“我工作的前五年,都在担任民生新闻记者,期间,采写了大量农村题材的新闻......农村人是复杂且单纯的......他们对新鲜事物、新鲜科技的抵触与敌视,无疑要远远大于城市。”
“‘写科幻小说’与‘做民生新闻’相比,或许能说更多的真话。👁
上周的世界科幻大会(Worldcon)上,吴楚的《记忆偏离》被选为2020年中国科幻读者选择奖(引力奖)最佳长篇。
他的新书《幸福的尤刚》最近刚刚出版,是一本非常难得的乡土科幻佳作。
我们请吴楚来聊了聊新书的创作背景,以及他个人的创作经历。
「能告诉我们《幸福的尤刚》这本书的灵感来源吗?」
2016年,偶然看到一则爆炸性社会新闻,《三个父母生下一个孩子》。第一反应并不是技术给世界带来的剧变,而是一个法律伦理问题:如果这个孩子是三个父母共同同意所“生下”的,那么,这三个父母对孩子都有抚养义务么?今年,随着基因技术突飞猛进,同性生育已不再具备技术上的阻碍,那么,未来,会不会出现许多有“两个父亲”或“两个母亲”的孩子?随着技术的成熟,这些孩子会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活泼,但社会伦理这一关,是他们始终要面对的。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某些边远落后,民风愚昧的地区,那将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
「这本书把农村生活写得非常生动,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在江苏的三线城市长大,在我10岁前,都生活在城市郊区,从家里走五分钟,就是农田。更重要的是,我工作的前五年,都在担任一名民生新闻记者,期间,采写了大量农村题材的新闻,这其中有好人好事,也有一些不那么正面的真实故事:两家邻居因宅基地的5公分界限,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留守老人的孤独守望生活、一个算命瞎子被讹传为“黑鱼精”转世,成为当地人疯狂崇拜的“神人”。农村人民是复杂且单纯的,一方面淳朴善良,另一面,有些人也愚昧固执,多舌善妒,他们对新鲜事物、新鲜科技的抵触与敌视,无疑要远远大于城市。尤其是,如果某个农村的“带头人”:即所谓的“乡贤”、大户对某件事情表态后,一些村民会具有盲从性。
「你是怎么接触到科幻的?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读的第一本科幻小说,以及对你影响最大的科幻小说?」
最早接触的应该是“卫斯理”系列。第一个故事已无从记起,这个系列的科幻内核无疑并不坚硬,很多都经不起科学推敲。倪匡先生也是个妙人,有一个让我印象很深的细节:主角染上一种病毒,无论是按照故事里的科学设定,还是故事逻辑,都已陷入必死之局。倪匡先生的结尾是这么写的:“我当然没有死,因为我是连载小说的主人公。” 哈哈,我怀疑即便卫斯理掉进黑洞,倪匡也可以用这个理由写活他。这给我一个启发:有时候,与其一定要用“科学理论”来自圆其说,不如直接略过,或者用一种更简单诙谐的法子来带过,当然,前提是你的故事足够有趣,故事的主线逻辑又没有崩坏。我十分讶于作者是怎么做到一天两万字,坚持好几年的……第三遍 咬牙读完,振聋发聩,惊为天人(尤其是第二部,四位面壁者的面壁计划)就此彻底确定了日后写作方向:科幻(此前曾在悬疑、灵异、历史等类型间摇摆)我的前两本作品都在模仿经典科幻作品,处女作《长生》属于对三体的拙劣模仿,《无光之地》的结构很大程度上借鉴了《神们自己》,直到《幸福的尤刚》,我试着走另一条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呢?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踏上了写作之路?」
至于开始科幻写作的契机,是因为那段时间,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海:“写科幻小说”与“做民生新闻”相比,或许能说更多的真话。新闻必须完全“客观准确”,这意味着很多事,只要你没有用镜头记录下被官方认定的确凿证据,就无法下一个字的结论,也无权去“猜测”。即便你亲眼看到了,只要没有画面、语言证据,也不行。如果对方抢走你的摄影机,删除素材,也可以实现这一点。我遇到过一件事,帮消费者维权,此前对消费者不闻不问的商家看到媒体介入,做出让步,但对消费者说,给赔偿的前提是“你让媒体不要报道了,就算报道,也要报道我们积极处理消费矛盾,没有任何搪塞,敷衍。”于是,消费者转头对我说:“你别报道了,你报道的话,就是对我侵权,我会起诉你。”我不是个勇者,我妥协了。还是写科幻小说吧,至少能想到啥写啥,能这么想,我多半是疯了。疯子挺适合写科幻小说。那会儿刚过而立,忽然觉得,自己已能看到二十年后“知天命”时的模样。其实我爱好也挺多的,在某些领域也做得不错。例如运动、例如电竞、例如摄影、以及高不成低不就的电视编导。年轻时还算得上运动文艺青年。但到了二十年后,大概就是,一个胡子拉碴、喜欢幻想的怪蜀黍吧。既然给我带来最大震撼的小说是《三体》,那就写科幻吧。
「你在写作上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有想过放弃吗?又是为什么没有放弃呢?」
这个时代,新作者面临的困难无疑越来越多了。出版、上刊越来越难,稿费菲薄、影视寒冬。第一本长篇,处女作,确实存在很多不成熟,不足之处。被退七八次。经历无数批评,否定、骗稿。又因意外原因,和人生第一个科幻奖项,2016年科幻“光年奖”擦肩而过(之前在网上发过部分段落,属于违规)。自闭了三天,然后意识到,半年而已,我还不算太老,人生也还有上百个半年吧。再说,既然处女作就能和奖项“擦肩而过”,说明还“有点天分”吧。接下来的一部作品,就拿到了这个“擦肩而过”的科幻奖项。
「你的处女作就是长篇,为什么一开始就写长篇呢?你之前看的科幻主要都是长篇小说吗? 」
写长篇的原因很简单。我清楚自己有一个长处:认准一个目标,就能坚持到底。动笔前,我找编辑朋友,认真了解了长篇小说创作的难点所在。最大的难点是难以坚持写完,这一关可以淘汰80%的创作者。其次是整体谋篇布局,再次是挫折感强,以长篇“出道”,如果毫无收获(极大概率),会给作者带来极大的挫折。第一点,对我来说没问题。第三点,我自认为是个神经坚韧的人。三个难点去其二,何乐不为。三年写了七本长篇,你是怎么做到的?支撑你写下去的动力是什么?至少,在创作的第一年,一天没停。后来,通常也只会因为“不可抗力”才停一两天。
「可以谈一下创作过程中最能感受到快乐的时刻吗?」
啊,这必须要说,《幸福的尤刚》能出版,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刻。这是我最偏爱的作品,事实上在创作时,我就想到,这本书的后续之路,可能不会太顺利。首先,它不那么“科幻”,更偏向乡土文学、传统文学。这类作品比科幻更难吸引读者。其次,它的悲剧色彩、批评色彩略浓厚了一些。首先感谢收稿不拘一格、独具眼光的未来局。其次是别具勇气的作家社编辑李夏、张海龙。当然,我自己一直没有放弃,很多事,你自己放弃了,就提前结束了。
「性格中的哪个因素对你写作的影响最大?」
好处是只要出现一个念头,就一定会动笔,一定会写完,一定会成为长篇。坏处是,编辑提的修改意见,只能听取一部分,如果意见与我的执念背道而驰……
「你的灵感是怎么来的?写之前会把情节构思到多细的程度?」
每个人都有无数灵感。科幻圈有一句话:点子不值钱。如何将一个灵感变成一本小说,才是重头戏。每个人创作手法不一样,我喜欢先架构任务,说白了,塑造人设,然后让人物的性格带动情节,想象主人公在遇到某个重要选择时,会如何选择,进而推动剧情。小说里的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如果一开始将条框定得太死,人就不再是人,而是工具。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哪位?」
我认为前两位分别代表中国文坛,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极致。至于鲁迅,现当代文学第一人,嗯,慢慢学习,学到一小半,就是大师了。
「你在创作中最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你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作家呢?」
最想表达的是,我在新闻工作、日常生活里,可以看到的种种现象、以及现象背后,我观察、推理出的“本质”。这无疑有些主观,如果采用非虚构的方式,这些事情、这些想法、很可能不是适合公开表达。但放在科幻的世界里,就无伤大雅了至于希望成为怎样的作家。希望别人提到我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对话:关于这本小说,他们说
一本让你怀疑是否被错归入“科幻”门类的科幻小说,折射出深刻的科学人文反思。
——周浩晖(作家、编剧)
前沿的基因科技碰上愚昧的世俗观念,增加了故事的张力,也具伦理的深刻,作品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王晋康(科幻作家)
这个科幻故事讲述了生物技术与乡村伦理的遭遇,是一次很有价值的思想试验,为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乡土题材吹进了新鲜的空气。
——严锋(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即便技术完善风险可控,基因修复的症结是人类无法回避的伦理困境。几年前的一桩公案使这部小说富有现实意义,荒诞的剧情背后是真实的人性与人伦悖论。
——蒋昕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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