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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住# 我在日本乡下的十天(一)骑车

诗洁 曌无聊 2021-05-01






如果  我不是一只风筝,我怎么能感觉到风的方向,从左边的山林里窜出来,鼓起我白色的衣服,飞到了右边?我怎么看到蓝天一点点展开,白云离我越来越近,风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怎么突然听不见知了的叫声?我正一点一点高出绿油油的田野,我看到风使它们左右摇晃。

 

然后,天又远了,路近了,森林出现了,一个长长的下坡过后是直直的水泥路,我的视线逐渐清晰,车轱辘在眼前转动,我才听到因为喘气发出的呼吸声,前面山间的小白房子提醒我:这不是野外。

 

这是我们每天散步的路线,骑着自行车,绕过田野,路过森林和小河,这是我在日本乡下的第6天。




 

  • 这是灏哥的家,我在这里生活了5天



我住在一位日本人家里,这么说也不准确,男主人郭传灏(Kaku,我喊他灏哥)是中国人,十五年前,他还在北京胡同里串门。如今,他与一位日本姑娘酒向令惠成了家,留在了日本一个小乡村——山口县山口市阿东篠目X番地。用村里人的话说,kaku是阿东地区的“邮递员”,一条短信能说完的事情,他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探访,包括一路上自然里的小伙伴。


准备好了吗?出发。

 

这一天,我们仍然经过了海狸鼠的家,从一座小桥上望过去,顺着灏哥手指的方向,大约一米高的小瀑布下面,是小小的水塘,水塘的尽头绿丛背后,灏哥说,“它们在睡觉,下午五点才醒。”

 

“诗洁,看到没?乌龟游过去了!”等我从海狸鼠酣睡的想象中缓过来,水面上只剩一个比一个小的水波纹,水塘底下犯浑泥土的面积,留给我猜测的空间,大概有大号腌泡菜的水坛子这么大?




  • 灏哥拍下溪边的海狸鼠 ,可惜直到我走都没见到





骑上车,我们继续走,前面是一个缓坡,灏哥站起来,让风撑开他的身体。我也站起来,想起我在山沟里奔跑的小时候。

 

缓坡的尽头是一小片小荷塘。我并没有看出它的特别。

“你来。”灏哥停住了,我们把自行车放倒在路边,我跟着他蹲了下来,仍旧没有什么发现。

 

风来了,荷叶扭动起身子。他舀起水塘里的水,轻轻放在荷叶中间,那亮晶晶的小家伙就跳起舞来,我们跟着傻乐。并不是日本乡下才有荷塘,并不是看见荷塘了才有风,并不是有了风,水珠才跳舞。

 

一下子,我听到鸟飞过,与树叶擦肩而过的窸窸窣窣,河水被石子绊住拐弯的咕噜咕噜,荷叶下,灰溜溜的蝌蚪长大的叽哩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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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灏哥总能发现奇妙的东西,比如跳舞的水珠






扶起自行车,沿着细长的水泥路,田野越来越宽,白色和灰色的白鹭站在里面,它们不在乎我们路过,正如我们也不打扰它们发呆、或者觅食。


在没有缓坡的路上,我们慢慢踩着踏板,在我的右手边,如果你能看见,有两只山羊。我们拔了些草,从羊棚的木头栅栏的缝隙里喂给小羊。灏哥说,山羊是挑食的,把周围爱吃的草嚼没了,就想吃外面的了。


我回国后,朋友送给灏哥的山羊住进了我们新搭的羊棚,就在家门口的菜地里。


 

  • 我有想过,会不会砸到手




羊棚隔壁是长濑大畅的家,在距离他们家一百米的地方,(我是说假如我们能横穿过田野的最短距离,实际上得拐一个大弯)我看到他正坐在门边上,冲着我们挥手。



  • 长濑大畅就是坐在这里看书和向我们挥手的



长濑大畅正在看一本关于宇宙的书,不知哪捡来的木头订成书桌,面前是自己设计的小花园,从废弃的铁轨上找来枕木做路。

 

从工业区搬来乡下一年半了,黝黑的皮肤除了太阳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他曾患有严重的神经性的皮肤病长达十年。

 

工作压力一度推他到生命边缘,停了药回到乡下,种菜养鸡建房子,生活在两只手上,半年便痊愈了。明年,他打算种植大米,将来还要自己发电。他告诉我们,与城市不同,大自然给人的机会是平等的。

 

移居乡下的另一个原因,是长濑大畅曾休学背包走了几个国家,在印度,每天得警惕骗子。“人心为了钱,怎么变成这样了?”现在,他和妻子每个月只需要五六万日元(大约两三千元人民币),现居东京的几位朋友说,相当于普通消费的三分之一。



  • 灌水季节,田里挂满了云

 


一定有一种生活可以不再被时间或金钱逼迫,回归人类本质。出发前,我在日本作家盐见直纪所写的《半农半X的生活》中看到,在日本,已经有一群人实践了我模模糊糊构想的生活——农业+X。

 

在日本政府的鼓励下,逐渐有年轻人回到农村,在农业生产自给自足之外,用另一半时间从事能够发挥天赋、特长的工作,换得固定的收入,并且建立个人和社会的连结(X)。

 

这一次来日本乡下,是我探寻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端。

 



  • 长濑大畅准备砍柴,他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告别长濑君,我们开始往回走

铁路延伸到远处,我们在它下面的小路上骑行。白色做底的黑字——篠目很显眼,就像连续出现在山边的白房子一样,原来是到了站台附近。

 

即便距离山口市十五分钟车程,乡下的居民还是很少。灏哥说,有的老人过世了,房屋就一直空着,两三千人民币能租下整栋房子和足够一家人耕种的田地,有的旧房子甚至不需要租金。

 

“叮叮叮……”我运气不错,通往城市的小火车一天也没有几趟,我已经熟悉了这声音,它预告只有一节车厢的红色小火车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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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有一节车厢的小火车




天空是湛蓝的,白云很白,树林是夏天特有的鲜绿色,我喜欢看着红色慢慢在这样的环境里消失,仿佛看到了油画的结尾。

 

看小火车的绝佳位置是在一个小山坡上,自行车就从这里俯冲而下。这里曾经是一所小学,因为乡镇没落而闲置。



 

  • 从小山坡上望下去,是一块盆地




你可以看到以前的繁荣。从高处望下去,不难发现它是一块盆地,铁轨从田野的中间穿过,人们在四面的山林里种树,然后伐木,蒸汽火车乌泱乌泱地把木材输送出去。看到黑色的大罐子了吗?那是蒸汽火车加水站,工人会在这里休息,周围因此开着几家旅馆。

 

你仍然可以看到暴雨灾害的痕迹,那是伐木后水土流失山体显露的土黄,像一道永恒的伤疤。

“我在想几千年以后,这里会是什么模样。巨大的蕨类撑破屋顶,窗户、墙缝里都是,再也看不到人类的痕迹。”灏哥说。




  • 现在,偶尔有蒸汽火车开过来






想喝水了?看到路边的清水池子了吧,双手舀水,嗯,就是这么简单。你会看到蜻蜓像直升飞机,青蛙游泳的时候根本不用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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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蛙是来游泳还是喝水呀?




继续走吧。太阳这时候已经升得老高了,光影在松树林子里捉迷藏,我们得小心,别压着也在散步的大花蛇、绿螳螂、大蛤蟆。灏哥说,这里住着熊。


  • 骑车路过树林,我腾出一只手按下快门



再一次寻找自己,第二次骑车环日本,在北海道的深山里,灏哥曾与野生棕熊四目相对。“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往外冒热气,腿动弹不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一步步靠近,直到,那只棕熊转过头来,透过相机的镜头,直直地看着他。那一刻后,灏哥感觉身体里冒出一种属于自然的说不清的东西。


这东西一直在他的生活里面。



 

  • 那一刻,灏哥拍摄的棕熊正看着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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