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不安：人生第一个千万
2015年7月4日，证监会召集了21家券商高管，推出了市场翘首以待的救市方案：1200亿自营资金救市，4500点以前不卖出。在此之前，大牛市扭头向下，大盘15个交易日跌幅近30%。此前央行降准降息、两融质押率提升，都没能使市场的流动性发生好转，证监会只好继续出台强力救市方案。
新闻出来后，胖虎在阴云笼罩的北京琢磨着自己的交易计划。证监会救市的消息让人欣喜，身边的朋友认为，券商自营真金白银地进场了，报复性反弹就在下周。胖虎说，券商救市确实是利好，但相对天量级别的配资、伞形信托被迫清盘，千亿资金还是显得势单力薄，所以报复性的反弹不太现实，顶多来个高开低走。
周一，胖虎在开盘集合竞价期间挂了三手空单（IC1507），涨停板空股指。9点14分，成交了。他惊讶于涨停板的位置还有人买。
“开盘十多分钟，全慌了，股指开始下跌。”胖虎回忆说。
这是胖虎自股灾以来第二单记忆深刻的盈利。6月份胖虎做深交所的分级基金，中小板分级B（150086）。“那几天指数也就是震荡上行，但是溢价保持得不错。我那天早上刷数据，就知道没有人会和我抢着砸盘了。一上午我是这个品种交易量的一半，一笔挣了87万。”
那是股灾1.0时代，虽然涨停板做空股指的交易看起来考虑并不周全，但总体来说胖虎日子过得挺好。他开始跟女友（现在的太太）讨论，到底买奔驰GL，还是GLC。“后来想算了，别那么高调，想买GLC，60多万。”胖虎说。他受《穷爸爸富爸爸》影响，认为车不是资产，是负债，不单没有现金流，还要不断付出现金流。
8月中旬，胖虎跟女朋友到“北京亮”（位于建国门外大街的特色餐厅）庆祝，两个人一顿饭吃了三千多，拍照，送花，非常浪漫。“觉得我的Level可能不一样了，人生到了一个新阶段。”
胖虎供职北京某银行资管部，他自嘲不过是打杂的。2014年，胖虎和朋友在债券市场上捞到第一桶金。
2013年国债期货重开，胖虎“很荣幸地成为第一波吃螃蟹的人”，在国债期货上亏了20多万，那时候他的资金还不足百万。之后胖虎开始关注债市。他得知当年某著名投行中国区的负责人自己做房地产的债做得很好，所以他判断债市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
“债券周期性比较强，下有底，突破零利率很难，上有顶，就是同资质的实际贷款利率——否则的话发行人就不干了。”2014年初，经历了2013年货币紧缩的阵痛，胖虎留意到，很多资质优秀的AAA以上的公司债“抛成了白菜价”。中石化的分离债收益率突破了6%，一般的大型国企，如江西铜业、大秦铁路、大唐集团的 43 34719 43 14939 0 0 1881 0 0:00:18 0:00:07 0:00:11 3501券，收益能到6.5%以上，资质一般的城投债，更是被砸到了8%以上。
理论上，高资质的债券滚动下来可以到4倍以上的杠杆。胖虎跟朋友凑了600万资金做债券投资，选择AA+以上的国企债券，其中大部分是AAA的国企。“这种债后面是国家信用，在我看来绝对的利率保护已经很诱人，那我就按这个大波段赚钱。”
纯债之外，可转债成为胖虎博取高收益的沃土。可转债即可转换公司债券。上市公司发出债券，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换成公司股票的债券。可转债利息较低，吸引力在于上市公司股价上涨后的债转股，所以有人把可转债理解成低息债券加一个看涨期权。
比较全面地了解可转债，胖虎是通过《可转债投资魔法书》。这本书在封面上醒目地印着“下有保底，上不封顶”，就像“魔法”标题一样，内文措辞充满诱惑。“其确定盈利的可能性近乎99%，向下100%有保底，即使股市腰斩也能拿回本金加利息（有法律和合同保护），向上却近乎没有封顶，可以完全享受牛市带来的丰厚利润！”作者安道全在书的前言中写道，他把可转债称作中国市场的投资极品。
胖虎介绍说，中国市场的可转债，对投资者保护很好。在现有的监管和市场体制下，只要按照纪律去做，“不太可能亏钱”。他做过南山、中行等，还有中国重工，“大国航母”的故事让他占到一些便利。
《可转债投资魔法书》引用和讯债券论坛用户grasshexun的观点说：“所有可转债发行公司的终极目标都是消灭可转债，把债主变成股东，从借你钱到拉你上贼船，从当儿子的变成当爷爷的。”但作为一个投机客，胖虎没有琢磨那么多跟债券发行公司的关系。股票上涨，对债券持有人和上市公司来说是双赢的事情。
需要提醒的是，债券波动通常很小，但可转债波动更大，尤其是进入转股区间，一天波动十块钱都有可能。所谓100%保底，需要在价格100以下，或者在回售价以下买入，并不是所有可转债都具有很好的投资价值。可转债的保底也不是绝对的，理论上，上市公司存在违约风险，而且质押回购放大杠杆后息差也可能让投资者出现亏损。
到2015年春节跟朋友结束合作，600万本金胖虎高峰期做到1400万，最后他分到300万的提成。
进入2015年，大牛市热火朝天。即便6月份股灾1.0来临，胖虎依然活得很好。到8月中旬，他的资产累积已经过千万，所以和女友跑去“北京亮”庆祝，“有一种迈上新台阶的感觉”。
8月18日，胖虎开始做多股指期货。“当时只是觉得有一些回调，可以抄一点，没有很坚固的逻辑，也忽视了‘8.11汇改'是宏观上的大动作。”胖虎回忆说。19日大盘继续下跌，伴随着股灾2.0的开启，胖虎开始加仓。开始一手一手地加，加到最后面一次加五手。最多的时候他持有超过40手股指期货，按照市值算将近5000万，胖虎基本上孤注一掷了。
“在那个时候，第一，你的感觉是麻木的，就是被几百万的亏损吓住了；第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有的人是一刀斩。我是害怕，恐惧，崩溃。”胖虎说。
8月25日，胖虎砍掉了所有股指期货多单，亏损400余万。
“扛不住了。”胖虎说，“真的扛不住了。咔一下，解脱了。”就在那天晚上，央行宣布降准降息。之后他又做了两手多单，到9月3日阅兵之后挣了近20万。
胖虎用“不知深浅”形容自己这次“赌博”。“我知道距离政策放松很近了，这时候轻仓拿着没问题，不能重仓赌。一开始开仓就错了，错了没事，止损就完了，不给再犯错的机会。但最后仓位加上去就完蛋了，对于仓位就失控了，心态完全就是在随波逐流，上下十个点二十个点的，你的心都跟着波动。”
此时距北京亮的得意仍近在咫尺，这一起一落让胖虎觉得“特膈应”，他想着要是自己哪天走出来了，比如挣到2000万，会再去一次北京亮，去“收复失地”。“（这种想法）其实挺low的。你还是不要写了。”胖虎讲完这个细节觉得有点无趣。
不可否认，那成为了他的心结。
想想之前的得意，胖虎说，这真的有点“上帝要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的意思。“赚钱一定好吗？赔钱一定不好吗？不一定。七月初涨停空股指，当天就给我带来四十多万的盈利。当时觉得期指是个神器啊，无敌了。最后给我带来啥了？”不到两个月，胖虎就在股指期货上栽了大跟头。
反观2013年国债期货20多万的亏损——对当时的胖虎来说非常大的亏损，进场先吃一顿杀威棒。但这次经历开启了他的投资之路。“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相辅相成，为什么说‘轮回’，‘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没什么百分之百的事儿。”
今年11月初我在北京亚运村见到胖虎时，他已经“把股灾的坑填完”。期货、期权、股票都为他贡献了一部分收益。“黑色、豆粕给了很多。”胖虎说。他在美国留学时考完CFA三级，对各个市场都有所了解，也充满好奇心，所以选择的“战场”较多。他称自己是“哪有机会就去哪儿，没有机会就待着”。“现在如果脑子不出问题，应该不会出现2015年8月那种回撤了，但能不能稳定盈利，不好说。”
2015年8月股指期货带给胖虎的“深V”，让他对投资这件事有了更多思考。“深V”前夕，胖虎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天生能做好投资，要赚钱，要做大。现在他更多地是想怎么在这个市场活下来。“我觉得这个市场是很危险的。以前太顺了。”他不会再上太重的仓位，除了债券。“债券更熟悉，风险可控。我赚的是利差，只要利差在，我就稳，而且我场外有钱，不会爆。”
上周四（12月15日）10年期国债期货中T1709合约和5年期国债期货中TF1706合约跌停。胖虎称下跌在意料之中，但时间、空间和速度都是意料之外。“我昨天在跌停板做多了名义价值5000万的国债，是交易盘，但是在暴跌之前也有做多持仓，两者相抵，略有盈利。”上周五晚间，胖虎告诉我说，他愿意做债市的李大霄，认为国债期货目前的价格也是“婴儿底”。“市场情绪非常极端，有很好的交易价值。”
重回千万资金量后，单纯赚钱对胖虎的吸引力已经不如以前了。他并不否认赚钱和花钱带给自己的优越感，尤其是在朋友面前显得很有面子。对于能简省时间的事情，胖虎毫不犹豫，比如孩子出生请保姆（“没有隔代交流矛盾，沟通成本低”），去私立医院，买全覆盖的医疗保险等。他觉得钱并没有让自己变坏，没有让自己变得更拜金。他列举了几项“奢侈”消费：订做衣服，买了个无人机。
胖虎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北京有车有房，有稳定的工作。他横向比较身边的几个朋友：有人在外企工作，“鲜衣怒马，每年三四次出国”，但并不攒钱；有人家里在北京十几套房，“消费能力比很多人高不少”，但一点也不显摆；还有人普普通通，在金融投资方面更是一点都不懂。胖虎羡慕第一个朋友洒脱，羡慕第二个朋友低调，羡慕第三个朋友质朴。总之到自己这里，就有些不得劲，迷茫。“归根结底，（他们）都代表着某一类人，跟我多多少少都不一样。至少我看到他们幸福，可能跟攒多少钱都不相关，然而我自己还在寻求幸福的道路上。”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在胖虎看来前面几层大概率都可以用钱解决，但自我实现用钱能解决吗？“恐怕难。”胖虎说。投资方面，量化可能是胖虎的下一个兴奋点。但是赚钱本身，他担心之后再赚多少钱可能都不如留学时一个星期赚5000美金那次更让他激动了。
赚钱这个目标对胖虎来说“不够终极”，他想做私募，弄个私募排名。他说这个成就感可能比再挣两三千万会多一点。但他对做私募并没有清晰的概念，也不知道市场给不给自己机会。胖虎的太太告诉我，得益于安全垫增厚，胖虎的投资风格平稳了很多，心态的调节能力也强了很多，坐“云霄飞车”的时候很少了，但也“更有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以及那种想要outrun身边小伙伴的进取心”。
“有点小富不安，被卡在中间的状态。”胖虎总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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