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远嫁1495公里，狗都可以欺负她。”
文|凉子姑娘
林阿姨把“远嫁”叫“背井离乡”。
她是妈妈多年来的好朋友，现在跟我妈一样，退休了，跳个广场舞，约逛街，催着子女生孩子，想抱孙子的状态。
林阿姨这一生，就一个女儿，五年前从甘肃远嫁到北京，我小的时候倒是经常见这个姐姐，那时候老家的西瓜地长了很多倭瓜，她带着我去偷倭瓜吃。
这个姐姐叫小M，人好，胆子大，可能是独生女缘故，造就了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后来长大了，少了小时候的单纯，多了成年人世界里的隔阂。
我读大学后，再没见过小M。大一那年，妈妈说小M嫁人了，还是嫁到北京去了。
北京啊，大帝都，这是攀上了高枝了，解决户口，北上广是多少人期待的大城市。
我妈就感叹一句，哎，你阿姨估计要哭死了。
这还哭？那时候小，想不明白，为何林阿姨嫁了女儿后天天以泪洗面，找我妈诉苦，说辛苦养了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女儿，等于是白养了。
白养？能嫁到北京的，肯定是有地位的人家，再说也不远啊，一张机票，或者是高铁票，就能跨过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挺好的。
我妈叹息，你还小，不懂女儿远嫁的那种心酸。
做父母的，老了老了，图的不就是儿女在身边，钱再多，都没一份温暖和陪伴来的实际。
我结婚后，很少见到林阿姨了，她也不找我妈串门了。
前几天吧，我回娘家，看到她和我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妈手里拿着手机，和林阿姨研究语音发不出去。
我拿着手机一看，是发给小M的语音，不是没发出去，已经发出去了，只是对方没回。
那时候我就发现，林阿姨老了，老了很多，她和我妈也就五十多岁，白发很多，精神状态也不好。
我搬了凳子，加入到她们的队伍里，林阿姨说起小M，经历了结婚，现在我也迈入婚姻和生活，少了年少时的幻想，多了成年人的义务，再次去看小M，这才重新认识到，原来当年她选择的远嫁，真的是把自己的妈妈，逼成了老人。
说起小M，林阿姨就哭了，说结婚四年了，小M还是结婚第一年回来过。
“今年过年，我这老身子骨，去了趟北京，她过得很不好，很穷，就连家里的狗都敢欺负她。”
老人潸然泪下，说起小M远嫁后的故事。
小M结婚的时候，是奉子成婚。
她在北京工作时认识的小B，小B比小M大三岁，怀孕的时候，这个男人在北京刚站稳脚跟。
他带小M回家，说起这事。
林阿姨是反对的，她早年丧夫，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养到了成年，没想过她养老送终，但想留在身边。
人老了，会越来越害怕骨肉分离。
小M不听，年轻气盛的姑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想着要嫁到北京去，嫁去北京，她可以解决户口问题，帝都，多好，多么有梦想的城市。
“那时候她和我说，结婚了接我去北京，他们好好努力，照顾我没问题。我压根没想过去北京，年轻人总把婚姻想的太简单。”
小M说：“妈，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一张机票，我就飞到你身边了，以后我一放假，就来陪你。”
林阿姨和小M僵持了三个月，女儿以上吊自杀威胁她，她妥协了。把宝贝疙瘩嫁去了北京，女儿出门的那天，她哭的肝都断了，再三让女婿发誓，以后一定要对自己的姑娘好，不能让他受委屈。
林阿姨说，那时候小B看着还像个人，说他家在北京四环，有一套老四合院，家里人在北京四环旁买了一套80平的二居室。再三强调，这在北京已经很不错了。
林阿姨懂北京的不易。
嫁过去之后，林阿姨说她天天想，天天打电话，后来女儿就不耐烦了，说自己过得很好。林阿姨也知趣，就问房子是四环的那个小区啊，她在地图上看看街景，现在这地图造的老好了，妈妈想知道女儿逛街在哪里，小区环境如何。
她太想女儿，到了想在网上了解她过得好不好，小区在哪。
小M支支吾吾的不说，挂了电话。
结婚一年，孩子生了以后，小M带着小B回娘家了。那晚小M陪着老妈睡，一晚上，林阿姨都没合眼，一直在问女儿，有没有人欺负她，过得好不好，吃得如何，坐月子婆婆有没有伺候你。
小M眼睛一酸，说挺好的妈，什么都好，人家北京现在坐月子，都不让婆婆伺候了，有月嫂。
“那得花多少钱啊？”
林阿姨想，这小B家看来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那次回来，小M在家待了一星期，小B也很积极，知道丈母娘家没人，帮着干了很多活，很积极的小伙子。
林阿姨说，那时候她觉得女儿过得很好，之前都说，远嫁是一场赌博。她看着女儿女婿和睦的样子，觉得这远嫁，也没有那么不如意。
小M那次走了之后，林阿姨再没见过女儿的身影。
讽刺的是，这位老母亲，从没见过女儿曾经承诺过的一张机票就飞回来，隔三差五就回来看她。
那时候年轻气盛，对婚姻幻想的是来去自由，而如今，所有的承诺，都成了寥寥无几的电话问候。
到后来，电话问候都很少了。
那些年林阿姨胆结石住院时，女儿只是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老人身边没有子女，孤苦伶仃的在医院，还是我妈妈和几个朋友陪着她，给她带吃的。
这些年，她老了，那个一直牵挂女儿的心，却一直不曾老去。
“我知道她过得挺好的，我一个人再孤独都能忍着，那时候我以为她过得很好，在北京有头有脸的。”
林阿姨在女儿结婚第四年的时候，偷着买了一张高铁票，去了北京，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到了高铁站，这才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那头直接就慌了，声音很大和她吵，“妈你是不是老了自作主张习惯了，你来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为何到了北京才和我说，你拿我当什么了！”
她本来以为女儿会很高兴，她所有的准备，被这通电话浇灭了。
在高铁站等了将近四个小时，才看到女儿裹着大衣走过来。
那是北京的冬天，北方的天干燥，她的嘴唇起了皮，大衣也裹紧，坐在长椅上，看着女儿，都哭了。
还是嘴硬的说，“你要是嫌弃妈，妈就再买个票回去了，反正现在不是高峰期，票还是有的。”
女儿鼻子一酸，拉着她的手，抢了行李，带她上了公交。
走了好远吧，先是公交，再是地铁，随后就是那种小面包车，穿过高楼，到了一条泥泞的路，四周已然是郊区以外。
林阿姨心一凉，鼻子一酸。
都说北京好，北京洋气，可是这个地方，还没有甘肃的一个小县城好。林阿姨说，那时候她就感叹，原来北京也有穷地方。
下了车，女儿一句话没说，带着她走了好远，到一个小院子停下，一栋很旧的筒子楼，没有电梯，外面很旧，一共就是六层。
林阿姨想和女儿说话，见她脸拉的那么长，也没在说话，乖乖跟着进了屋。
进门后，眼前的一切，让她大哭。什么80平的三居室，就是一个一室一厅特别小的房子，陈设基本没有，沙发上全是孩子的衣服，房子在一楼，光线很差，一进门就觉得很潮湿。
小M倒了杯水放下，小B在卧室睡觉才起来。
林阿姨拉着女儿在客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问，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儿不想说，林阿姨就吼，“我是你妈！”
小M结婚前说的那些全是假的。
小B是北京人，父母离婚，只留下这远在郊区的郊区的一套一居室的旧房子。她生完孩子，也没有婆婆帮着看孩子，也没有她嘴里说的月嫂，而是靠自己，熬过了月子期。
小B有时候顾不上照顾她，她就靠自己，家里没菜了，就吃泡面，月子期，吃过泡面不多，但也拉下了病，现在她的身体很不好。
小M也委屈的不行，一激动，在妈妈面前哭的就像一个孩子，这些年所有积压的委屈都发泄了。
小M说，小B不是人，在三环一个餐厅做经理，嫌弃每天赶地铁太累，就辞职在家门口找了个工资三千多的混着。混着混着就觉得累，在家里躺尸半年多，抱着女儿，教女儿打游戏。
她说她的心都烂了，这几年，她没出去工作，一直在看孩子，也是前不久孩子送去托管所，她才抽空找了个服务行业的工作。
这一份工作，要养老公还要养孩子。还要忍受老公时不时心情不好的家暴。
“妈你知道吗，我们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北漂，我们连北漂都不如。”
小B抱着孩子带她回母亲那里，母亲嫌弃孩子是女儿，看都不看一眼。嫌弃小M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没什么大志气，穷。
就连家里的那条狗，都追着她要咬她，小B还在一旁看热闹。
林阿姨听不下去了，她哭着打开卧室门，一把揪出躺在床上的小B，反手就是一耳光，“你当初的承诺呢，你的诺言呢？你就是这么和我女儿过日子的是不是，我瞎了眼，把她嫁给你！”
离婚。
这是林阿姨给小M下的最后通牒。
小M一笑，含着泪摇头，“妈算了，不离，家里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在北京，我嫁到了北京，他们都觉得我过得很好，离婚了怎么办，我不想被说被议论，不想回去过得没面子。”
“那你就为了你那点面子，祸害了你的一辈子吗？”
小M再没说话。
林阿姨去了一星期，她自掏腰包，带着小M逛了故宫、颐和园，带着女儿爬了一次长城。女儿感叹，讽刺的是自己在北京这些年，这些地方每次都因为门票，止步了。
林阿姨说，“我多想带她回来，但她说那是命，那就是她的命，她认命。”
那次林阿姨回来时，给了女儿一张4万块钱的卡，这是她走之前准备好的，如果女儿过得很好，这卡里的钱她给一万，如果不行，就全给。
父母的心，再远再老，永远都在孩子身上。
远嫁就是一场跨越几千里的赌博。
没结婚的时候，我妈就说，我不会让你远嫁，我要把你嫁到站在院子里一喊，你就能听到的距离。
曾经问过圈子里的朋友，有多少姑娘会选择远嫁？
80%的女生说：没有确切的把握，没有固若金汤没有你我就没命活不下去的爱情，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是绝不会让我去选择远嫁的。
我姑姑就是远嫁，过得很不好。现在她60岁，不识字，天天给我爸爸打电话想回来，奈何儿女忙，没人陪着她坐火车，赶飞机。
那颗思乡的心，随着年纪大了，会越来越泛滥。
我没有勇气远嫁，因为我遇不到值得远嫁的男人。就像小M，她肯定后悔过无数次，梦想和现实，逼着她去接受那样的老公，逼着她去和现实对抗。
林阿姨说那次她回来后，那颗心就留在北京了，她一天24小时都在想女儿今天吃的什么，过得如何，有没有继续吃泡面过着日子。
她想带她回来，却无能为力。
她这个娘家的妈妈想给女儿出口气，奈何没地方，也没人。
林阿姨现在身体也不好，愁女儿愁出来的病，三天两头一个人上医院排队，挂号，身边也没子女陪着。
小M，她也想回来照顾自己的妈妈，可，这就是现实啊。
现实不允许我们，对它有一丝反抗。
远嫁是一场豪赌，远嫁的姑娘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的，有闹离婚的。有忍着，指望孩子活下去的。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选择远嫁，还是要慎重考虑，看了小M的故事，你觉得是远嫁的原因，还是她这个人太懦弱的原因，导致她拥有这样的婚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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