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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录:股灾后我未能更好地帮助美丽的前女友

雷立刚 半老草根小雷雷 2018-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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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录:股灾后我未能更好地帮助美丽的前女友

作者 雷立刚

 

 

1

 

    我是在事过经年,才逐渐感受到股灾带给我的伤痛。


    在2015年7月的股灾里,我的情感其实是很麻木的,起初,我峰值的1千8百多万,每过一个昼夜就要亏1百多万,如今看来多么惊人的数字,而在那时,仿佛账户里的钱并不是钱,默默地看着它们流逝。那种感觉,非常近似于一个人在地震中半身被压住了,然后在医院打了一针麻醉剂,很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大腿被切去,如同那不是自己的腿。

       

直到很久之后,需要再迈步了,却发现变成了瘸子,于是才冷不丁悲伤地发现,一切已经改变。我从接近2千万资产,退回到1百多万。并且,还身负房贷。


我写这些,是想来诉苦吗?不,我早发现了这世界凉薄的秘密,伤口,不能轻易展示给他人,否则,多数人会麻木地旁观,少数人会善意却并无卵用地安慰,还有极少数人,会故意往伤口撒盐。而即便这“极少数人”比例极小,也会带来二次伤害。

     

所以,我不是来诉苦的。

而是来讲述一个比我更苦的人。她叫画眉。  

画眉身高1米68,亭亭玉立,而且脸蛋非常清秀。她老家是南充某县的,认识时,她在一家小医院里当护士。

 

    如果我给你们讲述我和画眉的恋爱故事,那无非是一个老套的相亲之后彼此看对眼的故事。 每天,都有无数这样的故事发生,我和画眉,一点也不独特。如果和别的多数爱情故事有什么小小的区别,那或许仅仅是多出几丝悲凉。

    这个悲凉,在于它的结局。

       

    画眉善良,但缺点其实也不少。例如,在征婚平台上,学历写的是“双学位”,但其实,她只是卫校毕业。

    此外,在我们同居的第一个月,那时,我的那辆老甲壳虫汽车还没卖,我有两个车,她提出,把老甲壳虫汽车给她开。

    由于她拿到驾照后,基本上就没怎么开过车。我也是从新手变成老司机的,深知不熟练驾驶的新手一旦开车,是多么容易出车祸或者擦挂。

而我那辆老甲壳虫,除了交强险,就什么保险都没买。她开着上路,一旦出大的麻烦,连保险都没法赔。

这是股灾后自身难保的我,所难以承受的。

 

    因此我向画眉提出,把那辆老甲壳虫卖了,无论卖多少,给她一半的钱。

    我估计,大约能卖2万5吧,那是一辆2003年生产的甲壳虫。

    但当我到汽车二手市场后,奸商们只给1万8。我思考了半分钟,打电话给画眉,说:“大约能卖2万,卖了后我给你1万。这样可好?”

    画眉说,才卖2万啊,那不如留着给我开。

我再想了半分钟,比起她开车出现车祸赔偿损失的风险来说,无论如何还是先卖了为好。    

于是我过了一阵再打电话,说,另外找了家二手车商,对方出2万4,卖吧?

    画眉终于同意了。

    但其实,依然是在那家车商,以1万8卖掉。

卖了之后,我按2万4的一半,给了画眉1万2千,自己留了6千做生活费。

这就是我那辆伴随我多年的老甲壳虫的结局。

我是个恋旧的人,之后的日子,只要在街上看到老式的甲壳虫,我总要用目光追随一阵子,仿佛在追一段自己的岁月。

 

 

     2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以为画眉是一个很贪财的人。但平心而论,不算。

    因为以画眉的美貌,她如果很贪财,在这个美貌可以作为商品售卖的年代,她是可以有很多钱的。

    但她没有多少钱。

    当时的她,付了成都一套60平米小户型的首付款之后,就没什么存款了。


她那套房子买在成都市内环路以内,二手房,60平米买成60万。她是按揭买的,首付加装修合计花了20万。

这20万,就是她从18岁到28岁的几乎全部积蓄。其中有8万,还是她父亲给她的。她自己在花样年华里辛勤工作的积蓄,平均下来一年只有一万出头。

可见她最如花似玉的10年,并没能从男人们手里,获得多少钱。

因此,她不应该算很贪财的人。

       

    我之所以愿意给她1万2,而且是在股灾后我窘迫的时期,并且是在我已经得到她之后,而非追求阶段。原因在于,她的经济状况真的相当窘迫:在她的老家,父亲和哥哥先后已经死去,只剩1个80多岁的爷爷,和近60岁的母亲。此外,她还有一个女儿,刚刚1岁半。


    和我好了后不久,她就从小医院辞去护士工作,到一个茶叶公司当了文员。那家茶叶公司并不景气,她的月工资只有3千元,而每月还要还3千多元的住房按揭贷款。

  

    画眉每月3千多的按揭款怎么还?细问之后我才得知,她离婚后,女儿的父亲,每个月给女儿大约4千元抚养费,她节衣缩食一点,基本上就够用来还月供了。

生活啊,对于多数普通百姓来说,真的就是如此的不容易。


那些高富帅和白富美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和他们相同的这个世界的底层,有不少人谨小慎微地节衣缩食着,但也仅仅可以维持收支的脆弱平衡;

    这其实就是多数底层人的现实。

       

而我,算个什么人呢?

应该说,即便股灾之后,也不能算底层人。而且,和一般的理工科白领不同,我是一个作家,对这个世界的苦难,有远远超出一般理工男的敏感。加之我曾经恋爱过的好几个女子,都来自底层或生存于底层,因此我对底层有着切肤的感受。

  

    然而,写这个故事,我完全无意于粉饰自己,我是带着忏悔的心,同时又深深迷惘的心,在讲述那些渐行渐远的往事。

    我在忏悔什么呢?我是内疚于自己做得不够好,付出得不够多。


    但是,股灾后的我,如同泥人过河,连自保都困难,我真的很迷惘于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

就如我曾经的文字里说过的,我的读者们,我不打算感动你们,也不打算取悦你们,我平静地讲述一切,如同旁观者一样用手术刀解刨我自己。


    如果文字真的可以是手术刀,我愿意割下我的胳膊,或者切开我的胸腔;如果我的灵魂可以飞上天际,我愿俯视自己残缺的躯体,以及自己懦弱的真我。

 

 

    3

 

    那之后不久,我和画眉就分手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无法接受她的孩子。

另外,那时正值2015年8月的第二轮股灾爆发,我虽然在第二轮股灾中并无损失,但每天看着论坛里哀鸿遍野的哭诉贴,对未来感到很消沉,当时的我想:中国股市恐怕会跌到多数人想象不到的低位,但这个过程可能又会特别复杂曲折,会让置身于这个过程里的股民,遭受炼狱般的折磨,我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


一个拖着孩子的女人,菲薄的工资,沉重的房贷,以及缺乏稳定工作的我,所有这一切,让我感到抑郁。

于是我决定趁着毕竟还只交往一个半月,彼此感情还不太深,放手离开。


    分手前,为了弥补自己的内疚,我用不宽裕的流动资金,给她买了一个苹果最好的平板电脑。花了大约4千多。而我自己,一个月的日常生活开销,在股灾后严格控制在每月3千之内。

扪心自问,我那时应该是没有亏欠她的。我想,也许是吧。

可能我也不算非常有责任感的男人,但比起很多渣男,我应该还是没太对不起女人的吧。

     

    我的读者们,当时的我,和此刻的你们一样,都以为我和画眉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但没有,故事还在发展,只是,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糟。

    对了,我突然想起,我离开画眉之后,她曾经来找过我好几次,要求复合。我一次又一次地,犹豫却又坚定地拒绝了。

       

其中一次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和她坐在成都东面龙泉山脉的一个小山丘上,眺望着山下的平原,我们像两个旁观者一样聊着自己的生活,聊着各自过去的恋爱史。

我这才得知,她的初恋男友,是安徽人,那人在老家已经娶妻,但公司派驻成都后,以未婚身份骗取了她的信任和爱情,她把初恋交给了他,从19岁到22岁,和他同居3年。后来,他工作调动回老家,她追去,才最终得知对方有妻室。

       

    “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爱我,对我非常非常好。他是不得以,安徽农村老家非常封建,他父母认定了他原配,他实在没有办法……但是,他对我,真的非常好。”她说。

    “怎么个好法?”我冷笑着问。

    “恋爱时从来顺着我,从不惹我生气。即使分手后,每次我换了电话号码,他都追问我的朋友,要到我的新号码,过去了这么久,还时不时地会打电话问候我。”


     “呃,这就是好啊?”我心里想,对于男人来说,如此,不过是不花经济成本地预留一个免费炮友的可能性而已

    男人看男人,永远比女人看男人更透彻。但我无法给她说破。因为女人总是对相信世上有完美的男人,你告诉她并没有,她不但不会信,反而还会认为你心胸狭隘不完美。

 

    画眉接着说,初恋受伤之后,她悲伤了很长时间,甚至因此离开伤心地成都,去了北京,由于外貌出众,当了售楼小姐。

    在北京,有一个做工程的男人追她。她成了他的女友。

    那个男人有别墅,条件不错,而且真心想和她结婚。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以为她是去北漂的女演员,他为她那南方的美所震撼。

       

然而,同居后才知道,那个男人离婚但有两个孩子,并且不打算再生,画眉要面临当后妈的窘况,并且可能无法拥有自己的亲生后代。那时的画眉,刚刚24岁,反复纠结后,拒绝了这样的未来。

她离开他的别墅,也离开了北京。

    

    女人们总是这样,她们仿佛一生都在为爱情而奔走,她们来到一个城市,或者离开一个城市,往往都不是因为事业本身,而是因为男人和爱情。

    当她们想要放弃一个男人时,往往会同时放弃一个城市,以及自己的前程。


    画眉曾说,如果她一直在北京售楼,那么,她的现状会好许多。

    然而她仅仅售了不到一年的楼,且在楼盘真正开始销售时就离开了。出于骨气,她没要那“北京别墅男”一分钱。

   “现在我才发现,那时的自己真的好笨啊,骨气,在那时可以呈一时的骄傲,可之后漫长的时间里,那一丝骄傲毫无意义。”画眉有些后悔地这么说。

       

离开北京后,她回了南充老家。

她的家乡在一个山区小镇不远的村庄。她在小镇上开了一个服装店,由于她天生擅长服装搭配,小店做得不错,她在小镇上也算时髦青年了。和镇上几个年龄相当长相不错的小姐妹,过得很嗨。

 

镇上有不少男青年追她,但她看不上。和县城里一个同龄男子谈起了恋爱,谈了一年,发现同龄的男人没什么责任心,她和他分手了。

就在那时,她的哥哥得病去世,随后,他的父亲也因癌症而病倒了。

灾难,开始无休止地关顾她脆弱的家。

 

当她父亲被查出得了癌症之后,本来已经打算等死。

这时,她在北京售楼时认识的一个老板,途径四川,在QQ上联系上了,专门到南充来看望她。在得知她父亲的疾病后,那位老板当即取了10万元,交给她,条件是他和她结婚。

这个老板又高又壮,但岁数不小,比她父亲没小多少,并且离过几次婚,有3个孩子。

    她父亲在病床上,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接受。

但为了父亲,她答应了。

 

随后,他父亲得以住进医院 ,但这时,已经是癌症晚期的晚期。

那10万元只花掉2万,用处是让他父亲死在了医院的病床而不是简陋的家里。剩余的8万,他父亲硬塞给她。原来这就是她买房时父亲给的8万的由来。只是,刚认识时她没这么详细地告诉过我。

 

    那天,画眉接着说,她和他扯了证,但没办酒席,扯证后不久就怀孕了。

    当她生下女儿后,才发现他的公司已经是一个空壳,他表面上看着资产不少,但实际上拿不出多少钱来养家。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很多外遇,常年四处出差,结婚后往往一两个月见不到他一次。坐月子的时候,那男人没有陪过她哪怕一天,以至于她落下了月子病。

    于是,在孩子不到半岁时,她主动要求离了婚。

       

    有许多更糟糕的男人,在离婚后连孩子都不愿管,相比之下,这个男人要好一些,离婚后他每个月再怎么艰难,也总会给女儿4、5千元。

孩子半岁之后,她来了成都,在成都打工,认识了一个江苏男人,同居了半年,打算结婚了,却发现那个男人对她小女儿很不好,趁她不在时经常虐待孩子。

后来她母亲过来带孩子,与他们住在了一起,江苏男人经常嫌弃她母亲吃饭时咀嚼的声音太响。


于是,她再次选择了单身一人。分手后江苏男人依然纠缠她,喝了酒甚至会到她住处来,直到她报了警,才终于结束。

    以上,就是她曾经的一切。

再之后,她遇到了我。

 

她一度以为我会是她的依靠,甚至因此才从小医院辞职。“那就是福建莆田人承包的医院,可坏了,每次有患者来,总是故意不给别人立即医好,千方百计拖延病情,好多掏病人的腰包,我在那当护士,要配合医生忽悠病人,心里早受不了,但工资高,一直没敢辞,有你之后,我就下决心辞了。”她说。

    然而,我最终也没成为她的依靠。

 

 

     4

  

    男人和女人有无数的区别,其中之一,是男人比女人更理性。

    我选择离开画眉,根本原因是我不愿意当“后爸”,正如她多年前不愿意当“北京别墅男”两个孩子的后妈一样。

    其次,也因为我在股灾后的现实状况,使我不得不求自保,她缺乏谋生能力,且带着一个孩子,如果以后我再生两个孩子的话,那么生活将会非常窘迫。

       

    这是多么现实的生活啊,这是股灾之前有千万身家的我,完全不需要顾虑的。

所以,尽管我深深地同情她,但我依然不会回头。

记得那次下山的路上,我开玩笑问她:“你说,你那些前男友,一个个比我对你好,那么,假设你突然有什么意外,需要他们给钱,他们会给你多少?”

    “这个啊,北京那个,我当初那么骄傲地离开,肯定是不会伸手向他要钱的。其他的……我有把握的,可能就是初恋那个吧,他说过爱我远远超过他的妻子。”

       

    当时,我这么问,完全只是开个玩笑。因为她老说别的男人都比我对她好,而我觉得,只有当大的灾难来临时,才是考验感情的时候,如同和平时期无法检验部队的战斗力一样。

    我没想到的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竟然使这种考验,真的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如今回过头看,我有时真怀疑人生是不是有命运存在,如果没有,为什么许多境遇,会那样的神奇?

    那次下山后,夕阳已经西下,我送她到地铁站,我们分开,经过那次理性的谈话,我以为彼此从此不会再有交集了。

          

    之后,我和画眉有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往来。

我对画眉的感情,随着一个月的时光,慢慢地变得更淡了一些。

我有时候会想起她,想起她曲折的人生,然而,比她更悲哀的人生景况,在这个地球的许多角落,每天也都在发生着,例如有的残疾人偏偏还得了重病,例如被拐卖的儿童被打折手臂去乞讨……底层的生活从来如此,虚假的繁华下面有着脆弱的悲伤,而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真的,在股灾后,有时候我发现,我连同情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原来,同情别人,也是需要有实力的。而我,其实已经沦为了这个社会的边缘人,除了我内心生命的热情依然熊熊燃烧,除了我永远自作主张地认为自己有着骄傲的头颅,而他人其实丝毫不理会我的骄傲……除了这些,我其实一无所有。

    这是一个逼迫所有曾经骄傲和桀骜不驯的人,低下他们高贵头颅的时代。

    时代的车轮滚滚碾压而来,我如蚁蝼般不堪一击。

有人在窃窃私语:“看吧,股市专治各种不服。”

但我觉得,其实,正确的表述应该是:“人类社会专治各种不服。”

       

 

    5

   

到了这里,当我和你们一样,都以为画眉与我的故事,彻底完结了。

而这时,其实,真正的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的手机忽然收到画眉发来的一段信息,她告诉我,她得了很严重的病,已经回了老家。

    我在电话里详细问了,确信是很奇怪的病,这样的病,编是编不出来的。

       

    什么病呢?叫做“痉挛性斜颈”。

    不清楚的,可以自行搜索这几个关键字,我就是这么搜索的。我搜出了很多关于这病的知识,也搜出了网上很多相关图片。

看着那些图片,我想,老天,如果你曾给予过画眉唯一的厚礼,那就是她的美貌,但如今,你竟然连这最后的一点,也打算收走了。

 

    我想起,在刚和画眉结识时,她就经常说脖子疼,为此还专门到盲人按摩店,办了一张颈部按摩月卡,为的是能便宜点经常去按摩。

    那时她怀疑自己是颈椎增生,我还安慰她不可能,因为我每天长时间坐电脑前,都没有颈椎增生,她才28岁,当护士时又经常走来走去,怎么可能颈椎增生?

       

    为此,还陪她去省医院拍过颈椎的X光片,检查结论是并无颈椎增生。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痉挛性斜颈。这虽然不是癌症 、艾滋等绝症,没有生命危险,但确实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

     这样的怪病竟然落到她身上,除了天地不仁,又还有什么理由?

 

 

     6

       

     在确信她得了这病之后,我当即打了4千元给她。

     由于我的活期卡里只有3千多元,我透支信用卡取了1千,凑足4千,当天就打给了她。

     之后,我反复思考了一整个夜晚,决定帮她尽可能地治疗。尽管,我自己也很艰难。因为那时,我的股票又被套住了。

     但是,毕竟她比我更艰难一些,不是吗?

       

     之后,每天我都陪她在微信上交流,帮助她查看各种治疗“痉挛性斜颈”的方法。但是,渐渐地,我和她在治疗方针上,发生了分歧。

    我认为,不要再在老家小医院里看病了,赶紧回成都来,到华西医院去做正规的检查和治疗。

    而她,则已经在家乡县城的中医店扎针灸,已经扎了几天,打算扎完10天疗程。

       

我劝她去华西,检查费用我出,但她说,加了很多“痉挛性斜颈”病友的群,在群里,结识了很多“痉挛性斜颈”病人,其中的许多都去过华西,除了浪费钱毫无用处。


而且,华西是西医,西医对待这种病的策略,第一是注射肉毒素,但注射后不久就会失效,无法治本;第二,则是做手术切除颈部的某几根神经,但这样一是花钱多,二是手术即使成功,也不可能治愈,而且切除了神经后,必然导致某些正常的神经功能失效,是双刃剑。


因此,她自己主张,采取中医针灸的办法,并且告诉我,病友们说,“痉挛性斜颈”在全国中医针灸方便,最出名的医生是天津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武教授。

她希望,去天津治疗。

 

    我问了去天津治病的大致费用,天津中医学院做针灸,做一次是280元,一个月大概要9000,加上住宿和吃饭,估计1万2左右,我同意帮她出2个月的费用,并给她订机票,但她提出,希望我陪她去天津治疗。

    我不愿意,说,你可以让你妈陪你去。

    她说,她妈还需要在家里照顾她女儿。而且她妈妈作为农村人,什么都不懂,去了天津,很多事情估计也搞不定。

       

    “那你难道就不能一个人去吗?你是个成年人,而这毕竟只是颈子斜着,不是瘫痪,也不是绝症,走路是完全没问题的啊。”我依然很犹豫,害怕真陪她去天津了,自己被拖入得更深。

    “你不知道,我现在走路喘气很严重,一个人走远门,真的不敢。”她说。

    “那么,你以前的几任男朋友,难道每一个都袖手旁观?现在你已经到了最危险的非常时期,应该采取非常策略,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向你以往历任男朋友求助。”我说。

       

    在我心里,过去恋爱过的女人,只要当年对我是真正投入过感情的,如果她真的有大难,我多多少少,总会帮一把的。

    “我已经求过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哀伤地说。

原来,竟然连她的初恋男友,那个号称非常爱她的人,也丝毫没有给予一点帮助。

她打电话给牺牲了她三年青春的初恋男友,问他可不可以陪她去趟天津,对方说,“我要上班。”

    “那你没让他经济上稍微支援一点?”我问。

    “我都告诉他,我的病况了,他如果有心,会主动支援的,而他没有主动,那么我即使开口,估计也只是自取其辱了吧。”画眉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挂断电话后,我在网络上用信用卡给她订了5天后去天津的机票,订了两张,一张是我的,一张是她的。

我想,先把她送到天津,将她安顿下来后,我就回成都。

    至于为什么是5天之后,因为她打算在县城里把针灸扎完,针灸的钱已经给了,她不想浪费;也因为多提前几天预定机票,票价可以便宜一些;还因为,她打算在老家请巫师做法,看看能否在心理上起点积极因素。


许多事情,当时如果一鼓作气办,也就办了,拖几天,往往会有变故,5天后,我们并没有成行。

她说听病友群里的人说,武教授岁数大了,而且根本忙不过来,一般都只是教授的学生们在做治疗,疗效呢有好有不好,而且费用高。反而是有个病友,在江西九江一家中医院,通过针灸刚刚治疗好了。费用也低。她希望去江西去。

“可是,我都已经给你订了去天津的机票了。”我很生气。本来就是折扣机票,退票的话,两张票损失大约700元。

她坚定不去。于是,我只好退了。

 

 

7

 

那之后,我们商定,她先从南充老家回成都,我陪她去华西听听专家意见再说。

针灸疗程结束后,她又拖了两天才动身。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她想搭顺风车。

有一对她的朋友夫妻,老家也是南充的,在成都郊区做小生意多年,如今定居于成都40公里外的清泉镇。

那天,他们从南充开车返回清泉镇。因为夜里没有班车从清泉到成都市区,她希望我开车去清泉镇接她。

其实我那时是犹豫的,当时,我和她已经分手3个多月了,彼此已经不是恋人,完全出于心底的一份善良,我决定去接她。

 

她们的车,夜里9点半才抵达清泉镇。

我让她在成南高速公路的清泉镇出口等我。那晚,我因为有点事,迟了半个小时,才到

高速公路清泉出口。

本以为她一定在路边,但没有。

我很生气,给她打电话。她说,朋友夫妻嫌等太久,开回清泉镇上了。

我突然一股无名火冒出来,在电话里冲着她咆哮起来。

一边咆哮,一边吼。质问她为什么偏偏要像溺水的人一样老是拖住我不放。


等我吼完,她在电话那头说:“你不必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会去。”

“你打车的钱,不也是花我的钱吗?”我抢白。

她仿佛被蛰了一下,哑着声音说:“你以为你花了钱,就可以随意侮辱我的人格吗?”

我也怒了,说:“好啊,你的其他前男友,对你一毛不拔,你反而认为他们没侮辱你,我自己情况都那么差,却努力在帮你,你还认为我这不对那不对。我图什么呢?”

她说:“你可以什么也不帮我了,我大不了还可以卖房子,自己会过得去的。”


我被彻底激怒了,说:“我已经开车到清泉了,油钱、过路费也都花了,你坐不坐我的车,我都得回成都,都还要继续花油钱和过路费,我们都理智一点,我承认刚才我乱吼,是不对,但你如果宁可自己打车继续浪费,也不坐我的车回去,说退机票就退机票,说打车就打车,说明你不把我的钱当钱,不珍惜我的付出,那么,我从此以后把你电话、微信、QQ全部拖入黑名单,永远也不要再知道你的任何音讯,也不会再帮你,就当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电话那头,她倔强地说:“好。”

我啪地挂断电话,开车,踩油门,掉头原路返回。

 

汽车行驶在夜晚10点寂静的成南高速公路上。

我的泪水慢慢地爬满我的脸颊。

我也许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那时,我的股票继续下跌,我的心里充满绝望。

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上帝,请你宽恕我,我的自私与懦弱,使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8

       

那之后,好几个月没有画眉的任何消息了。

16年的4月,画眉曾用朋友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说,她的脖子基本好了。还给我发了一张彩信照片,里面的她,抱着女儿,坚强地微笑着,脖子微微有些斜,但不影响美丽。

我没用勇气问她,一切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友好而平静地通了大约三分钟,那时,我已经有女友了,打算结婚。她说,真心祝福你们。

我说,谢谢。

 

挂了电话,我恍恍惚惚地想起关于画眉更多的一些细节,她是个很苦命的女孩子,她从脚裸到小腿到大腿上,有很长的一道伤痕。

那是前几年,一次她坐朋友的车回老家,车子在路上出了车祸,她被从副驾驶室弹出去,身体和道路摩擦,所擦出的刮痕。

好在没伤及她最在意的面容,没有破相。

她说过,那次,她弹出车外,在道路上摩擦,最后停在了一个没有护栏的桥旁,如果再滑半米,她就会掉到桥下去,然后,也许就没有然后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记得我听她说后,当时这么安慰她。

    只是没想到,所谓的后福,迟迟并未出现,反而是奇怪的病,降临她身上。

    原来,许多哪怕是自古传来的心灵鸡汤般安慰人的话,竟然都是童话啊。

 

       

9

 

这篇文章,是16年写的。

今天,是星期天,我整理自己的旧作,很纠结是否把这篇也修订出来。

这分明是一个伤口啊,我其实不想撕开

    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再加画眉的微信,因为我怕万一得知她的病复发了,我该如何自处?

毕竟,如今的我,依然没能在股灾后恢复。我唯有休养生息、低调蛰伏,耐心而安静地等待着资本市场的复兴。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里,我容不得自己有任何闪失,我必须心硬如铁。


我相信,我们这些股民,人生的希望,其实就寄托在未来资本市场的复兴之上。 

无论多么的绝望,人生,终究是靠着希望在支撑的。

自古情深留不住,渐行渐远渐无言。我不知道还能说更多的什么。我害怕多一个字,就会多出一分虚伪

因此,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

画眉,祝你幸福

 

 

2017,6,18,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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