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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布罗集市:曾经有个女人希望我炒股成功,但我还没成功她就死去

雷立刚 半老草根小雷雷 2018-11-22

今天收市后本想复一下盘,

但是,这种缺乏成交量的死水微澜的市场现状,真是没什么可复盘的。

那么,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个绝对能让你读后不忘的故事吧。

一边读,一边配上《斯卡布罗集市》这首歌,就更好了。



 1

 

2012年,我在证券论坛连载一个财经长篇小说《万物枯荣》。这个小说,在那些热爱炒股的人群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不少读者跟贴,也有不少读者给我发站内消息,其中,有个网名叫“落井男人”的,给我发了好几封站内消息,向我表达了对《万物枯荣》的喜爱,而后,他要了我的QQ号码。2012年4月初,和我互加了QQ。

       

我们在QQ里的交流,起初都只关于炒股、文学以及电影,因为我既是职业股民,同时也爱写小说,还是个电影迷。由于我们因《万物枯荣》认识,谈的最多的自然是股票。

 2012年4月初,金改题材开始热炒。他劝我买 600113,我没听他的;他又劝我买 600679 ,我照样没听他的。我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过于刚愎自用,所以时常错过牛股,例如这次,又错过了。于是,我十分气馁,而他,则消失了好些天。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QQ上时,600113已经由5元多涨到了15元多,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想和他聊聊其他金融股的机会,问问他券商股是否有戏,可是,他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相信这世上有鬼魂么?”

 

2

       

实际上,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从小到大,我就不相信有鬼。而且我胆子很大,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片坟地,我经常走夜路经过,从未遇到什么古怪。

所以,我在QQ上对落井男人说:“我不相信有什么鬼魂。”

落井男人回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而后他说:“你胆子真大啊,你敢看恐怖片吗?”

我说:“我的爱好就是看恐怖片啊,香港那种弱智搞笑恐怖片除外。”

他说:“是吗?《咒怨》看过吗?《山村老尸》看过吗?”

我说:“当然了,边吃瓜子边看,泡一杯茶,可香了。”

他说:“你看过午夜凶铃吗?”

我说:“无聊的时候经常看,我有那光碟,特别喜欢看女鬼总井里和电视屏幕里爬出来的镜头。”

落井男人说:“你不怕现在就从你的电脑屏幕里爬出来?”

我说:“切,你喊个女鬼爬出来试试。”

 

3

 

我当然不相信从电脑屏幕里能爬出女鬼,这就类似于从石头里蹦出猴子一样只能是神话,甚至,我压根就不相信有鬼这种东西。

如果换做其他人,谈这种无聊的话题,我是会直接把他从QQ好友里删除的,但落井男人似乎稍微有不同,毕竟是那种能在 600113还只5元的时候就慧眼识珠的人,所以我没立即拖黑他。

可是,十几天不见,他却想换了个人一样,对谈论股票毫无兴趣。

我有些郁闷,激他:“哪怕股市是赌场,你既然这么厉害,也可以多讲讲赌经嘛。”

他回答:“你认为股市是赌场?那你错了,人生才是赌场。”

“那股市是什么?”我问。

“是屠宰场,是坟场,是鬼市。”他说。

“别老是鬼啊鬼的了”,我说,“有本事你就马上变个鬼出来。”

“我暂时从屏幕里变不出鬼,但你要相信,真的是有鬼的。” 落井男人继续神秘兮兮地接着说,“比如,你坐在电脑前,眼睛看着屏幕,然后你闭上眼睛,感受十多秒,是否觉得小腿有些凉?”

 我先看了看屏幕,而后闭上眼睛,似乎真的感到小腿有些凉意。

等我睁开眼,看到他在QQ里又说:“还比如,你觉不觉得此刻你身后有人,背心正中间仿佛有根手指在轻轻地触碰你,很轻,很轻。”

 

4

也许有些人看到这些话,会有些害怕,但我确实素来胆子很大,除了不耐烦,我没什么感觉,我想,这个人实在是太爱故弄玄虚了,于是说:“你再讲这些无聊的话题,我可就要关QQ了。”

落井男人打了个纳闷的符号,然后说:“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无聊的话吗,如果你真不相信,如果你真那么胆大,那么,你到你们F区404号去,那是一个空着的别墅,你可以把它作为你的工作室。但我告诉你,那可是一个鬼屋。”

我很纳闷,这个网络上出现的陌生男人,竟然会知道我住的小区有F区。莫非,他是我的熟人,来网上跟我开玩笑?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离群索居,已经很久没和任何朋友联系了。

 

5

 

故事讲到这里,有必要给大家说说我的生活状态。

两年前,我辞掉著名的外资企业ICM公司驻成都办事处中层干部的工作,选择了当一个自由人。

有人说,思维越简单的人,活得越轻松。我很遗憾,自己未能有幸成为思维简单族群里的一员。

我思维太乱,所以喜欢的东西太多太杂。

我喜欢书法,喜欢绘画,喜欢电影,喜欢读小说甚至写小说,只是,没有一样精通。

我尤其喜欢炒股,虽然炒得并不算好。但我认为:“人生难得有这样一个强烈爱好,我必须对自己负责,于是,我在36岁这年,选择了辞去收入丰厚的工作,专心当职业宅男,企图通过炒股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想,是该朝着这个梦想去奋斗了,否则,难道我要到进火葬场的那天,才自己对自己说,我这一生,无论在外人眼里如何得志,无论虚荣得到怎样的满足,却偏偏没拥有自己最渴望的梦想?

人的一生,毕竟是为自己的内心而活,而非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想通了这一点,我第二天就辞职了,那是两年前,2010年5月的事儿。

 

6

 

辞职之时,我其实是仔细做了权衡的:

第一,在外企多年的打拼,我攒下了房子和车子,另外还有市值80多万的股票。自己以为,今后的生活,似乎不至于会为钱所累;

第二,虽然忙于上班,但我在2005年下半年的股市底部,很幸运地及时介入了股市,虽然因为忙,并没时间每天关注,却因为抓住了吉林敖东等几只大牛股,将6万本金炒成了40多万。被同事们戏称“股神”,我虽然表面上也会谦虚几句,但内心觉得,如果辞职进行职业炒股,也许收益更高。

第三,在外企劳动强度太大,工作占用私人空间太多,导致我当时36岁了依然单身——我在26岁时离过婚,而后就一直单身,2010年,转眼就36岁了,我觉得再拖下去,很可能要孤老终身了,于是,我辞职,以便有更多时间找女朋友

 

7

 

只是,人总是无法预知未来。那时,我怎么也不曾想到,人生如此匪夷所思,2010年5月之后,我除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网恋,就什么也不曾拥有。

而我的资金,也因为证券投资中的失误,蒙受了没顶之灾,几近归零。

如今,那段网恋已经离我远去,曾经的手头宽裕也成了过眼云烟。除了那套房子,我只剩下自己。失败的人生,使我中断了与所有曾经朋友的联系。

在现实世界里,我如同人潮中一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不被别人关注也懒得关注别人。

每天,我走过周而复始的一两个街区,买点吃的,炒饭或盖浇饭盒饭,都行,我从不挑食;

偶尔去超市采购一次,可以维持许多天,我近来的喜好是自己发明的“果汁泡麦片”,将麦片和雀巢果粉用开水泡2分钟,喝起来感觉很好;

除了每天在家画画、炒股、码一码字,几乎再无其他,偶尔,会独自去看一场电影,更多时候则宅在家里看碟;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38岁的半老男人离群索居的生活。

 

8

 

因此,在这样的状态下,绝不可能有哪位我熟悉的朋友,如此清楚地了解我的近况,化装成陌生人,来开我的玩笑。

也正因此,当我看到落井男人,打出下面的话,我更为震惊起来。

他说:“你不是一直渴望有一个独立的工作室,可以画油画吗?”

 

是的,我确实一直渴望有个画画的工作室。原因是,我虽然学习油画多年,但我的一直对油画颜料的气味过敏,画的时候也就罢了,但油画即使画完之后,也要许多天才能变干。在干透之前,颜料的味道会弥漫在整套房子里,令我的睡眠仿佛窒息。

所以,我起初曾想在住地附近买个小户型,作为绘画和存放画作的地方。但股市大亏后,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我也想过租一个房子做画室,可手头如此拮据,连租房的开销也令我犹豫。而这时,这个落井男人,却如此适时地抛给我一个绣球,说他能提供一个别墅给我作画。我如何能不心动呢?

 

9

 

 “但是,我可是提前告诉你了的啊,这个别墅,是闹过鬼的。”落井男人提醒说。

“呵呵,你硬要说世上有鬼,那就有鬼吧。但我反正没见过,我到是想见一见是什么样子。”我回答说。

这,也许并不是我完全在乱说。因为现在我的,毫无寄托,也看不到明确的前途,这个残酷的人类世界并非为我准备的盛宴,如果真的有鬼,那么,在鬼魂的世界,那个所谓的阴间,或许我会过得幸福一些?

如果人生真的是个赌场,在这赌场里我实在已经够倒霉了,换个世界,也许我反而能否极泰来?

 

更何况,我在这个小区里,生活了多年,我了解这个小区。我们小区很大,是十多年前修的那种庞杂的既有多层,又有叠拼,还有联排别墅的综合居住区。分为A到F五个区域,其中,F区是别墅区。尽管我很少去那里,但时常饭后散步也会经过,从未听说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所以,我不客气地对落井男人说:“不管你说是不是鬼屋,我都决定去,可是,你是户主吗?你有房子钥匙吗?”

 

10

 

“我不是户主,那个别墅的户主是阎罗。”落井男人说,“我虽然不是户主,但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

“切,还阎罗,不如说阎婆惜好些。”我调侃,“你不是户主,那怎么把钥匙给我?”

“不需要钥匙,门是密码锁,你输入414144,门就会开。”落井男人说,“里面多数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任何家具,但有几幅用移形换位术从别处复制来的油画,其中的一幅,隐藏着秘密。最里面那间空房,有一个桌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上网,你到那之后,打开电脑,我会和你联系的。”

 

“好的,那我明天就去。”我有些迫不及待,居然连网络都有,实在令我有些意外。

落井男人在QQ里凝固了两三分钟,然后忽然说:“如果你实在要去,明天上午买一张大红纸,进门后,立即将红纸摊在二楼左手第一间房子里。切记,切记。”

开什么玩笑,还买红纸。我正要打趣几句,落井男人已经从QQ里下线,连作别的手势也没有做,头像就突然变得灰暗了。

 

   (附注:阎罗是梵文Yamara ja的意译,又译作“阎魔”、“焰魔罗”等,佛教称主管地狱的神。俗称“阎王爷”、“阎罗王”。《铁城泥犁经》:“ 阎罗言:‘汝何以不自改为善耶?’” 明 李诩《老人漫笔·论十王荐亡之诞》:“一云,佛言琰魔罗,盖主捺落迦者,止一 琰魔罗王耳,阎罗盖琰魔罗之讹也。” 曹禺 《原野》第三幕第四景:“我死了,见了五殿阎罗,我也得问个清楚。”)

11

 

第二天,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嘲笑落井男人,“还什么移形换位术呢,装神弄鬼可真是玄乎。”但同时,不知怎的,我还是按他说的,去买了一大张红纸。

落井男人并没限定我具体什么时间去,我本想晚上才去的,因为我压根不相信有什么鬼,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在太阳光最强最亮的中午,去了那里。也许,我潜意识里,还是有所畏惧吧。

可以说,我是矛盾的,一方面,我不相信有鬼,但另一方面,我还是谨慎地做了准备,左手拿着红纸,右手拿了个铁扳手,然后背了个相机——我在网络上搜索到:如果真存在鬼魂,那么,鬼魂是最害怕照相的,相机可以摄取鬼的魂魄,无疑是一个利器——我决定,一进门,就先刷刷刷,四处照几张相,相当于用蚊香赶蚊子,把鬼魂赶走再说。

一切准备妥当,我就往F区而去

 

12

 

那天的中午时分,我记得相当清楚,是个大晴天,烈日当空,非常耀眼。

可当我走近F区404号时,太阳忽然隐入了云层里,而云层则猛然如同蒙上了一惨黄的纱巾。仿佛有什么,正在那纱巾背后窥视着地下的一切。

我找到门上的密码锁,输入了414144,几乎没有一丝声响,门忽然无声地就开了。

我走进去,屋里空空荡荡,惟有巨大的落地窗特别引人注目,窗外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高大植物,仿佛有张绿色的大嘴,将整个房子吞下,只留出一小部分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悚然一惊:阳光怎么忽然如此暗淡了?

13 

当我进门的时候,我是有意把大门敞开着的,可正当我看着这巨大的落地窗时,大门忽然“嘭”的一声,关紧了。

我略微有些惊异,但看着落地窗外的植物忽然大幅地摆动起来,估计是起风了,所以把门给吹上,也就并不奇怪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心里莫名地一颤,赶紧拿着相机四处一阵乱照,如同战士抱着冲锋枪四处扫射一圈似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许。

然后,我想起落井男人所说的话,赶紧顺着楼梯,向二楼而去。

 

 

14

到了二楼,我三步并做两步,快速闪进左手第一间房子里。将准备好的红纸铺在地上。

几乎就在红纸摊开的那一瞬间,窗外的风声明显小了许多。我的心也忽然安静下来,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看了看落地窗外,刚才如同怪兽般舞动的植物,陡然也宁静了。


15

 

这时,我才放松下来,细细探看,发现在二楼,依着墙,果然有好几幅画。每个房间都有一两幅,多数都是刚刚画好,有的甚至还没全部画完——莫非,真如落井男人所说,是用移形换位术弄来的,我用手特意去摸了摸,虽然画布似乎特别阴凉,但考虑到这房子里空空荡荡十分阴凉,画布阴冷一些,似乎也还可以理解

16

 

在楼梯拐角处,有一幅画稍微奇怪一些,我也给那幅画拍了张照片,依稀觉得那画的意境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来。

17

 

这时,我忽然想起,落井男人说过,“最里面那间空房,有一个桌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上网,你到那之后,打开电脑,我会和你联系的。”

我走进最里面那间房子,发现这间房子尤其阴暗,在房间角落里,果然有一张桌子,上面一台电脑,竟然是开着的,电脑显示屏上,赫然显现着画皮字样。

看见有电脑,我心中大喜,心里的无数疑问,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我急于想上QQ,和落井的男人联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竟然如此奇异。

网络果然是通的,我登陆QQ,发现落井的男人头像早已经在那里晃动,点开他的留言,只一句:“楼梯拐角的那幅画皮,画得怎么样?”

我蓦然明白,刚才拐角处的那幅画,讲述的意境同样是画皮,和电脑屏幕上的完全一致。这时,我忽然感到背上一凉,仿佛有什么,正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我。

 

18

 

这时,落井的男人头像忽然变亮了。他说:“你再去看看,三楼右手第一间房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言听计从起来,立即去三楼看了看,是这样一幅:

看了看那幅画,画中的景色,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我有些疑惑地回到电脑前,正要问落井的男人,他却已经打了一行数字过来:2000,4,14

 

19

 

看到2000,4,14这一组数字,我的脑袋里忽然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轰鸣。那一天,正是我26岁的时候,离婚的日子。

 

我迄今依然记得和简洛离婚的那个上午。时值2000年初夏,我和她一前一后走在成都街头,昏黄的天空下,朦胧的阳光洒在东城根街上,整条街和我在这空旷别墅里所看到的所有油画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点——模糊,熟悉却又陌生的模糊。仿佛你眼前所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盖了一层很薄却无法穿透的面纱。

 

在那天上午,我和简洛结束了8年的缘分。我们从大学二年级开始相恋,马拉松一样跑了5年爱情长跑,然后又经历了3年的婚姻,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8年的感情,会突然结束,简洛非常坚决地提出离婚,她什么也没要,提了一个小小的皮箱,离开了我们为了结婚而买的这套房子。

在她走后的两个多月,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我们的分离,直到后来的那一天——

 

20

 

这时,落井男人又从QQ里,打过来一行数字: 2001,3,24

我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看着这新的一行数字,泪水忽然就无声地从我眼角滑了出来。这是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日子,那一天,简洛死了。

 

火葬场在成都金光陵园附近,简洛没有亲人,我是她曾经唯一的亲人。

在2001年3月24日接到一封不知道谁发给我的简单电报之后,我才知道简洛已经去世,我也是那时才忽然明白,她因为得了癌症,怕我太伤心,所以故意提前一年离开我,让我逐渐淡忘她,才能在得知她离开时,不至于悲伤过度。

 

的确,一年的时间,使我对她一度仇恨甚至陌生,但从金光陵园出来,我依然几乎虚脱。11年过去了,简洛的消逝对我来说,依然像一片海市蜃楼,一种喧嚣的死寂,我至今仍未学会用言语来平息它。我该如何言说这种巨大的悲伤?不,所有能够说出来的悲伤,都不是真正的悲伤。我发不出声音。

我只记得,金光陵园门外,是一片浅浅的山丘,那是成都平原靠近龙泉山脉的丘陵地带,在春天盛开着各种花朵,有桃花,有梨花,还有李花。但所有那些的花朵,都书弥漫着火葬骨灰的气味。

一年又一年,从高高的焚尸炉里飘出的白色烟尘,笼罩在陵园附近,笼罩着所有的花朵,甚至笼罩着整个春天。它多么像这别墅里的油画,同样的朦胧,仿佛天空中弥漫着白色的粉尘——那是骨头的灰烬。

而三楼右手第一间房里的这幅图,如同闪电划开我尘封11年的记忆,那分明就上我在2001年春季,蹒跚走出火葬场时,所看到的花木。

 

 

21

 

我在前面说过,我在2005年之后炒股一度很顺利,但其实,我没有说完全部。而我之所以要有所省略,是因为想忘掉自己在2005年之前炒股的失败经历

我炒股很早,1995年就开始了,不断地亏,从没有一年赢利。简洛无数次劝我别再炒股,可我却痴迷不改,置若罔闻。这使我和简洛原本可以比较富足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我和简洛在一起的八年里,由于炒股亏去了每年的工薪,所以我从没能给她买过1500元以上的衣服,甚至结婚的时候,她想要一个金戒指,我也没能买给她

当时我是这么说的:“以后,等我炒股发达了,我给你买白金戒指补上,黄金戒指多土啊,土老财才戴,咱们要买,就买白金的。”

简洛问我:“如果有一个你更爱的女人出现,你会现在就给她买白金戒指吗?”

我说:“别傻了,我最爱的女人就是你,我不会给其他女人买白金戒指的,但我一定炒股赚钱后就给你买。”

然而,直到她离开人世,我也没能补上这个诺言。


所以,2005年之前,我虽然一直炒股,却亏了整整十年,直到2005年之后,虽然也是边上班边炒股,却大赚了几把。因此,我在自己的记忆里,主动删除了2005年之前曾经炒股的经历。

我对每个人都说:“我是2005年开始炒股的”,仿佛我这么说了,我就不曾亏欠简洛,我就不曾许下过一个未曾实现的诺言。

 

22

 

在简洛去世后,我一直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醉自己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积极,跳槽到了这家外资公司,靠着没日没夜的加班,获得了上司的欣赏,以及升迁。

无论白天多忙,起初的那一两年,我经常在夜晚流泪而醒。男人是不哭的,所以我的泪水哪怕在梦中同样无声无息。


我醒来,是因为枕巾被梦中无声的泪水打湿,凉凉的,刺激着我的皮肤,仿佛有什么在深夜里轻轻地触摸我,可当我清醒,睁开泪水模糊的眼睛,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约三年,我渐渐不再在梦中落泪

再然后,大约又过了五年,我终于渐渐忘记了许多东西,包括简洛的容颜。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但我又有些悲伤,原因是相同的——我确实居然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


每个人,无论遇到了怎样的人生困境,只要你还没死,生活就终究还是要继续下去,于是,我对自己说,既然我没有勇气也离开这个世界,那我就一定要再开始一段恋爱。八年过去,我既然终于把她忘记了,那我可以去找上天给我安排的另一个女人了。


于是,2009年,我在婚恋网站注了册,写了我简单的资料:外资企业中层,有房有车,月薪1万,年龄36,长相中等,身高一般,脾气还好,征友目的:婚姻。

不久后,婚恋网站的一个女嘉宾,主动发给我站内信,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2009年1月14日。

 

此时,窗外似乎又起风了,树叶的影子狂乱地飞舞。远方似乎有什么,在隐约闪动。而落井男人的QQ忽然也动了起来,又一行数字发了过来:2009,1,14。

 

23

 

是的,2009年1月14日,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我在网上认识了高美美。

但是,其实在认识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和她都不温不火。我在成都,她在济南近旁的聊城地区的洛邑县,我们离得太远了,很不现实。

以前,对婚恋网站里的外省女嘉宾,我一律谢绝联系,毕竟那时在外企,工作实在太忙,空闲时间极少,而且那时的我也压根没想过要离开成都,所以,我不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放在一个上千公里以外见一面也难的异性身上。


可是,当高美美联系我的时候,我点开她的资料,发现其中相片里的人儿,漂亮得惊人,我简直难以相信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居然也会在网上找对象。因此,我不仅及时回复了她的站内信,而且还和她互相加了QQ,以方便更快捷地联系。

加了QQ后,我问的第一句话是:“那些照片里的人,真的是你本人吗?”

她做了个偷笑的表情,说:“当然是的。”

我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惊讶:“我还以为是电影演员呢,简直不敢相信。”

她有些严肃,淡淡地说,“过奖了。”


总的说来,在QQ里,她的话不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让我觉得她简直不象是来征婚的,而且经常隐身。于是,一天,我忍无可忍,对她说:

“你既然是来网上征婚的,怎么又这么冷淡?”

 她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说:“之前确实想征婚来着,但后来又不想了。”

“是因为你在生活中找到对象了吗?”我问。

“不是,其实我以前有个男友,我和他分了,但他一直纠缠,我现在对男人彻底失望了,只想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

“哦,是吗?”我说。

 她没有回话,头像却暗了下去,也许下线了,也许隐身了,谁知道呢。


因此,渐渐地,我们就又很少说话了,时常半个月偶尔问声好,就没更多的交集。我们仿佛两根平行线,仿佛完全不可能发生关系。但是,出于对她那摧枯拉朽的美丽的好奇,我一直没有从好友里删除她,而她也一直没删除我,就这样,一晃就过了整整一年多。


期间,我也见了成都本地的几个女嘉宾,但没遇到彼此都来电的。我的生活依然简单而忙碌,我独自在这城市里行走,独自上班下班,晚上独自在沙发上看电视,夜深的时候,独自入眠……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会一直平平淡淡下去了。

 

24

 

窗外树的影子依然在狂乱地摇摆,落井男人又发来一行数字:2010,4,6。

这也是我不会忘记的一个日子,正是这一天,一年多不曾主动和我说话的高美美,忽然给我打了个招呼:

2010年4月6日 夜晚,大约11点左右,高美美忽然没来由地说:“你好。” 

 

而后,我们开始聊了起来,仿佛老熟人一样闲聊起来,又仿佛昨天都还在拉家常,彼此自然而亲切,简直不像之前的一年多,几乎就没怎么聊天。那天,我们谈的最多的,是关于水果——

我问:“山东这个季节一般卖什么水果多?”

高美美说:“草霉…小西红柿…香蕉…芒果…猕猴萄…西瓜……你喜欢吃什么?” 

我说:“我啊.最不挑嘴啦,相对来说荔枝啦。”

高美美说:“啊?我的最爱!” 

 

我之所以爱吃荔枝,和简洛有很大关系,因为她爱吃,影响了我,于是我也爱吃了。

简洛离开了这么久,我生活中的许多东西,似乎渐渐地也被她带走了,但吃荔枝这个爱好,却根深蒂固地坚守在了我的日常生活里。

 

那天之后,我们聊天比以前多了一些。

2010年4月9日,夜晚,我们又在网上遇到了。

 

我问:“周末也不出去?”

高美美:“恩,我的生活其实很单调的。” 

我说:“唉。”

高美美说:“其实我到是很想出去旅游 ,但总觉得一个人出去没什么意思。一直想跟心爱的人一起去,但是一直没实现,就拖到现在了。你怎么也没出去啊 ?” 

我回答:“我不太喜欢那种逢场做戏的交往,无论男女之间,还是酒肉朋友之间,没什么意思。但我也没多少朋友,所以也没出去。”

高美美:“嘿嘿,我觉得你的性格和许多见解都挺好的。”

我说:“还好吧。”

 

那之后,起初对网络交友很有戒心的高美美,和我聊的越来越多,我甚至还知道了她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状况——她是聊城洛邑县中学的音乐教师。

 

25

 

其实,在认识简洛之前,我是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但简洛是四川音乐学院的高才生,我跟着她,耳濡目染,渐渐成了个音乐发烧友。

于是,在知道高美美是音乐教师后,我们很自然地谈起了音乐——

 

2010年4月19日,又是深夜, 高美美的在QQ上出现了。 

我问她:“你教音乐的哪一方面?”

高美美:“声乐。我唱歌很好的啊,你想听我唱的歌吗?” 

我问:“我当然想听,你是美声唱法?还是通俗唱法?”

高美美:“我独创的唱法,我发个给你听听。”

然后,她通过QQ发给我她唱歌的音频文件。唱的是一首外文歌,叫《斯卡布罗集市》。

 

我一边听,她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我:“好听吗?”

“我正在听,雀跃的声音啊”我说,“你声音好高。如果是我这么吼,我估计嗓子立马就流血。”

高美美:“哈哈,你可真逗,我毕竟是专业训练过的嘛。这还是不高的,有个更高的,还没敢发给你。”

我说:“你声音穿透力很强,发呗。” 

高美美:“嘿嘿,好的,还有晚会视频的。” 


听完第一首歌,我说:“这首歌嘛,我斗胆评价一下,我觉得,这首歌,你对声音婉转的控制特别到位,给我的感觉是个云雀,在杉树林里时高时低地飞翔,一会儿飞到了白云之上,一会儿则飞到了杉树林的树叶缝隙中,阳光洒在云雀的羽翼上,飘逸而超脱。”


“哇,你分析得真专业。”她说,并立即发来一个在她们县联欢晚会上唱歌的视频。

听完后,我说:“这个啊,我也斗胆说几句。你这首歌曲处理得挥洒自如,让我被震撼了,就象是我在四川西部藏族地区看到的山岭上的羚羊,在岩石上欢跃地奔跑。”

高美美高兴地回答:“今天遇到了知音,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夜已经很深,我们互致问候,而后下线休息。但从此,对音乐的喜爱,将我们牢牢地吸引在了一起,那以后的每天晚上,我和她都准时在网上等待对方,我们一般从晚上8点多一直聊到深夜12点,才恋恋不舍地下线,渐渐变得无话不谈,连在生活中不可能说的最隐私的话题,也逐渐涉及。

 

26

 

之后我们交谈中所涉及的隐私,主要是关于性的。

她告诉我,她和那个一直纠缠她的前男友分手后,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性了。

 “你呢?多久没做过了?”她问我。

她问我时,是2010年5月14日,我这才第一次掰着手指算了算,从2000,4,14那组数字算起的话,到现在已经10年零一个月了。于是我对她说“十年”。

……

我们都为对方孤单了那么久,感到惊谔。再然后,我们决定彼此温暖对方一次。约定,找一个周末,在济南碰头。

她周一有课,要回洛邑,如果我愿意,济南见面后,如果彼此满意,还可以跟着她到洛邑再呆几天,我们一起度过6个夜晚。

 

2010年5月27日,傍晚,我订了成都至济南的机票,折扣很大,往返价格才1500,加机场建设及燃油费180元,共1680元。我之所以说得如此详细,仅仅表明我是如此认真地在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2010年5月28日,星期五,中午12点,川航的中巴车在二环路旁接上了我,下午2点半飞机起飞,因为那趟航班在临沂停留20分钟,下午6点半我才到达济南。取上行李,7点坐上机场大巴。8点左右,我到了济南的玉泉森信大酒店,订了721号房。

 

高美美到酒店房间是晚上9点半,轻轻的敲门声,我开门一看,比相片中更丰满,身高起码有170,甚至比照片里更美丽。我把门关上,抱着她,她有些紧张,不停说“过会儿”,我沉默地把灯全部熄了,在黑暗中进入了她。

然而,如今想来可怕的是,我进入的是一条寒冷的通道。只是在当时,我什么也没多想……

 


27

 

2010年5月29日,我们睡到下午一点多才醒,2点来钟,去酒店旁的“永和豆浆 ”吃了午餐。

之后,她去美甲,我则去大明湖转了转,下午6点半左右,我们重新在酒店房间里见面。8点半左右,我们出去吃饭,饭后去了济南著名的灰姑娘迪厅。其实,济南的夜生活远比成都落后,成都的夜场早已经从迪厅演进到了慢摇吧,而济南依然是迪厅。


济南的迪厅与成都不同,需要门票。里面人很多,我搂着她蹦迪,高美美的身材太火辣了,不断有其他男人来蹭她,我们蹦一阵子,就在旁边凳子上稍事休息,接近凌晨1点,人依然非常多,舞池里水泄不通,依然不断有男人上来蹭她,所以,我站到她身后,紧贴着她的背,挡着她的身体。

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忽然看到一个面色幽青的男人,在她右边不停耸动。


“呀——”高美美忽然低声叫了一下,她说,“什么东西?”

她的手往腿上摸去,竟然是一些粘稠的液体,带着特有的腥气,我立即明白,肯定是那个面色幽青的猥琐男人……可是,当我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在瞬息之间,那面色幽青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人很多,也许他迅速溜掉了,尽管这速度有些令我惊讶,但我并没联想太多。


我当时,更主要的想法是,我一个外地人,她又这么惹火,别惹出更大的事端来,赶紧走吧。所以,我劝高美美别再跳了,她点了点头,挤出舞池,先到洗手间洗去了那粘乎乎的东西,然后和我走出“灰姑娘”迪厅。

 

凌晨1点半,我们回到玉泉森信。想着那个男人,我一路上都很冲动——我身旁是一具多么性感的躯体啊,无数男人只能在想象中接触她,最过分的也无非趁着人多悄悄对着她的大腿撒野,而我却竟然能真正地拥有她,这令我有一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我很怕这梦随时会醒,只想多做一次算一次,于是,一次,又一次。

这是我和高美美的第二夜。

 


28


5月30日,又是中午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高美美问我,你爱我吗?

我说,还不确定,太快了。

她说,那你跟我去洛邑吗。

我说好的。

退了房,我们在玉泉森信旁边的一个海鲜大排档,吃了一些海鲜。济南的海鲜很多,价格远比成都便宜。比如,一盘炒花蛤,只要10元,这在成都不可想象。

 

洛邑是一个小县城,高美美说,满街都是她的熟人。她不愿意大家注意到我,所以一直和我拉开距离。一出汽车站,我们就各坐了一辆三轮车,她告诉我,她家小区门牌号是“为民路414号”。要我晚上天完全黑了之后,到小区5栋404号房去找她,那就是她家。

 

我独自在洛邑转了转。北方的小县大同小异,都不如南方繁华。我心猿意马,焦急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当天终于黑透,我走进小区,寻找着5栋,发现小区里十分寂静,估计这是一个新竣工的商品房住宅区,入住率很低,没几间房子亮着灯。

找了一圈,我都没发现5栋,于是不得不问人,好不容易,我看到前面一棵树下,有一个人背对我站着。我走过去,问:“大哥,请问5栋在哪里?”

他转过头,我吃惊地发现,我竟然又看到了“灰姑娘”里那个脸色幽青的男人。

 


29

 

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又见到那个男人。

他是谁?是高美美反复强调的那个纠缠不清的前男友吗?他要对我做什么?

独自身处异乡这样一个冷清的小区里,我纵然历来胆大,不禁也微微颤了一下。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去似乎并不想伤害我,他很平静地看着我说:“你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你说什么?”我问。

 “我不吃没有心的人,你最爱的人死了,把你的心带走了,你是一个空心人。”他说。

 “是吗?”我看着他,说,“不,我有心,我还能爱,我会再爱上一个人。”

 他说:“那我和你打赌,如果你再爱上了那个女人,你就死,好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他说,“我无生,也无死,我是生与死之间的存在。”

 然后,他就忽然消失了。

 


30

 

我在晕晕沉沉中,终于找到了5栋404。

高美美早已经在等待着我,我刚敲门,门就开了,她将我让进来,立即把门关紧。

幽暗的光线里,她硕大的白色臀部如同圆月弯刀。

 

我们撞击着彼此。

仿佛一个世界在撞击另一个世界;

仿佛太阳在撞击着月亮;

仿佛彗星在撞击着地球;

仿佛生在撞击着死;

仿佛命运在撞击着另一个命运……


她的呻吟如同垂死的人在尖叫。然而我的情欲却已经只剩下了灰烬。

我如同一个发条橙,听任机械运动的惯性而动;

我又如同水面上的一具浮尸,任凭水的沉浮主宰我的沉浮。

我运动着,却没有了快感,知道我完了,这并非因为其他,也并非我惧怕那个面容幽青的“人”,而是第一次有一个声音提醒我——我原来是一个空心人

 

他的心被死亡带走了,尽管他的身体还在。”这是我在外企上班的第3年,去美国培训的时候,在黄石公园路边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看到的一句印第安人格言。原文是英语,我把它翻译成中文,也许未必准确,也许还能有一个更精确的翻译——“生与死的界限,并非身体存在与否,而是有没有心”。

 

31

 

此后的三个夜晚,我像行尸走肉一样继续着黑夜传说。

这六夜,我做尽了一生的爱,然而我却依然没有爱。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心已经空了,性无法填补它。

哪怕男人都是因性而爱,哪怕女人的性感可以天崩地裂,但是,没有心了,如同一只笔已经没有了墨水,它无法再书写灿烂的诗篇。

 

第6夜过后,我离开了为民路414号小区,离开了洛邑,也离开了高美美。

临走前,她对我说:“你爱上了我吗?不要你现在回答,因为男人现在的回答算不得数的,一年后的今夜,我会去成都找你,如果那夜过后,经历一年时间的隔离,你爱我,那就是真爱我。”


那是2010年6月2日早晨,我像走出一个梦一样离开了那里。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回到成都后,我打开QQ,发现高美美已经从我的QQ里消失了,仿佛她从在我的QQ好友里没出现过一样。

我昏昏沉沉了很久,无法确定那段经历是否真实。

 


32

 

从山东洛邑回到成都后的这一年,我在股市和期货市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股市与期货能短时间里使人起伏更大的了。

如果我一直安分地在外资企业做我的中层,我的月薪无非是运气好时多两千,工作失误时少两千。

但股市不同,在这个平庸单调的和平年代,没有战争,没有奇迹,没有大地翻转,没有石烂海枯,股市和期货成为惟有的可以让人短期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地方。

 

2010年6月初,我回到成都后,发现在山东的那六天,恰好是股市狂跌的日子,我满仓,我损失了25%,80万只剩下60万。

其实在当时那样的大跌里,如此的亏损十分稀松平常,但这时候,四处有人在说,做空股指期货的人在大跌中发了大财。经不住贪婪的诱惑,我去开通了股指期货,其实我真的没想发大财,我真的只是想赚回我在股票上所损失的,可是,这个冒险,却使我在2010年10月的股市指数大涨中,因做空股指期货而亏光了我那剩下的60多万现金。

这哪里是股市和期市,这分明是一个坟场,一个鬼市啊。

 

除了房子,车子,我成了一个有无所有的人,连工作都没有了。如果说社会就是一个大赌场,那我就是在这赌场里输得只剩裤衩的失败者,我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社会扫地出局。每天深宅家中,靠着画画和写幻想小说度日。许多时候,我觉得我是一个废物。

我很想追随着简洛,也离开这个世间。


可就在这时,我想起我曾答应高美美的一年之约,想起我们约定的第7夜,男人是要遵守承诺的,所以,我继续孤单地生活了下去。打算在与高美美的第七夜之后,离开这个人间

 

33

 

我就那样孤单地生活着,远离了起初在公司时的忙碌,但也因此远离了生机勃勃的生活;远离了人与人间的勾心斗角,却也远离了在集体中才能获得的安全感。

我变卖了自己的手表,以及当年和简洛结婚时买的黄金,简洛离开前,都留给了我,而我如今却只能把它们卖掉。


我还卖了我的汽车。我的车是一辆白色的雅阁,辞职前刚买不到一年,连上各种税费和保险,花了22万,我在2011年1月把它卖给了二手车贩子。只卖成15万元。

我把车卖了的那天,走出红牌楼二手车市场,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车了,于是我坐上了公交,转了好几趟,才终于回到家中。


在公交上,我一点也没沮丧,我想,反正我一不打算泡妞,二不打算在朋友面前充阔人,有没有车对我这样一个远离人群的半老宅男来说,简直毫不重要。

可尽管如此,当公交车徐徐启动,红牌楼旧车市场渐渐消失,我却忽然悲从中来——并非我在乎车,而是这鬼蜮出没的股市,它毁掉了我对公平正义的信仰,毁掉了我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而更可悲的是,我竟然依然不愿意离开这个鬼市,依然毅然决然地打算把卖车的15万,也投入到这鬼市中去。

 

34

 

然而,在我卖车炒股后,运气依然没能好起来,我又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明白,我之所以在股市里运气不好,并非其他原因,而在于——在赌场里,可以有运气,可是,这不是赌场,而是一个鬼市,数据证明多年来流入这个市场的钱,远远多于这个市场流出的钱。这意味着多数人投入的资金,在股市里注定如鬼魂一样在白昼下消失

消失,如同躯体的死亡;蒸发,如同魂魄的消散……

所以,鬼市里血流成河,墓碑成林,无数冤魂出没其间,无数咒怨阴埋其中,我误入鬼市,还有什么运气可谈?


只是,终于明白这些的时候,我那15万,就又只剩余5万了。而此时,正是2011年5月底,按我和高美美的约定,她就快要来成都找我了,我们将度过第7夜。虽然,这么一年来,她从未出现,但我的直觉是:她一定会来找我。

除非,之前的一切真的都只是幻梦!

 

正想到这些,电脑里忽然传来QQ信息的“滴滴”声,将我从记忆里拉回了现实,拉回了这已是傍晚时分的别墅。不知不觉间,我在这空空荡荡的别墅里,竟然从中午坐到了下午。外面的光线正在渐渐黯淡,电脑屏幕显得更为刺眼,仿佛一个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

而落在井里的男人在那QQ的“滴滴”轻响中,发来又一行数字:

2011,6,1。

 

35

 

是的,2011年6月1日,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在那天凌晨,我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7夜之约,郎情妾意。

我刹那明白,她真的要来。

我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做梦,又看了看手机,是新的一条短信:中午12点,机场接我。

我这才确信,原来一年前那六夜,真的是真实的。其实,我尽管内心有八成相信那是发生的事实,可总有两成怀疑,觉得那是只我的幻想。而此刻,她的即将到来,使我知道,第7夜即将降临。

 

 

36

 

2011年6月1日,我11点就坐大巴车提前到了双流机场,高美美的飞机则晚到了1小时,所以,我在机场呆了2个多小时,才在接机口等到了她。

她出来的那一刻,接机口的几乎所有男人,都盯着她看,目光都直了。


一年不见,有几分陌生,但我们依然瞬间认出了彼此。她微笑着朝我走来,将周围男人的目光一并带到了我身上,无数的羡慕妒忌恨,一股脑冲击而来,使我难以招架,我接过高美美的行李,有些狼狈地和她走在一起,内心充满了自惭形秽。

是啊,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

 

那个夜晚,我再次覆盖在她月光般皎洁的身体上。我们都又是一年没有和异性的身体融合了。

这远隔了一年的第7夜,融合的感觉如熏衣草一样让我们微醉。我冲击着,如同赛艇在破浪潜行;如同秋刀鱼划过一缕青波,快感潮水般漫起,在那临界的刹那,我忽然看到那个面色幽青的男人,竟然就在我的对面,邪恶地看着我笑,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着哑语——

你是一个空心人!

我在瞬间软化,侧过头,对着床底干呕起来。

 

高美美担心地轻拍着我的后背,“你怎么了?”她问。

“我又看到了他。”我说。“一个脸是青色的男人。”

“这里再没有其他人啊,不会吧。”高美美四下张望。除了床边的那个大衣柜的镜子,确实什么也没有。


莫非,我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吗?我无比迷惑。

什么是现实?什么则是虚空?

究竟虚空是现实的镜子,还是现实是虚空镜子?

我已经无法分得清楚。但我清晰地知道,那几乎要回到我胸腔的心,再一次悄然滑开。已经7夜,我,依然不爱她。

 

37

 

那个夜晚,我终于彻底明白,终究还是没有人能够取代简洛对于我的意义。我今生已经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哪怕是一具无比美好的躯体。

但这同时使我心里深感对高美美的歉疚,我既然不能给她爱情,那么,我愿意用我所有能弥补的,去弥补她。


天亮后,我们起床,高美美是第一次来成都,我当然要陪她去春熙路逛逛。

之前我已经清空了股票,经过了股市的又一段缩水,我从“鬼市”抽离时,所有的资金只有4万4千4百4拾4元,我将它们都从股市帐户划入了银行卡里,我带着那张银行卡,陪高美美去了春熙路。


经过周大福金店时,高美美很随意地说:“给我买个白金戒指呗?”

我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当我将那枚镶钻的白金戒指,戴在高美美手指上时,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问:“你,以前还给其他女人买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我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那时,我心里想,等过几天,她离开成都之后,我将永远地与她不再联系,所以我必须对得住她。

男人,你要么给女人足够的爱,要么给她们足够的钱,我给不了她前者,所以我只能给她后者。我只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没有亏欠谁。

 

是的,我不爱你,所以我要对你好

如果我爱你,那么,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不存在对不对你好这个问题——也许,这是我一直拖着没给简洛买戒指的另一个原因

 


38

 

就在我刚说完话的那一刻,高美美的眼睛里,流出了两颗珍珠般硕大大的泪珠。而她的嘴,也忽然慢慢变大,先是大到像一个喇叭,随即大到像一个血盆,她的脖子也忽然变长,象眼睛王蛇一样高高举起,而后冲刺般一下子,俯冲下来,吞下了我的整个头颅。


我以为我要死了,并忽然感觉到一种狂乱的喜悦,啊,死亡,你的到来总是措手不及,却又似乎是我所长久期许

我正要为解脱而喜极而泣,突然,血盘大口松弛了,她变得更大,更大,如同一个充了气的人偶,还在不断地被充气,随即,无声地爆炸了——

高美美,就这样在我眼皮底下,像膨胀破碎的气球,碎得如此彻底,仿佛火葬场高高焚尸炉里飘出的烟尘,弥漫在春熙路的街巷里

放眼望去,春熙路蒙了一层骨灰般薄薄的灰烬,而能证明高美美的唯一之物,只有那枚掉在地上的白金钻戒

 

我蹲下,小心地拾起。我的头脑在那时依然非常清醒和理智,我想,既然她已经消失了,那我还要这戒指有什么意义呢?于是,我问金店那位态度可亲的女店员:“请问,可以退掉吗?”

“退掉?你刚买了就要退掉?先生,这很不合算的,只要你一买下,哪怕立即退,也只能按旧白金回收,你要损失很多的。”


“可我确实要退掉,你也看到了,我是给和我一起那位姑娘买的,可是,她忽然就……就这么不见了”,我坚决地说,“所以,我还买这戒指干嘛呢?”

几个女店员都一起笑了起来:“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明明是您自个儿来的,哪有什么姑娘啊?您看您要退货,连这种瞎话都说得出来。”

说着,她们互相看看,尽量礼貌地忍住笑,看着我。

“是吗?我独自来的吗?”我疑惑地看着四周,再一次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我拖着疲倦的步子,拿着那枚戒指,回了家。从中午,我一直坐到了天黑,终于感到了饥饿,我简单煮了点面,吃了,然后独自上床,还黑夜中,沉沉睡去。

此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雷同——


我如同人潮中一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不被别人关注也懒得关注别人。

每天,我走过周而复始的一两个街区,买点吃的,炒饭或盖浇饭盒饭,都行,我从不挑食;

偶尔,我去超市采购一次,可以维持许多天,我近来的喜好是自己发明的“果汁泡麦片”,将麦片和雀巢果粉用开水泡2分钟,喝起来感觉很好;

除了每天在家画画、炒股、码一码字,几乎再无其他,只不过,我炒股的钱,在扣除了那枚戒指后,变得更少。

偶尔,会独自去看一场电影,更多时候则宅在家里看碟;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38岁的半老男人离群索居的生活

 

在2012年的清明节,我把那枚白金钻戒,埋在了金光陵园门口的那棵树下,对,我终于确切地记起——就是三楼右手第一间房里画中的那棵树。

 

39

 

但这却令我更为迷惑:自己埋下钻戒的树,竟然会被人绘入画中,这让我如坠五里云中。

一种巨大的对于不可知世界的敬畏感,笼罩住我。


自从那次买了戒指后高美美奇迹般的消失,我的脑海里就一片混沌。

一方面,理智告诉我,肯定并无她这个人,她的离开和到来都超乎自然,她的出没也许仅仅是我头脑中的臆想。她是我想象中的夜行客,蜻蜓点水般掠过我平静如镜的心湖,只留下一些倒影,如此而已


可是,身体的感觉,却令我无法否定高美美曾经存在过——那宛如云雀在林梢飞过的她的歌声,那七夜真实的鱼水欢好,完全由外而内进入我的血液,绝非我自己对自己的杜撰。

那么这一切,究竟该如何解释?

 

我点开QQ,第一次用敬畏的心情,对落在井里的男人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世界,但你的出现必有原因。可否为我解答一个问题。”

落在井里的男人依然在线,他说:“我知道你迟早是会问的。我出现的目的就是等待你的问题。”

我说:“真的有过高美美吗?”


落在井里的男人说,那你得先摈弃你们人类固有的成见,想一想这些问题——


“你想过没有,世界究竟是几维的?你们人类生活在三维的空间里,但是,会不会还有着你们所无法察觉的第4维,第5维……甚至第7维?”


“你想过没有,人类最大的愚蠢就是自身的自大,自大到把你们所无法触碰的维度空间里游浮着的魂灵,简单地称之为鬼,但或许,你们相对于它们来说,你们才是鬼?”


“你想过没有,有些神秘的黑夜传说,可能未必只是传说,而是你们的先民,把他们所感知的,告诉你们,只不过,你们已经骄傲到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祖先……”

 

“可是,如何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呢?”我依然难以置信。

“很容易。”落在井里的男人说,“你现在再去看一看那幅画吧。”

我走上三楼,再次走进右手第一间里,我惊讶地看到那幅画,在短短的一个下午,画中的一切却仿佛经历了一个春秋——树长粗了一些,枝叶变茂密了一些,树下的草变浓郁了……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树下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她浑身白衣,站在那里,微微埋头,看着脚下的一块黑色石头。而我那钻戒,就埋在黑石下面的土层里。而她的容颜,即便已经化做了灰烬,即便已经远隔着漫长的11年时光,即便我脑中已经主动洗尽了关于她那音容笑貌的所有印记……我却依然一眼认出,画中的女子,正是简洛!


 

40

 

只是,画中简洛的脸却十分暗黄,让我想起2000年的那初夏,我和她一前一后走在成都街头,昏黄的天空下,世界熟悉却又陌生,明晰却又模糊,仿佛蒙了一层很泛黄的面纱。她的表情有些诡异,动作则更显奇怪——右手扭曲着举起,仿佛费力地想抓住什么;

 

已是黄昏,这别墅里三楼本来是最亮的,但此时的光线也比之前黯淡了一些,以至于我无法确认,油画上弥漫着的浓郁的白色粉尘,究竟是画中的,还是这别墅房间里弥漫着的,又或者,十公里外的金光陵园那高高的焚尸炉里飘出的烟尘,随风飘到了我们这里,那些骨骸的灰烬,那些消亡的肉身……。

 

我走近那幅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当我的脸凑得更近,我忽然看到画中的简洛,微微抬起头来,她的嘴唇竟然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却清晰可闻:“小落,你知道为什么世上鸳鸯越来越少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我震惊得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你宁可给她买戒指,却不给我买?”那声音又幽幽地传来……

“你说什么?简洛,真的是你吗?你在说话吗?”我疯狂地抱住了那幅画,感到自己的的身体如同冰天雪地中的一个玻璃瓶,正在一毫米一毫米地破裂,我颤抖着轻抚画中的脸庞,然而我只触摸到很稀的油画颜料,仿佛是谁刚刚才画好……

莫非,下午有谁,趁我在2楼房间里陷入冥想,悄悄走进这别墅,在三楼里继续这幅画作?而我刚才所听,也只是我在幻听?我又一次迷惑了,仿佛陷入了没有尽头的迷途。

 

 41

 

在那无边的迷惘中,我回到电脑前,我想,这一切,也许惟有落在井里的男人才能告诉我谜底。

但他却说:“不,我也没有谜底,或者,世界本不可知,没有谁有谜底,除了佛和阎罗。”

“我知道佛”,我说,“可是,我不知道阎罗。”

落在井里的男人做个微笑的表情,说:“阎罗是梵文Yamara ja的音译,又译作‘阎魔’、‘焰魔罗’等,佛教称主管地狱的神。他的脸是幽青色的。《铁城泥犁经》:‘ 阎罗言:汝何以不自改为善耶?’ ”

说着,从QQ里传给我一张图片:


果然,我看到了一张青色的脸,多么象我在灰姑娘里所见到的那张脸啊。

落在井里的男人接着说:“其实,即使是第4维、第5维里的存在,他们也并非与你们想象中一样,无论在哪个维度世界,幸福始终是稀缺的,所以才称之为幸福。所以,无论哪个世上里的鸳鸯,都越来越稀少。”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窗外暮色渐起,落在井里的男人在QQ里接着说:



我猛然明白了一切,原来,简洛附身在高美美身上,与我共度七夜。我因并不爱高美美,所以歉疚,于是买了那枚戒指,而简洛,则误以为我爱上了别的女人。

我与她,在阴阳两界再次误读,如同我当年误读了她要离婚那样。相爱的人,总是因误读而终结无法成为鸳鸯,她必须选择杀掉我,或消散她自己的魂魄,当她打算让我死时,她却因为爱,选择了自己魂飞魄散。


我发疯般跑上三楼,想再去看看那幅画,可当我跑过去时,发现那间屋子里面已经空空荡荡。

不仅如此,当我从三楼往下走,别墅里所有的画,全部消散无痕,甚至二楼最里面的那台电脑,也全然不见踪迹。整座别墅,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正吞噬着我。

 

然而我却并无恐惧,让我毁灭在这深渊般的血盆大口里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而在此时,记忆的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想起了洛邑,想起了“为民路414号”,想起了那个青面男人对我说的话——“那我和你打赌,如果你再爱上了那个女人,你就死,好吗?”

 我当时是那么茫然,而如今我才明白,因为我没再爱上那个女人,于是,我赌赢了,我没有死。然而,这却让我爱的女人,第二次死去。

 第一次死去的,是三维世界里她的肉身;

 第一次死去的,是四维世界里她的灵魂;

 ……

 

 

42

尾声

 

从别墅出来,我起初惊恐,随后迷惑,再然后又回归为怀疑。毕竟,科学的力量太强大了,仅仅过了一夜,我又十分怀疑以上所有这些,是否都只是我的幻觉。

为此,我特意在2011年6月16日,买了火车票,专程去了济南,随即坐汽车到了洛邑,我去了洛邑中学,对门卫说,找高美美老师,门卫吃惊地问:“你是谁,你找她……干吗?”

我撒谎说:“我是她大学时期的学长。很多年没联系她了,这次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


门卫叹了口气,说:“哦,怪不得你不知道啊,这不,我们宣传栏里写着呢,你自己去看吧。”

我走到学校里的宣传栏,赫然看到——《向牺牲自己救落井男孩的高美美老师学习》的大标题,我顺着读了下去:……2010年4月6日,高美美老师为救起一个落入井里的三年纪一班男生郑军,牺牲了她年轻的生命……

 

我又去了“为民路414号”,但是,那压根不是小区,而是一片废弃的陵园。那个陵园似乎正在整修,许多墓碑都叠在一起。

四野死寂,我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脏,在砰砰地跳。我对着陵墓放声痛哭,因为11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本该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全文写于2012年5月10日至16日,大面镇。2017年6月20日,雷立刚修订于常凯申飞离大陆处五公里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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