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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枯荣: 一部足以问鼎茅盾文学奖的股民文学丰碑(第四回)

雷立刚 半老草根小雷雷 2018-11-22

 


《万物枯荣》

—— 一个草根股民的沉浮人生

作者/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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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枯荣: 一部足以问鼎茅盾文学奖的股民文学丰碑(第一回)

万物枯荣: 一部足以问鼎茅盾文学奖的股民文学丰碑(第二回)

万物枯荣: 一部足以问鼎茅盾文学奖的股民文学丰碑(第三回)



第四回




29,戒掉理想

 

第二天,女网友就走了,从此没有再出现。我发觉,没有爱的性,并不能使我感到幸福或者欢乐,我内心的痛苦并非减轻,而是更重。

很多时候,我仿佛坐在一个很深的枯井里,抬头往上看,井口很远,天空更远,微弱的星光遥不可及。

2002年冬天的日子,股市继续低迷。然而我却没想过退出股市,只是一相情愿地相信,不久后股市一定能涨起来。许多年后我看到这样一句话:“人类的愚蠢常常在于——卑微自己的人格却高贵自己的观点。” 这话使我无言叹息。我们正是因为总把自己的观点看得太过高贵,于是总是不愿认错,而股市则必然用“亏损”这门必修课,来教育不服输的的我们。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句话——“股市专治各种不服。”

“亏损”这门课其实讲的是两个方面: 一是接受亏损,因为市场无情,亏损是游戏的一部分;二是执行底线,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退场是活下去的保证。

然而那时,我始终抛弃不了幻想,因此这门课我始终无法及格。

 

输红了眼的赌徒可以神奇翻盘,但那只发生在电影或者传说中,现实生活里,又有几个红眼赌徒生还?交大昂立继续下跌着,我的生活继续朝不保夕,我的心灵坠落在那很深很黑的井底,那么孤独,那么惶恐,我希望有人或有什么其他的,来拯救我。

就在那时,我偶然联系上了我们大一时的辅导员,他早在我们念大二的时候就辞职离开学校,碾转好几个地方,如今在北京开了家小公司,正好需要信任的帮手,对于我有勇气辞职,他十分欣赏,愿意接纳我,于是,2003年1月,我告别Q市,去了北京。

 

之所以离开Q市,还有个原因是我父母终于知道了我离婚和辞职的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尽管我小心隐瞒,并假装说简潞公司派她去了外地分公司工作,但我其实也明白,用不了多久父母便会发现端倪。

只是我没想到,这事对我父母的伤害,会那么大。母亲为此大病一场,后来她对我说,她最难过的,不是我离婚,而是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房子,失去了立足之地。

可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我也深感无颜面对父母。离开一阵子,让时间使一切慢慢平息,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钱坐飞机,只好坐火车硬座北上,未过秦川,天就黑透了。蜷缩在椅子里一觉醒来,已入河北。隔着透明的玻璃,感觉奔跑的不是列车,而是原野。一月的北风像一只粗暴的手,不由分说剥去了原野的衣饰,显露出苍白的躯体,华北平原在冬季的清晨里裸奔,肌肤有些衰老。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京,公司在“燕东园”一幢旧楼第三层,员工加上我也只有四个,也都住那里。“燕东园”在中关村附近,这里有一些类似危房的旧楼,比如我们住的那幢。我的床靠窗,如果是白天,从窗口望出去,蔚蓝的天空仿佛挂在树枝上,是与南方不一样的色彩。阳光很亮的时候,树枝的影子很薄,鸟飞过的时候,就像从窗户的玻璃上滑过去一样,是与南方不一样的美。

 

楼下有一小片荒芜的林子,有一些篱笆,还居然有一些竹子。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户外运动场,有单杠,双杠,健骑机,甚至还有一个秋千。我们通常总是很忙,中午的时候,如果太阳很好,我就喜欢忙里偷闲坐到那秋千上。几乎没人跟我抢,因为即便中午,气温也在零下一度,大家都躲在暖气房子里,没人出来。

我不怕冷,我总为没有雪而失望。北京乃至整个华北的冬天寒冷却并不湿润,空气中缺乏水分,以至于无法形成雪花,这种干燥的寒冷,使我彻底放弃了一度有过的长期居住在北京的想法。

没有雪的寒冷比不寒冷更让人惆怅。雪是冬季的精灵,从失去到失去,从遗漏到遗漏,它的缺席使整个北京黯然失色。

幸亏还有冰。一个上午,我穿过北大去海淀路送货,经过一片草坪,发现喷过水的草坪里,很多草叶上都凝固着透明的冰体。而未名湖的水面则早已结了很厚的冰层,我踩着冰面,直接横穿了未名湖。当时,湖的一角有个天然滑冰场,一些学生正在滑冰。

我不会滑冰,但喜欢观看。我看到很多笑容在比我更年轻的脸上流连。我知道,所有的笑容迟早都会枯萎,但我祝福所有的欢颜都多驻留一些时间。

我还知道,即便枯萎也可以成为一种标本,如同脚下那些枯萎的荷花的茎干,它们就凝固在湖面冰层里,成为巨大冰面的一部分,相比于一些永不流血的伤口,它们是幸福的。

 

我所送的货,其实就是盗版光碟。在那之前,我以为老师事业很成功,以为他开的是家正规的高科技公司,但实际上,那仅仅是个黑作坊,不仅与高科技无关,连公司也算不上。

老师也曾是个心比天高的人,所以他才会辞掉大学教职。然而所有心比天高的人似乎往往都不会很顺利,他奋斗了几年,并没有奋斗成马云或丁磊,却奋斗成了一个做盗版光碟的小作坊主。

这并非合法的生意,因此只能偷偷摸摸地搞,也因此他只能找信任的老乡或学生当帮手,所以才会那么远地喊我过去。不过,他从不让我插手太多,只让我送送货,以及从网络上接洽买主。起初,我以为他这是不够信任我,但最后我才知道,他这样,是为了保护我。

 

做了半年,一天,老师突然对我说,最近打击盗版越来越严厉了,担心出事,决定洗手不干了。他分给了我五万元钱,说实话,远远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那时,中关村做盗版碟的黑作坊并不太少,那些规模做得大的甚至向全国发货,利润可观。但老师做的只是个小作坊,即使有赚,估计也不会太多,在包吃包住的前提下还给我五万,而我并没有真正出什么力,实在令我受之有愧。

正要推却,老师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接下吧,什么也别说,我们这作坊过几天等我把机器处理了,就要撤了,你明天早点走,在北京另外找个正规点的工作,争取干出点名堂出来。你还年轻,不要象我这样。”

 

随后,我们去买了两小瓶红星二锅头,买了些花生米和牛肉干,回来喝酒。喝着喝着,老师突然流泪了,他说:“风往哪里吹,草就要往哪里倒。年轻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无数次撞了南墙,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只是草。”

 那时我还不到三十岁,心中依然洋溢着豪情,因此我并不太赞同他的话,也并不太理解他的感伤。我安慰了他几句,而后各自回房睡去。第二天,他很早就叫醒我,让我带上本来就不多的行李,去中关村其他地方找出路。我当时想,老师也许不想让我熟知行业秘密吧,于是识趣地离开了。九点多,银行刚开门,我就将那五万存进了卡里,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有钱之后的安全与幸福,在2006年牛市到来后的日子里,我尽管炒股赚到过远远多于五万的收入,但再也没体验到2003年夏天,那五万元所给予我的强烈的安全感与幸福感。

 

我在北大小南门外的“海淀旅馆”,租了个床位。每天25元,是我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住处。四人睡一个房间,正是盛夏,没有空调,甚至风扇也是坏的,热得一塌糊涂。我每天白天去找工作,或者去上网,晚上才回来睡个觉,但合适的工作却并不那么容易找到。

一周过去了,我忽然很想回“燕东园”看一看老师,但当我走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我问了楼下的老婆婆,她说,“你不知道啊,警察前天来查了,你们那个当头儿的,好象被抓了。”我当时脑袋一下就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赶紧离开。

 

大约两年过后,我才辗转得知,老师那次独自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了,他被罚没收入,并关了一年。我用过无数种方法想联络上他,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老师就像一滴水滴入了河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可是,如果我找到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对老师,我充满了惭愧,因为在那年夏天,我什么也没能为他去做。虽然,我是很想很想去救他的,但我在北京没有任何熟人,连询问老师被抓去了哪里,也不知该向谁打听。我从没像那时候那么清晰地感到自己作为小人物的弱小无力,甚至自身都是泥人过河。

 

回到旅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混浊的空气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肺里,使我艰于呼吸。2003年7月底的那个夜晚,我彻夜不眠,回想起老师说过的那句话,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但其实,无论是在股市,还是在现实生活的其他每个角落,我都仅仅是风里的草,甚至连草也算不上,只是风中微弱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吹灭。

第二天清晨,我做了一个决定:回Q市去。我对自己说,我要把理想戒了,就像别人戒烟一样。

 

 


30,熟悉与陌生

 

2003年7月底,我从北京回到Q市,依然租住在原先的地方;依然孤单,没有人愿意给我爱情;依然平凡,如同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但与之前的不同的是,我终于有了5万存款。

2003年8月初,股市在低位晃晃荡荡,如果是在2001年,我对股票依然狂热依然自信的时期,这5万元,我肯定眼都不眨就会再次投入股市。然而,经历了在北京的漂泊,经历了从老师身上所看到的世事无常,深知挣钱的不易,也不再对股市以及对自己充满信心。我明白这是我的保命钱,我知道自己再没有去赌的资本。于是,我谨慎地没有轻易再往股市里投资。

 

忘掉简潞,对2003年的我来说,依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人们常常说,忘记旧恋人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可是,我的新恋情却迟迟不来,使我始终陷在过去情感的泥潭里,无法自己将自己拔出。婚变的莫名创伤,会在有些时候,毫无预兆裂开口子,使我疼痛。两年时光过去,可那个心结依然存在,我依然想知道,当初简潞在离婚之前,是否已经和那个副总相好。

所以,回Q市后,我换了个QQ号码,加上了简潞的QQ。我装作是个普通网友,慢慢接近她。我太了解她了,知道怎样才能使她对我有好感,才能相信我这个“陌生人”没有坏心,愿意向我倾述。我用一个月多时间,耐心地建立了与简潞的友谊。

 

在她终于信任我之后,一次,趁她正好谈兴甚浓,我将话题很自然地引向了她的前夫,我轻描淡写地问:“你曾很爱你前夫吗?”

“我和前夫彼此是初恋,刚恋爱时都只有19岁,根本不懂爱情”,简潞回答,“至少我那时不懂爱情。”

我的心,象被扎了一下。但我没说什么,又很随意地问:“那你爱你后来的男朋友吗?”

“爱,我从来没有象这样爱过一个人,以后也肯定不会了。” 简潞回答。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种冰凉的东西,从脚底一直漫到心脏。我犹豫了大约半分钟,因为毕竟还没有问出她在婚前是否出轨,是否应该继续不温不火地慢慢问呢?理智告诉我应该这样,可情感让我无法继续交谈,我沉默地将简潞拖入了黑名单,然后下线,独自在街头站了很久。

 

离婚后,我因无住房,导致我的户口依然只能挂在原来房子的地址上。曾经,我潜意识里总还想着,说不定哪天会和简潞复婚,所以,也就从没急着想去买房子转户口。可这次,我明白,我过去的那段生活,已经是彻底过去了。我必须面对现实,必须将户口转走。于是,我在那时做了一个对我影响至深的决定:买房子。

如今想来有些后怕,2003年底,如果我将这些钱投入了股市,那么,到2005年那轮熊市尽头的时候,这5万估计连5千也未必剩得下来,但我歪打正着地买了房子,从而使得在那轮最严酷的大熊市里,我一直并无多少钱可以投入股市,因此躲过了一场劫难。

 

站在时光之河的堤岸上,我们回顾过往,一切历历在目,但若要眺望未来,则全是一片迷惘。在2003年8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股市已经在一个很低的位置,谁也没有想到,那仅仅是一个巨大山谷的腰部,还有更深的山凹,横亘在不可测的前方。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个山谷不仅幽深,并且漫长,如同一个埋葬了无数尸骨的万人坑。2001年到2005年的中国股市,是迄今为止中国证券史上最难熬的熊市,它的严酷在于,无论你有100万还是5万,其结果最终都很相似,那就是“接近归零”。因此,在这个时期,钱越多的股民,损失其实越大,而资金少的股民,则无意中逃过一劫难。

 

相比之下,中国的楼市,则从2002年之后,进入了漫长的上涨周期。比股市的上涨周期,提前了大约三年。

三年,在时光长河里,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一个人来说,早三年致富,生活就会大有不同。在2003年,一个普通人,是选择进入楼市,还是选择进入股市,其个人资产,会有很大差异。只不过,多数人在做出选择时,并非因为远见和洞察,而更多因为个人的现实需求以及种种偶然。

我正是如此,我完全没预料到楼市在后来会那么激烈地上涨。仅仅因为我当时确实需要一套房子,所以,我选择了投身楼市而非股市。

 

如果用事后的走势回顾房价历史,那么,2003年的秋天,Q市房价正好处在漫长缓升后即将进入快速拉升的前夜。T大南门外的城乡结合带,还一点也不繁华,那里的楼盘当时每平方售价不超过2300元。2003年底之后,房价加速攀升,2006年左右就达到4500的均价,2007年夏季更是飞速跃居于在7000元均价之上,是Q市房价涨幅最大的区域之一。对所有这些,我既无任何小道消息,也无任何先见之明,之所以在那买房,完全因为我离婚后一直租住在那里,习惯了那个片区。

 

2003年10月下旬,我租住小区近旁有个电梯公寓恰好有尾盘在销售,那时的房子还不算非常好卖,已经交房了,但还有少数几套没卖掉。我买了其中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现房,由于朝向不太好,单价只要2180,总价仅仅15万2千多,这在后来的年月便宜得难以想象。

而且当时贷款审得不严,我这个无业游民,到朋友上班的公司随意搞到个盖了章的工资证明,就轻而易举地得以首付三成买到了房子。首付花了4万6千,由于是现房,很快就拿了钥匙,父母支援了我几千元,加上我买房后剩余的4千,凑够了收房和简单装修的开支。2003年12月,我住了进去。

那时,除了这按揭的房子,我几乎两手空空。但我内心的安全感却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在离婚仅仅2年多后,我就奇迹般有了一套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房子。而这笔钱的来源,真的要感谢我那位老师。

 

按照政策,有了购房合同,就可以转户口。这需要向简潞拿以前的户口本。于是我们才终于再次见面。

2003年12月底,在我和简潞曾经的家近旁的一间茶楼里,我和简潞见了离婚后的第一面。在分开的这两年多里,受过什么样的苦,我一句也没告诉她,只对她说:“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离婚的时候,我没有工作,积蓄也少,而你有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潜在的男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争那套用我家的钱在我单位房改里分到的房子?”

简潞平静地回答:“那时心里很乱,也并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想抓住能抓的东西,所以向你要了。”

我喝了口茶,说:“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打算把这套房子卖掉,而那时如果我依然清贫的话,请你给我三分之一的卖房款吧,我拿来维持生活。如果你愿意。”

她说:“好,不过,我可能不会卖的。”

后来,归还户口本时,我去了简潞单位,她不在,我请人转交给了她,没有见面。所以,之前茶馆里的见面,成了我和她最后一次面对面的交谈。在那之后,尽管我还偷偷去看过她,但都没再让她看见我。

简潞,这个我曾经的初恋,相爱八年、仿佛至亲骨肉般的女人,就这样渐渐走出我的生命,最终,成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31,穿越低谷

 

2004年到2005年的两年,股市如同一个无底深渊,吞噬了一批又一批的抄底者。之后就有了一句名言,叫做“熊市不言底”。还有了一个笑话,说的是:

股市一路下跌,一路都有股民抄底,从半山腰抄到了地板上,这下以为安全了,哪知道地板下还有地下室;这下更多人去抄底,没曾想地下室的下面还有地窖;地窖下面还有地壳;地壳下面还有地狱。拼死抄到地狱里的,结果是死了也没想到地狱还真有十八层。有些骨灰级的精明老鬼,当跌到18层地狱时,得意地问阎王:“这回可是真正见底了?”阎王哈哈大笑:“你们还是错了,经过再融资之后,我已经将地狱扩建了。”

那两年的股市,正如上面这个段子所说,以令人难以承受的对心灵的折磨,反反复复,跌跌不休。作为一个小股民,靠炒股显然难以谋生,因此,我先后找了其他一些工作。例如,当过报社的夜班校对员,在广告公司拉过业务,还到一家号称将要上市的公司当过办公室副主任。这些都是非常平凡的工作,收入都不算高。而我既其貌不扬,又没多少积蓄,因此,在那两年的时光里,一直没有爱情来光顾我。

 

除了上班,我每天都宅在家里,其一是因为所买的房子不仅住了进去,而且还略有升值,成了我那时最大的欣慰;其二,是我想节省开销,多攒点钱,找合适的时机再次投入股市;其三,我觉得爱情只是幸福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小时候我听外婆说,“幸福是会来敲你的家门”的,我怕当我的幸福来敲门时,我不在家,无法开门。所以,工作之余,我都老老实实地宅着,哪怕孤单,哪怕寂寞。

那两年,在寂静的时候,我其实也常常有些泄气地想:如果人世间是一个大果盘,我一定是那果盘里快要被人遗忘的核桃,外表固然坚强,内心却如同核桃肉那样曲折婉转。我孤单地生活着,日复一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这一生,肯定就这样波澜不惊了,直到老死。

 

时光很淡地从我身畔滑了过去,很快就到了2004年9月底,那时的我,终于又辛苦攒了1万多元。那时,股市正好有一轮反弹,由于我并未意识到那轮熊市会如此漫长,觉得跌了四年了也该涨了,所以我带着那1万元,又一次辞掉其他工作,全心投身股海,希望着能有所作为。

可是随后的行情真是一个万人坑,尤其05年3月到6月,从1300点左右跌到了998点。这是那轮漫长熊市最后的半年,熊市末期的杀伤力,实际上是最大的,虽然只继续跌了300点,但多数股票腰斩之后再腰斩,惨不忍睹。市场极度萧条,到处流传着“远离毒品,远离股票”的言论,在那半年多,我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时间,不仅开市的时候随时关注股票,而且每天收盘后,都会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像机器人一样反复地查看股票走势图,却终于还是损失惨重。到2005年6月,这新投入的1万,竟然只剩下2000元。加上我之前还有一部分交大昂立,总市值大约5000来元。这就是历史意义的后来超级大牛市起点998点降临的时刻,我全部的股市资产。

 

然而,生活其实永远都是绝处逢生的,上帝如果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在我最困苦的时候,我并没消沉,而是恬静地挺了过去,于是,生活终于开始向我绽放了笑颜,2005年,也就在股市陷入最低潮的时期,上天突然赐予我一种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新的职业——我居然当上了一名大学教师。

 

从很久之前起,我就羡慕大学教师这个职业,在旁观中猜测:它既有社会地位,工作又不太忙,工资还不算低,并且可以跟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近距离交往,实在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岗位。可惜,我本科毕业考了公务员,没去读硕士,进大学这条路,自然就断了。这曾经是我的一大遗憾。

2005年夏天,上苍仿佛为了补偿我,特意将这个我想都不敢想的职业赐予了我。6月初的一天,我偶然翻看《Q市早报》的招聘求职版,非常无意地看到省内最大的民办大学“文华学院”正面向全省招聘10名辅导员,抱着碰碰运气,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我去报了名,并意外地应聘上了。而那时,正是股市的最低谷,直跌得万马齐喑,人人绝望;也是我人生的最低谷,省吃俭用攒了一年多的那一万元钱,竟又在股市里亏去了80%,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而就在那时,幸福却真的来敲响了我的家门。

所以我想对每一位朋友说,最低谷的时候,不要绝望,相信自己,坚持下去,下坡路的尽头一定是上坡路。哪怕你无法确定这下坡路何时才能走完,但你要相信,没有任何下坡路,是永远走不完的。

 

 


32,卓泓

 

每年夏天,包括民办大学在内的全省所有高等院校新招聘的教师,都要参加“高校教师资格岗前培训”,通过培训获得“高校教师资证”,之后才能在大学里上岗。

2005年7月中旬,培训开始了,这一年新进高校的所有教师有近千人,大家集中在“省高校师资培训中心”,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岗培”。

 

据说,每年的高校教师岗培,号称是“男人的最后一个伊甸园”,原因是大量青年男女每天集中在一起,荷尔蒙互相激发,弥漫在小小的“培训中心”里,似乎理所当然要发生一些故事才对。

然而,我却发现,对未来的男教师们来说,想在岗培期间找个女朋友,其实并非易事。首先是多数来参加培训的女孩子都有男朋友;其次,同行一般不爱找同行,实际上在生活中我们不常见到夫妻双方都做同一项工作的,就是这个道理;最后,有人说一个月的集中相处,蹲在墙头等红杏,难道不能擦出点火花吗?即使不能成为恋人,一个月里彼此激情一把,未必没有吧?对此,我自己确实没有,觉得其他人恐怕也难,因为大家都集中居住在培训楼公寓里,几个人住一间,客观上就没多少条件。何况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真要培养出感情并不见得时间充裕。

 

但是,尽管难有实质性的艳遇,却并不妨碍男同胞们“洗眼睛”,因为这些即将进入各大高校的女教师,其中不乏外貌可圈可点的。

培训进行了一个星期后,男同胞们已经非正式地给女同胞排出了十朵金花。其中公认最美的,是影视学院的一位女辅导员,她身高大约169,挺拔秀丽如小白杨,小屁股紧紧地绷着,这个姑娘在两三年后参加了一部电视剧的演出,当女二号,记得我坐在电视机前,意外看到当初一起培训的姑娘在电视屏幕里面晃动,我忽然意识到,我曾以为当面和她一起参加岗培时是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其实不是的,她即便偶尔穿行在我们的生活范围里,却其实一直生活在我们的世界之外。

 

不过我实际上并不很喜欢这位“第一名”,我承认她的脸蛋相当完美,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影视学院女生中恐怕也是百里挑一,但她的胸部并不丰隆,臀部也算不上硕大。

从第二名到第九名,其中还有几个也是影视学院的留校教师,另外有限的“座次”则分别由师范大学和外语学院的“女神”占据。唯一的例外是第十名,打听之后,我惊讶地得知,她竟然是我所在民办大学“文华学院”的。

 

也许我对女人美丽程度的筛选标准与这个时代的许多男人不同,我的审美停留在盛唐时代,以丰满为美,所以对于排在前面的那几位“女神”并无特别的感觉;又或许简潞在我潜意识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简潞面容清丽,身材修长,但并不丰满,使我从此对那种秀丽却不丰满的女人敬而远之。

“第十名”就是这样一个并不以容颜取胜的美女,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波涛汹涌的胸部。

 

在参加岗培的近千人中,大约有六成是女性,也就是说约摸有600名年轻的女人,能在600个女人中被男同胞们公认排为第十名,面容肯定也差不了的,但她的五官其实确实是有瑕疵的,眼睛很大,但两只眼睛距离稍微有些开阔;鼻子很挺拔,但略略偏大,微微有些像男人的鼻子;颧骨有些高,据说这从传统面相的角度看并不吉利,民间自古就有“颧骨高,杀夫不用刀”的俚语;此外就是脸上有些雀斑,头发也不是特别浓密……但尽管如此,所有这些,搭配起来却别有一种异域女人的味道,何况这脸上有一张性感的嘴唇——很长,中等厚度但十分肉感,仿佛两瓣被拉长了的橘瓣,水分充沛,咬一口就会溢出汁来。

但即便她性感的嘴唇,依然不是她最迷人的地方,毫无疑问,她所依凭取胜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身材:她大约165公分,胸部起码是C杯,也有男同胞猜测是D杯;她的屁股很大,像奥迪A6的屁股一样浑圆厚实;她的腿也是修长的,毕竟也是165的个头,但她的大腿比许多相同身高的女孩要丰满很多,正是夏天,参加岗培的女孩们普遍穿着热裤或短裙,这给男同胞们观察她们创造了充分的条件,经过观察,大家一致确信——有许多女孩双腿并拢的时候,从正面看,大腿与膝盖之间是有缝隙的,而这“第十名”,大腿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她真的有着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啊”——在夜晚,男学员们碾转反侧,带着遗憾和羡慕的调子说,“是谁做了她的男朋友啊,都人男人,命怎么这么不同,那小子真是幸福死了。”

 

我听着身旁男同胞们这样的议论,我内心其实也有着相同的羡慕妒忌乃至怨恨,但是,我从没表露出来,倒不是我有多么深沉,也不是我多么正经,而是,在2005年的夏天,浓浓的自卑像浓郁的雾一样包裹着我——我那为数不多的资金全套在股市里,在998点,我并没有被恐惧所吓倒卖出股票,但我也没有能力筹措任何资金来抄底,我只能顺其自然,任由自己的股票潮起潮落,由于我的交大昂立不是2005年6月那波反弹的热点,虽然跟随大盘略有回升,但涨幅很小,并且在7月开始下跌,一度跌回原位,虽然8月又开始反弹了,但到了8月中旬,依然没涨多少,我的所有股票,仅仅价值6千来元,而这就是我除那那房子之外全部的财产。

 

在2005年夏天,我已经31岁,经历了一次破碎的婚姻,经历了从公务员到无业游民,而后好不容易当了一名民办大学辅导员,经历了股市一再嘲笑和戏弄我的心智……所有这些经历,其实并没在内心摧毁我的自信,但却使我行事更为谨慎,对自己在世俗眼里的角色更为清晰——我知道自己在多数人眼里只是一根不起眼的小草。因此,我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奢望那“十大美人”,由她们去吧,她们的性感和散发性感,她们的妖娆和释放妖娆,都是我世界之外的东西,我懒得浪费心费力去关注意。

但尽管如此,当2005年8月上旬,一次上大课的时候,大家自由落座,我已经先坐着了,忽然,“第十名”出乎我意料地主动坐在我旁边,对她来说,显然只是完全无意的一坐,她反正是要坐的,坐哪都是坐,总有某个或某两个幸运的男生可能与她相邻。但对我来说,则是巨大的心理震荡,我的心激烈地跳个不停,之前对于“前十名”的种种淡漠,在瞬间分崩离析。因为,至少在那一刻,我就是两个幸运男生中的一个。

 

我不知道坐她另一侧的那个男生心里在怎么想,反正,我的心在紧张地挣扎,很想抓住机会让她注意我。可是,虽然我长相还算微微有点帅,但也算不上出众,如何才能吸引她呢?忽然,我看到她实际上并没听课,而是一只耳朵戴着耳塞,正在听MP3,她不敢两只耳朵都戴耳塞,所以只戴了一侧,并用手撑着耳朵部位,仿佛是偏着头在听课的样子。

由于我离她很近,从另一只耳塞里,微弱地飘出“盛夏的果实”的旋律,我喜欢听莫文蔚的歌,十分熟悉“盛夏的果实”。

 

于是,仿佛是灵机一动,又仿佛是我并没多想,反正我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一边装做是在听课做笔记,一边画起了莫文蔚那个专辑唱片的封面,我有那盘唱片,封面是莫文蔚婀娜着身子,背后五个大字——盛夏的果实。

我画得并不好,但我估计会引起她的注意,果然,画着画着,她悄悄用笔杆碰了我一下。我装做很惊讶地抬起头,看她。

她微微地一笑,也拿出听课笔记本,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你听到我耳机的声音了?我耳机声音那么大吗?”

我赶紧在我的笔记本上写:“我耳朵尖,别人肯定听不到。”

“哈哈”她写道,“这培训课真无聊,也只好听歌了,你也喜欢莫文蔚?”

我写道:“是啊,尤其是盛夏的果实”。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我们用这种特别的方式,交流了整整两节课。末了,她写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写道:“文华学院。”

“啊!”她在笔记上打了个大大的惊叹号,继续写道,“我也是!”

我当然早知道她是了,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们这“前十名”,早已经被我们全体男学员了解得相当全面了。但我装做也是刚刚知道,也打了个大大的惊叹号:“天哪,太巧了,我们学院没几个老师来参加培训。”

接着,我问她:“你是教什么的?”

“你猜。”她居然这么写。

我猜她教英语,但没猜中,她写道:“教《大学语文》的。”而后,她还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卓泓”。

我想向她要电话号码,但我那时胆子很小,也缺乏信心,为了使这次本来就是偶然坐到一起的交集,显得更偶然,我没问她的电话号码。其实我也是小小地使了个心计,如果第一次认识就要号码,显得我太在意她,而既然这么已经算是认识了,将来在学院里肯定会遇到,到那时才要号码,会显得更自然。

 

那次之后,我和卓泓并没有机会再坐在一起,不久之后,岗培也就结束了,大家各自作鸟兽散,喧嚣了一个月的省高校师资培训中心,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但我的心里充满了盛夏的激情,我意识到,不久后的九月,我就能与卓泓在同一所学校工作,这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连股市都仿佛成全我的好心情,从培训结束到9月初,一直上涨,我的股票从6000元市值上升到了8000元,让我内心充满了希望。

 

忽然发现,人在资源匮乏的时候,反而是多么容易满足、容易感到希望啊。8000元在如今的我眼里非常少,但在当时,股票由6千到8千,就足以令我开心。至于美女卓泓,我那时压根没敢奢望和她发生恋情,能成为她普通的朋友,能在同一所校园里时不时地看到她,已经令我感到生活充满了阳光,仿佛那就是我在这个盛夏,所获得的最好的果实。

 

 

33,牛市前夕

 

2005年9月1日,文华学院正式开学了。

这个学院地处Q市东面的远郊,距离市区有足足有二十公里,其方圆五公里之内,连个集镇都没有,生活非常不方便,而学院规定辅导员及教学任务重的青年教师必须住在校内,以便随时能处理学生事务。所以,每学年结束,都有不少辅导员和青年教师嫌生活不便而辞职。也正因此,学院每年都不得不大批量招聘辅导员与教师,阴错阳差,我因此得以聘上。

不过,和其他许多教师不同,我倒很乐意住校:对我来说,反正和简潞早已离婚,光棍一个,住哪都一样;我把房子租了出去,租金正好可抵月供。而我自己住到远郊的学院宿舍去,不仅没有房租,还能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因此,我是非常高兴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去了文华学院

所有新招聘的教师,都住在文华学院的青年教师公寓,我想,卓泓肯定也是,因此,只要有空,我就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往下看,希望能看到卓泓的身影。

 

教师公寓只有七层,分为两个单元,一梯三户,每个单元有21套房子,整个公寓也就是42套房子。每套房子都是三室一厅,一律是每三位单身教师合住一个套间,一人一间。我的房间在一单元3楼,与我合住在同一套房子里的另两位老师,一位教数学,一位教英语。

我那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中庭,从两个单元里出来的人,都会从我窗下的水泥路经过。这给我提供了观察的便利。但是,辅导员的工作十分琐碎,尤其是刚开学的时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别人的行踪,因此,在一个多星期之后,才发现卓泓就住在我同一个单元,大约是5楼或6楼。好几次,我很想等着她去上课的时候,跟她一起走,毕竟我和她有过培训课时的交集,一起走走不算唐突。

可是,作为辅导员,每天清早7点我就得起床,去学生寝室督促学生们跑步做操,因此,我实际上在上午无法和一般的任课教师们一起走向教学楼。而我所带的班级并无卓泓的课,所以,我和她虽然同在一所校园,头半个月竟然没打过照面。

 

那段时间,尽管我的心底一直挂念着卓泓,可是我知道,以她的美丽,在心里记挂着她的,何止是我。她是那种能让每个男人过目不忘的女人。可能在同一个时刻,有无数男人在心里想着她,而我仅仅是那众多男人中的一个,而且是比较弱小的一个,或许注定只是单相思,只是暗恋……我自我解嘲地暗自笑笑,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应该说,我非常珍惜辅导员这个工作。之前的几年,我断断续续职业炒股了好几次,每次都难以为续。在2001年到2005年那几年,职业炒股实在太难了,别说大富无望,即使勉强糊口也难以实现,期间也零碎地做过一些工作,但都不算很喜欢,而现在,进了大学,当了辅导员,这对我来说,是梦中才有的惊喜,因此我非常努力,基本上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自己带的学生中,连股票也没怎么关注了。只是在每天深夜,回到房间后打开电脑,连通校园网,看一看股市行情。

 

2005年9月20日之后,股市再度下跌,由于每天忙于工作,我根本没来得及卖票,之前已经稍微涨高一点的市值,再度逐渐缩水。好在那时我有了辅导员的工作,月收入有2000多,股市里反正也就8000多元,相当于四个月的工资而已,因此,也并没太影响我的心情。反而是一次无意中与卓泓在校园里相遇,给我带来的喜悦,远远超过股票重新下跌的不悦。

那次偶遇,最大的好处是我得到了卓泓的手机号码,是她先看到我的,招呼我说:“呀,这不是雷老师吗?”

我扭头一看,是卓泓。我心里一阵剧烈跳动,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口吃地说:“是……是我啊,真没想到遇见你……”

“自从进了这学校,就一直没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参加完培训后就没来上班呢。” 卓泓说。

“唉,我们当辅导员的,比不得你们清闲,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我说。

“怪不得,你是大忙人啊,那咱们互相留个电话吧。”她主动说。

 

就那样留了电话,之后,在国庆节,我鼓起勇气给卓泓发了条短信,说:“放假前想请你吃个饭,好吗?”

卓泓回了条短信:“国庆我男朋友要陪我去旅游,没时间啊,下次好啦。”

我心里一凉,女孩主动在短信里提起自己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是完全没戏了。

 

喜欢的女孩不在乎自己,而国庆之后的股市也同样没什么好运气,从10月一直跌到了11月底。如今回过头看,2005年9月下旬到11月底的股市下跌,其实是一轮即将迸发的超级大牛市降临前夕最后的一次挖坑洗盘,只是,在当时,又有谁能看得真切呢?漫长的几年大熊市,已经彻底清洗了股民们对牛市的信念,无数老股民在那次下跌中割肉卖票离场。

 

我没有割肉离场,原因有三点,一是我有一种信念,就是相信迟早会有大牛市;二是我当时股市里资金反正不多,跌也不怕;三是成天忙于辅导员工作,与股市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而股票这东西,神奇就神奇在你不怎么关注,适当保持距离,却反而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2005年12月6日股市见底之后,就开始了持续的上涨,一个半月涨了约20%的幅度,几乎所有股票都恢复性上涨,我的帐户市值创出新高,达到了1万1千多元。

 

其实这充分说明大势的重要:行情不好的时候,无论你投入多少精力,也无论你怎么做,往往都是亏多赚少,而行情好的时候,即使你压根不关心它,买了股票就放着,哪怕买的并非特别强的“领头羊”股票,也总能有不错的收益。

正是从这个角度讲,选择介入时间,比选择股票重要;信念,比技术重要。

但是,在每次行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人们总是后知后觉,“身在此山中,却不识此山真面目”,总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在初起阶段就抓住机会。2005年下半年到2006年春节前,多数股民要么已经对股市绝望一直空仓,要么继续采取熊市里“小赚就卖”的方法,普遍并没能从那200多点的上涨中获得多少收益。牛市前夕的道路其实最为扑朔迷离、曲折阴暗,仿佛前面是地狱之门,并没多少人相信即将柳暗花明。

与多数人相比,我在2005年底开启的那轮大行情中,从一开始就因为坚信牛市来临,而取得比许多股民高一点的收益率。但是,我的资金毕竟太少了。在2006年元旦,依然不足9000元的市值,这么点本金,涨到天又能涨多少?我开始思考着怎么才能拥有更多的起步资金,天无绝人之路,还真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34,卖房炒股

 

我想出的办法,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卖房炒股。

起初,在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在正常的中国人眼里,再没有比房子更紧要的财产了,卖房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走投无路的体现,不到万不得以,谁也不愿意卖房。

尽管,我平时似乎比较特立独行,比较有个性,但其实,在骨子里,我根本也逃不脱大环境对人的影响,在我看来,房子也是个很要紧的东西。

可那时,我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作为一个长期疏远了社会交往的人,我即使在生活多年的Q市,也并没积累出有钱有权的朋友圈。想借钱,找不到门路,谁会把一大笔钱借给我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平头百姓?何况我确实不认识什么有钱人;想贷款,也贷不了多少——我咨询过自己那套房子,由于是按揭买的,能贷到的款很少,而且必须通过担保公司,需要相当高的手续费。

 那么,就只剩下卖房这条路了。

 

于是,我在2006年元旦前几天,将那套房子挂在了几家二手中介那里。

起初,即使把房子挂出来,我心里依然有三点迟疑。第一,到底是不是真的会有大牛市?当时我相信99%会有,但万事总有意外;第二,即使有大牛市,我就真的能在牛市里赢利吗?会不会最终让这卖房子的钱血本无归?第三,我父母如果知道我卖了房子,会不会很失望、很伤心?

出于这种种迟疑,我最初卖得并不坚决,价格也挂得比较高,喊价4600元/平方,这在当时周边算一个正常稍偏高的价,我心想,顺其自然吧,能卖就卖出去,卖不出去就算了。

 

2006年元旦后回到学校,不久就进入期末考试阶段了,这段时间是整个学期里学生最安分的时候,都在紧张地复习备考,连最调皮的学生也老实了,辅导员在这几天不必每天带学生早操,我终于可以每天清早不那么忙碌了。

很清楚地记得,那是2006年1月6日星期五的早晨,我没去带操,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往下看,仿佛意料之中,似乎又在意料之外,我看到卓泓从单元门出来,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茶杯,显然是去教学楼。

我心里小鹿乱撞,赶紧夹着学生名册,也拿起一个水杯,装作是去“点到”的样子,也出门下楼,加速趋近。

接近卓泓背影的时候,我稍微放缓步伐,让心跳慢下来,然后打招呼:

“卓老师,你去上课啊?”

“是啊,我们系排课那人最烦了,尽把我的课排在一二节,让人根本睡不成懒觉了。”

“你教的《大学语文》是公共课吧,教哪几个系?”

“酒店管理系、电子商务系、旅游戏……。”

“哟,那挺忙的吧”,我说。

“是啊,我们都说这哪里像在教大学,简直比中学教师还累……”

“总比我们当辅导员的好啊”,我说,“学生把我们当保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得处理。”

“那到也是,我们讲完课就没事了,是比你们轻松些,但闲下来更恼火,这学院太偏僻了,四周鸟不拉蛋,只能缩回宿舍里上上网,但老上网也无聊啊,简直让人闷得发慌。”

 “你可以让你男朋友过来陪你啊,我看到有些老师喊家属过来住了的。”我试探着说。

“他啊,他们公司半年多前把他派驻上海,一般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国庆节那次都是好不容易才回来陪我……” 卓泓有些幽怨地说。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似有心,我当时心里忽然一阵小小的激动,暗暗地想,她虽然有男朋友却近似于异地恋,长时间呆在这个偏远荒僻的校园,难道就不会寂寞吗?仿佛猛然看到了一扇命运之门悄悄打开,看到了一种希望,我忽然有了憧憬。

 

当天,和卓泓在教学大楼旁分开后,我假装到教学楼一楼转了转,就立即出了学校,坐校车回了城里,将在二手中介处挂的房价大幅降低了500元,只卖4100元/平方了。这在当时算是一个略低于平均价的卖价,我铁了心要尽快卖了这房子,因为我决心赌一把——为自己,似乎也为卓泓。

我想要拥有她,但我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是难以拥有她的——至少我没有这个信心。

所以,我要赌一把,如果赢了,我能大大增加筹码,或许能和她那身在外地的男友竞争一场。

 

在适当的时间,选择在人生的关键几步冒一下风险,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至少获得了成功的可能。而一生谨小慎微,不敢冒一丝风险,其结果无非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死不了,却永远平庸不堪、被人忽略、可有可无、虽生如死。

人生固然漫长,但其实关键就那么几步。2006年1月12日,我那房子有了买家,其实是一家二手房中介,看中了我的低价,决定现金收购。

我那房子是按揭房,先得还掉银行的按揭款,这个得预约,2006年2月中旬,我和买家一起去了银行,由买家帮我还了银行的房贷。3月初,正式办好了产权证的更换,买家将尾款打给了我。

股民大多看不起炒房的人,认为炒房不需要技术,纯粹是弱智游戏。我作为一个从1996年就痴迷炒股的老股民,自然也是如此,尽管对炒房大赚的人也有一点羡慕,但内心从没很在意他们。

但是,充满黑色幽默的是,我这个热爱炒股的人,从1996到2005年,宝贵的九年时光里,却总体大亏,唯一的成功投资,竟然是在自己历来看不上的“炒房”上——

 

我算是无意之中炒了一把房:2002年我买这套70平米的两居室时,单价仅2180,总价仅15万2千多,我首付三成,用了4万6千,交房时又花了几千,由于穷,装修做到了最简,大约只花了5千元就“装修”完毕,我的总投入,不超过6万。

而当我2006年1月卖出时,尽管为了赶时间,卖的是低价,依然卖了28.7万,三年多的时间,这一笔“炒房”交易,净赚12万多,考虑到利用了银行贷款杠杆,实际只支付了6万的本金,那么,收益率达到了惊人的2倍多,几乎不逊色于同时期最牛的炒股高手。可见,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有多么疯狂,连我这种外行,也稀里糊涂大赚一笔。

当然,最要感激的是我那老师,没有他,就没有我最初买房的钱。许多年来,我心里时常会想起他,也多方打探过他,只是,他竟然完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任何一个同学和熟人都与他失去了联系。

人生是多么玄奥,有些人,他们存在于我们心中,给我们的生命带来奇迹,但他们却又只存在于我们心中,再难在别处找到他们的痕迹。

 

 

35,思维烙印

 

全部卖房款都到帐后,28.7万扣除银行按揭款,我拥有了接近19万的资金,而那时,我原先的股票也涨成1万2了,我陡然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了20万在手的“中户”,20万对我这样一个长期潦倒的家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甚至在睡梦中,都梦到这笔钱不翼而飞。这说明我在潜意识里,简直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多钱,要知道,1996年大学毕业后,我即便在当公务员时,每个月也只能攒下三百来元,至于辞职后没了稳定工作,更是朝不保夕……突然间,我竟有了20万,这对我既真实,却又宛如海市蜃楼。

多年的拮据,使我不习惯大手大脚地消费,有了20万,我的确想犒劳自己,但我没舍得买好衣服,更没舍得海吃一顿,而是花1800元买了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

因为,在文华学院交通十分不便,虽然有校车,但车少人多,挤得要死,打出租车回市里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非常需要一辆电动自行车。

 

2006年初,文华学院里尽管有不少资深教师买了汽车,但刚上班不久的青年教师则基本没条件买车,由于Q市禁止摩托车入城,所以经济条件好些的青年教师往往买电动自行车代步。每当上班,我看着他们骑在电动自行车上,身轻如燕一掠而过,内心十分羡慕,一直期望着自己也能有一辆。

所以,卖房之后,我的唯一大手笔开销,就是买电动自行车。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是十分克制的,计算之后,确认即使买了电动自行车,总资金依然不下20万,这才出的手。

 

我在内心,从没对炒房有任何兴趣,也没把这次无意中炒房大赚,当作自己的“投资成绩”——在我眼里,只有做股票,才叫投资!也正因此,我其实从没为那次炒房赚钱而高兴,我所高兴的,是我终于有了一笔对我来说十分巨大的资金,可以在关键时刻投入股市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在资金到帐后立即买进了股票,记得那是2006年3月初,我将新增的将近19万资金,全部买进了一只股票:上海梅林。

 

我为什么会钟情上海梅林呢?

这,其实就充分说明了每一阶段的股民,其思维定式的巨大惯性。股市,总会给每一代股民打下深深的烙印,而一个股民,只有洗尽那层烙印,才能真正做到理解股市,跟随趋势。但这谈何容易,没有几次反复的深刻教训,不可能洗掉烙印。

2000年1月,上海梅林在元旦后连拉6个涨停,给我打下了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刻烙印,很长时间里,我一直相信网络科技股迟早将会再起风云。恰巧的是,2006年2月28日至3月3日,上海梅林忽然大涨,气势逼人,四个交易日,就从5块4买多,最高摸到7元,许多对当年科技股行情记忆犹新的老股民,都很受振奋,纷纷在网上发帖表示梅林即将王者重现。

于是,我在资金到帐后,立即趁着梅林回落到6元2左右,分批买进,平均成本价6.25元,买了29600股。这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股数,尽管我炒股在那时已经接近10年,可我的股市资金多数时候就一直在5万元以下打转转,这次,突然买了18万多元的上海梅林,我既紧张,又意气风发,仿佛自己是一个指挥着十八万精兵的将军了。

 

可是,实际上在2006年3月,市场已经现出端倪:主流上涨品种是有色金属股。

只不过,有色金属股,在历史上一直是很受轻视的股票,长期以来,有色金属股价格普遍很低,而且一普遍就普遍了十来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它就该这么低的价格。

几乎99%的小股民都没想到,在2005年底,大资金选择了被市场忽视十年之久的有色金属股,作为未来这波行情的核心品种!

 

我和多数老股民一样,在2006年3月初,依然对有色金属股浑然不觉,那时,尽管山东黄金已经开始狂涨,从2005年的8元涨到了2006年3月初的18元,但多数股民依然对这上涨的内涵毫无觉察,更多地视为个股的乱涨,或者以为是强庄股的无厘头拉抬——固然,山东黄金的业绩是不错的,可是,过去的几年它业绩一直不错啊,那为何以前不涨,偏在这时候涨,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就仿佛你隔壁有个漂亮寡妇,她确实比较漂亮,但过去几年里,一直没男人追求她,如今,她的容貌其实也没啥改变,却突然冒出一大群追求者,你会感到错愕,认为很荒唐。

这,就是人们的正常思维习惯!

 

我因为这个正常的思维习惯,在2006年3月,即便有色金属股的盘面明显越来越强,却依然不为所动,每天乐滋滋地骑着我的新电动自行车,梦想着自己的上海梅林恢复2000年元旦的雄风。

可是,上海梅林却如死鱼一样不痛不痒地横盘,到3月的最后一天,依然只有6.35元。我持股接近一月,只涨了1毛,并且是在每天都有其他莫名其妙的股票大涨的时期!

 

我的心里,不禁有些苦闷,好在上天似乎是公平的,这天,4月3日,星期一,下午,临下班时,我在办公室的电脑里乘人不备看了看股票价格,梅林收盘价6块4,几乎没涨,我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票不争气,一边取了电瓶车骑着去食堂吃饭,忽然,我看到卓泓在校园路边,冲着我招手说:“雷老师,你能用电瓶车搭我去沓铺吗?我家里有点事,我得赶着回去,但校车排队的人太多,要等半小时才轮得上,我想到沓铺去搭公交车回城。”

沓铺是离我们文华学院最近的一个集镇的名字,位于学院和Q市之间,距离学院大约5公里,那里有公交车和班车到城里。

这样的美差,我当然求之不得,我点点头说:“好。”

推着车与卓泓一起走出校园,卓泓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见周围人比较少的时候,才搭上我的电瓶车。我像个骑士一样,自以为潇洒地一甩头发,说了声:“坐好了!”,就载着这位美女教师,往沓铺而去。

 

 

36,转机

 

一路上,我和卓泓聊起了天,我问她急着回去干吗,她说,她妈妈病了,没人照顾。

“那你爸呢?”我随口问。

卓泓坐在后面,沉默了一下,我骑着电动自行车,从后视镜里想看看卓泓的表情,但她的脸侧到了一边,看不到她的眼神。不过,即便如此,我从沉默中也觉察了点什么。我正在想,可能这是个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却冷不丁开口了:“我爸妈早离婚了。”

“啊?”我说。

“有什么好奇怪的嘛,现在离婚率这么高” 卓泓淡淡地说,“我读高二的时候他们离的,如今我大学都毕业了,工作了,过去了这么久,我都几乎忘了我爸长啥样了。”

“对对对,离婚没啥了不得的。”我马上附和,出于一种善良的心理动机——我不希望她因为父母离异,就觉得低人一等——我立即自我暴露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离过婚的!”

 

我到文华学院后,进入一个新的圈子,决心把过去的生活彻底割断,因此很少与人谈及自己的私生活,别人问起我的婚姻状况,我一律笼统地回答:“单身。”

加之我那时也只31岁,这个年龄没结婚的人并不罕见,何况我长相一直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小起码五岁,从外貌看,当时我也就26岁上下,所以,几乎从没人认为我竟然离过婚。

这是我在这个新的环境里,第一次告诉其他人,我离过婚。

 

卓泓感受到了我的这份善意,在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服,表示她知道了。

她坐在我后面,由于电动自行车坐垫并不宽敞,所以她尽量将身子往后挪,以免下半身与我紧密接触,为了安全,我让她从后面搂住我的腰,以防摔落。我说:“有什么嘛,我穿得这么厚。”

Q市的三月初,依然相当冷,人们常常说,Q市没有春天,冬天过了直接就是夏季,Q市的三月初依然属于“冬天”,人们穿得相当厚实,隔着那么多层衣服,即使搂着也应该没什么感觉。

可是,卓泓矜持地摇了摇头,两只手用力扯着我的衣服,而不愿搂我的腰。

 

关于离婚的话题告一段落,毕竟父母的离异对孩子的心理是会有伤害的,我觉得继续谈这个不妥,于是岔开话题,说:“那你妈妈就只能靠你照顾,你上班又离城这么远,唉,如果你男朋友就在Q市还好一点,可以帮你照顾家里,但你那男朋友,怎么偏偏这么远,上海实在是太远了。”

“唉,以前和他好的时候,他在Q市工作,我们谈了一年多,本来打算等我毕业一年后就结婚,但半年多前他们单位把他派驻上海,这也没办法啊。” 卓泓幽幽地叹口气。

“那什么时候能调回Q市呢?”我问。

“说不清楚,最早说半年就回,现在又说要一年半才能回来,而且,说不定要等他们公司的上海项目完成才回来,那就起码得三、五年。”

正这么聊着,忽然,前面路上出现一个土坑,避犹不及,我的电动自行车从土坑上跳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卓泓往前一撞,重重地撞到我背上。

 

那是一个我永远感到神奇的体验,那一撞冲击力相当大,但由于是她的胸部撞了过来,那奇异的柔软将冲击瞬间化解,我清晰地感到两团充满弹性的火焰,在我背上灼烧了一下,尽管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依然立即熔化了我的肌肤,甚至,连肌肤之下的心都化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着你吧。” 卓泓是个厚道女孩,从她主动道歉就看出来了。

“哎呀,所以说嘛,我开始要你从后面把我搂着,这条路这么烂,很颠簸,你偏偏只愿意扯着我衣服,你看看,刚才多危险!”我顺着梯子上架,趁机批评她。

“这个,哎……” 卓泓期期艾艾地说。

“不过,刚才也验证了一个男老师们长期猜测的秘密。”我想起岗前培训那时,经常有男学员怀疑卓泓的胸部说不定做过“丰胸手术”。

“你们男老师们猜什么呢?” 卓泓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以前培训时,有人猜测你那是假胸呢,刚才证明了是真的很凶,要是假的啊,弄不好就爆炸了。”我哈哈笑着说。

“你啊,想不到这么流氓,你们男的都这么流氓吗,没事就议论女同事的胸是真是假,无聊不无聊啊。” 卓泓数落说。

 我听这她的声音,显然没有真生气,甚至略略有一点娇羞。

 

就这么聊着,我和卓泓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如果说以前只是互相认识的同事,那么现在则算是朋友了。不知不觉间,沓铺就到了,我从来没有觉得5公里是如此短,真希望再骑5公里。

然而到了就是到了,不可能再往前骑,我将卓泓送到沓铺公交车站,目送她上了一辆公交,和她挥手做别。卓泓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她一再感谢我送她,并且上车后专门走到窗前,对我摆摆手。

就在她摆手的时候,我注意到那辆公交车的车箱广告,是一幅很大的“五粮液”招贴。

 

回学院之后,检查了学生晚自习,我就回了宿舍,打开电脑,连通网络,看了看炒股软件,忽然想起公交车上那幅“五粮液”广告,于是点开“五粮液”股票的资料,仔细看起来。之前我就知道,“五粮液”发行了“权证”,但对此我并没关注,4月3日夜晚,我查看“五粮液”的价格,又查看“五粮液”的权证,发现“五粮液认购权证”走得非常强劲,前一天的价格是1块2毛多,4月3日就已经1块5毛多了,潜力非常大。

于是,我动了卖一部分上海梅林,买一点“五粮液认购权证”的想法。

 

很巧,4月4日,上海梅林涨了一些,我有一定的赢利,卖着反正不亏,又实在不知道它还会磨蹭多久,于是我在工作间隙中卖了5万元的上海梅林,在1块5毛多的价格,买了5万元的“五粮液认购权证”。

到了4月6日,“五粮液认购权证”继续上涨,中午的时候我抽空看了看行情,发现它竟然到了1块7,我刚买一天就有了10%的收益,这个意外的惊喜使我陡然有了信心,虽然之前炒股屡战屡败,但毕竟那时已经有了9年股龄,我立即意识到“五粮液认购权证”买对了,于是,当天中午,我继续卖了5万元上海梅林,在1块7继续换入“五粮液认购权证”。

 

那天夜晚,我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复盘,发现“五粮液认购权证”收盘比我买价又高了几分,如此强势,不禁令我既喜悦,又兴奋,全面研究了关于权证的方方面面的资料。发现只要“五粮液”股票在未来涨一倍,“五粮液认购权证”就可以从1块7毛多涨5倍!如此巨大的投机空间,简直把我吓了一跳!一种巨大的发现宝藏的振奋,使我全身颤栗,我默默地在心里说:“芝麻开门”!

4月7日,没有丝毫犹豫,我一开盘就卖掉所有上海梅林,把那只深套的交大昂立也割了,全部满仓于“五粮液认购权证”,新买的价格大约是在1块8左右,我做好了万一挨套就死守一年的思想准备。

但我实际上根本就无需死守了,五粮液权证成为我炒股生涯中最大的一个转机。之后的一切来得如此之快,金钱以一种逼人来而的挡都挡不住的气焰,直冲进来。

可惜的是,命运仿佛并不想让我太过富裕,所以,我抓住了一手最好的牌,但随后连打了两个昏招,否则,我的整个财富经历可能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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