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亡晚于痴呆到来｜老年痴呆症的储备战
孩子们不会想到老，
当然新鲜的生命连死亡也不会相信。青年人也没功夫去想老，
炽烈的火焰不可能理解灰烬。
100年前，老年痴呆症还远远不是一个大家会担心的疾病。
因为当时的细菌感染营养不良，人们通常在遇到痴呆前，就先遇到了死亡。而现在长寿的人们必须面对的是，65岁以上的人口有九分之一的人得了老年痴呆，75岁以上有五分之一得了老年痴呆，而如果有幸活到了85岁，你面临一半的可能得上痴呆。
为什么有的人会得老年痴呆症，有的人却不会？这其中基因当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些人遗传了老年痴呆症的高危基因，于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得病。然而环境因素，也就是生活模式，对老年时期大脑健康的塑造不可小觑。举例来说，健康的饮食会帮助降低有毒物质在我们体内的积累，而这些有毒物质可能会严重破环记忆和思维能力。比如地中海饮食，或者人口统计学家Martha Clare Morris 发现所谓的MIND饮食——富含莓类、蔬菜、全麦和坚果——可以明显降低老年痴呆症发病率。
地中海饮食结构图
没有衰老的大脑可以保持完全健康
几乎没有人可以在衰老的同时，还拥有一个完全健康的大脑。每一个衰老的大脑如果放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都可以看到折叠的病态蛋白形成的斑，而这些蛋白可能是导致痴呆的罪魁祸首或是重要标志。然而科学家发现，一些人大脑中有这些蛋白沉积的病理特征，并不一定对应着认知功能的退化。这其中的差异，来自于大脑对抗痴呆病理的能力。而本文要说的是，及早选择正确生活模式，可以使我们的大脑大大提高对抗痴呆的能力，在我们面对痴呆的攻击时有更多的“战备储备”。这些生活方式的选择包括身体的，社交的，和智力的选择。这些生活方式参与的越多，越可能和痴呆战斗到最后，甚至把痴呆推迟到死亡之后。
现在科学家知道的是，老年痴呆症可能和大脑β淀粉样肽（前文提到的错误折叠的蛋白）沉积有关。在1968年到1970年间，神经病理学家Sir Bernard Tomlinson 和他的同事发现，即使没有痴呆症状的老年人，大脑中也有这些β淀粉样肽，而痴呆症患者只是有更多这些蛋白而已——并且有更多的中风。这个发现意味着痴呆症的存在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广泛和普遍得多。
当痴呆症攻击大脑时，大脑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积极给予反击。事实上，大脑是我们全身器官中最具可塑性和适应性的器官。而这一可塑性直接构成了我们抗击大脑衰退的认知储备池。为了理解什么样的人可以更好的抗击痴呆，科学家们深入研究了那些看起来功能最完好无损的老年大脑（尽管他们一样不可避免地存在异样蛋白沉积，中风或其它脑损伤的表现）。结果发现，这些大脑保留有更多的神经细胞，尤其在脑干的蓝斑部位，而这一部位恰恰是老年痴呆患者神经细胞丢失最严重的部位（病程后期损失高达70%）。
此外，大脑衰退速度慢的人拥有更多某些特定种类的蛋白，例如VAMP, complexin-I 和 complexin-II, 这些蛋白帮助大脑神经突触之间的信号传递。神经科学家 Bruce A. Yankner还发现了另外一种REST蛋白，可以保护神经细胞免受氧化应激压力或β淀粉样肽沉积导致的死亡威胁，帮助维持大脑功能。这种蛋白在活到90岁甚至100岁的人大脑中含量最高。他的研究发现，大脑皮层和负责记忆的海马体中REST蛋白含量和大脑认知功能相关，含量越高，大脑认知功能越好。神经科学家David A. Bennett和他的研究团队继续深入研究发现，蛋白TDP-43和老年痴呆的发病也有关系。此外，老年痴呆症病人大脑中的慢性炎性反应，以及大脑中胰岛素信号通路异常，都可能直接或间接增加老年痴呆症的风险。
任何形式的学习
抗击痴呆症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步是学习。不仅仅是正式的上学，还包括所有形式的教育和学习。认知心理学家Fergus Craik 和他的同事发现，同时掌握两门语言的人，或者叫双语者，他们得痴呆的时限比起只会一门语言的人可以平均推迟4年。而神经心理学家Robert Wilson也发现，学习第二语言或者小提琴，可以明显延缓大脑认知衰退速度。
不过，受教育程度和认知衰退的速度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一般来说，认知的衰退并不是稳步的。大脑一开始以缓慢的速度衰退，然后到某一个节点，会突然加速衰退。年轻时教育程度高，可以推迟这个衰退节点的到来，原因可能是教育使得大脑有更多的储备资源对抗衰老。受教育比较少的人因为大脑储备能力较低，快速衰退节点便出现得更早。
在节点到来之前，受教育多的人和受教育少的人差不多以同样的速度失去智力。受教育多的人比受教育少的人更晚到达智力衰退的节点，然而神奇的是，一旦到达节点，高教育者的衰退速度要快的多。也就是说，早年受到更多的教育，可以使人晚年的智力衰退被压缩在一个更晚，却更短的时间内。斯坦福大学教授 James Fries 将这一现象称作“病程压缩”理论——受教育程度越高，受痴呆折磨的时间越短。
如果你既不会第二语言，又不会什么乐器，也不用太担心。早期学习并不是唯一积攒认知资源的机会。成年后期的一些生活模式也可以多换来几年聪明时光。其中之一是生活目的性，也就是从生活经验中体会到意义，有明确的目标和动机。神经心理学家Patricia Boyle用七年时间跟踪研究了900个70岁到90岁的老年人，发现那些生活目的感最强烈的人比缺乏生活目的感的人更不容易得老年痴呆症，认知衰退速度也更慢。另一个类似的研究发现，尽责型人格（负责，自制，可信赖并且想要达成某个目标）的人得老年痴呆症的风险可以降低89%。
积极的社交活动
积极的社交活动也能帮助阻止老年痴呆症病程蚕食我们的认知能力。这里的社交活动说的不是线上社交、微信朋友圈发图点赞，而是实实在在的线下亲朋好友交际。深入研究发现，这里起保护作用的是个体现实世界中的人际交往能力。也就是说，社交技能越好，越不容易得老年痴呆。有趣的是，只有积极正面的社交才有这种保护作用。那些经常和子女互动，但是对互动关系不满意的老人，反而更更容易得老年痴呆症。对小老鼠的研究发现，每天3~6小时限制有老年痴呆症基因变异的小老鼠的活动范围，不让它与其他老鼠交流，会影响这些小鼠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因子，使大脑中致病β淀粉样蛋白增加，并且记忆力明显下降。在另一个研究中，科学家用五年时间跟踪研究了529个开始十分健康的老人. 那些感受到更多社交忽略和拒绝的人在五年后出现了更多的认知衰退。
积极地动起来
总的来说，积极地参与智力、体育和社交活动都可以降低得老年痴呆症的风险。耐力有氧运动比如长跑、慢走可以促进大脑释放神经营养因子，提高认知能力，减低抑郁、中风、老年痴呆症状。运动时肌肉细胞会释放鸢尾素，不仅能促进脂肪分解减肥，还可以进入大脑，促进神经营养因子表达，提高大脑认知能力，降低痴呆风险。神经学家Aron Buchman在1000个参与者手腕上放上运动传感器，来探测他们的身体活跃程度。这种方式不仅可以可以捕捉常规的运动，比如跑步、走路，还可以捕捉到任何身体的其它活动，比如做菜、搓麻将等等。研究结果发现，那些活动强度最低的10%的参与者比活动最频繁的10%得老年痴呆症的风险高两倍。也就是说，只要“动起来”，不管哪种形式的动，都可以明显降低老年痴呆症的风险。
另一个可见指标是“宅”的程度。人口统计学家Bryan James测试了1300个健康人平时的生活规律：是否有离开卧室，是否去串门，还是有离开自己住的小镇或区。四年后，那些宅在家里的人比爱出出门的人得老年痴呆的几率高出两倍。这里的保护作用，是因为爱出门的人因为大脑功能好而更有活动的动机，还是因为活动的多而对大脑产生了保护呢？两者可能相辅相成吧。
参考文献：
1. David A. Bennett.Banking Against Alzheimer's. Scientific American. 2016 July/Aug.
2. Tao L et al., The efficiency of attentional networks in early and late bilinguals: the role of age of acquisition.Front Psychol. 2011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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