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善意的神经激素 - 催产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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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丁狗蛋博士    

  校阅 | 小草 

编辑 | 良辰 

1. 

催产素是代表爱意的生化物质吗？

在2010年3月，英国的每日邮报报道了一则名为“我们的快乐荷尔蒙婚礼”的新闻。当每位来宾都在为一对新人庆祝时，神经经济学家Paul Zak博士穿着白大褂，突兀地在婚礼现场拿出抽血针筒，开始为每一位事先同意的宾客包括新娘新郎取样。

Paul Zak博士正在采集血液样本 | Mailonline

原来这场婚礼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一对新人的结合，还是一个现场级行为神经科学实验。而Zak博士要测量的正是在婚礼宣誓仪式前后，所有来宾体内的一种特殊激素的分泌量变化。

这场实验的主角就是Oxytocin后叶催产素。

催产素的化学分子式 | Wikipedia

大部分哺乳动物的大脑和血管内都能发现催产素的踪迹。特别是在女性分娩哺乳或者两性性高潮时，大脑尤其是下丘脑与垂体后部，都可以分泌大量的催产素。

而正是因为其特殊的分泌刺激环境，让很多研究者提出了“爱的分子”假说；

是否催产素就是人类表达爱意时所产生的生化物质呢？

这就要回到文章开头，来自美国的Zak博士千里迢迢赶赴南英格兰，参加一场陌生人的婚礼，并且获取了所有来宾的血液样本。他提出可能仪式前后每位来宾的催产素的分泌量会与新娘新郎的亲近度有关联。

测验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在所有参与者中，新娘为催产素分泌量最高的人，而分泌量第二高的则是新娘的妈妈，紧随其后的是新郎的爸爸和新郎。之后的亲朋好友的分泌量，像一颗颗小行星一般，环行在新娘与新郎的婚礼星系轨道上。在这场婚礼中，付出（不论是经济还是精神付出）最多的人也是催产素分泌最多的人，即新娘和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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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催产素是共情的神经激素

自此事件后，更多的科学家对催产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也接连发现，催产素不仅仅只在表达爱意时出现，当人们对彼此产生信任或者被信赖，理解或被鼓励的时候，大脑都会分泌催产素。

更有意思的是，在大家频繁使用社交软件比如微博时，甚至在跳舞、祈祷、接受按摩时，催产素也会不自觉地分泌。

简单地说，当我们和他人联系在一起，并且开始感知到他人的感受，愿意对他人付出更多的关心与支持的时候，催产素就开始与我们同在了，也就是共情的神经激素。

 Oricon news

3. 

压力本身是良性的

那么催产素对心理健康与治疗有什么影响呢？研究发现，催产素最大的分泌刺激来源其实是压力。

矛盾的双方 | 图源网络

是不是看起来很矛盾，一方面压力会引起急性的“fight or flight”生理应激反应，长期的压力状态更可能会引起抑郁或者心血管疾病，而另一方面，伴随压力而生的催产素又是帮助大家产生共情，愿意信任他人，与他人分享并倾诉的一种神经肽。

然而近几年，研究者已经发现，压力会引起负面身体反应的理论可能是一种误解。

对压力的负面感知与解读，即因为压力而产生的心理恐慌，可能才是元凶；而压力本身可能是有良性的进化适应功能的。

如此，我们可以把压力的生理反应看作是自然选择在帮我们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而催产素则是生理系统提醒我们可以去向信任的人寻求帮助，同时也可以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一起来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

而仅仅是这种对压力的正面解读，就可以降低之后罹患压力相关疾病的风险。

4. 

信任投资游戏—证明催产素与人类善意的因果关系

可能有些读者会质疑，以上的证据都来自相关性分析，如何证明催产素与人类善意的因果关系呢？

通过鼻用吸入器，快速提高人体内的催产素含量，结果发现这些被试者相比对照的实验组更愿意在测试中表现出信任和被信赖（比如慈善捐款），也更会因为一些公益事件表达出同情心。

行为经济中的经典实验设计-信任投资游戏（the trust game），为检测催产素与信任之间的因果关系提供了一个直观的平台。

在这个游戏里，每个玩家都在一个独立的电脑室里，玩家A首先被给予现金筹码，接着系统会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把部分或者所有的现金筹码交给玩家B，并且系统会提示玩家B在接收到来自玩家A的筹码之后，他的现金筹码会翻三倍，也可能在之后会还给玩家A一些现金回报，但是金额未知。

在这个设计下，按照经济学的完美市场理论预测，当玩家B接受到投资时，他会考虑最大化提高自己的经济效益，最优选择是把所有的筹码收入囊中。而正因为这样的预测，理性投资者玩家A在第一步就不应该付出任何投入。

现实中，大约90%的玩家A愿意把部分筹码交给玩家B，其中21%的玩家A愿意把所有的筹码都交给玩家B，而95%左右的玩家B会还给玩家A一些现金回报，实现共赢。

 Aligned holistics

那么，问题来了：当我们在实验前可以通过鼻用吸入器来控制这些玩家体内催产素含量时，有多少的玩家A会愿意把所有的筹码移交给从未接触过的玩家B，而玩家B又会选择多少金额的筹码作为回报呢？

对比安慰剂对照组的被试者，在催产素实验组中，45%的玩家A更愿意把所有的筹码送给玩家B；而实验组的玩家B更是显示愿意回报高额的现金给玩家A。

这个探究因果关系的实验非常令人兴奋，但是后续复制实验无法得出一致的结果。这场泼头冷水其实也让我们冷静下来重新思考，神经生物学是否把复杂的心理问题简单化到了生物层面？而通过改变催产素的含量，从而让更多心理有创伤的人感受到善意和真情的这种想法，是否还在未成熟阶段？

在最近的一篇系统综述分析中，作者讨论了利用催产素来治疗抑郁症等情绪障碍的可能性，结论是截至发稿前并没有强力的论点证据支持此类论述。可能催产素不能带来统计学上显著的积极能量，可是笔者依然相信这个特殊神经肽分子的无限可能性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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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 Engel, S., Laufer, S., Knaevelsrud, C., & Schumacher, S. (2019). The endogenous oxytocin system in depressive disorder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Psychoneuroendocrinology, 101, 138-149. 

[2] Geddes, L. (2010). Our happy hormone wedding: Couple test themselves for ‘cuddle chemical’ before and after ceremony.   Retrieved from https://www.dailymail.co.uk/health/article-1261236/Our-happy-hormone-wedding-How-levels-love-hormone-oxytocin-ceremony--intriguing-results.html

[3] Li, Y., Hassett, A. L., & Seng, J. S. (2019). Exploring the mutual regulation between oxytocin and cortisol as a marker of resilience. Arch Psychiatr Nurs, 33(2), 164-173. 

[4] Terris, E. T., Beavin, L. E., Barraza, J. A., Schloss, J., & Zak, P. J. (2018). Endogenous Oxytocin Release Eliminates In-Group Bias in Monetary Transfers With Perspective-Taking. Front Behav Neurosci, 12, 35. 

[5] Zak, P. J. (2011). The physiology of moral sentiments.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77, 5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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