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153期：隐藏在网络背后的嗜血者——跨越三个国家的网络犯罪。

诡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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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嗜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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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 诡匠

来源 | 网络

2008年4月20日，渥太华警方在Rideau河中打捞起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经过比对，她被证实是同年三月失踪的18岁女大学生Nadia Kajouji，死因是溺水。

本案死者

和别的失踪案件有所不同，在她的尸体被发现以前，她的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对这个结果有一个充分的心理准备。3月8日晚上，当得知她离开了房间，独自一人走进那场晚来的暴风雪中，他们就已经确信，她不会活着回来。Nadia Kajouji出生在一个相对保守的阿尔及利亚移民家庭，在成长的过程中她的个性一直被家庭和宗教所压抑。但是物极必反，在她终于18岁离开家来到渥太华的Carleton大学读书之后，她的生活从之前的守旧禁欲不可节制的滑向了另一个极端。她开始流连酒吧，吸食大麻，并且迅速的交了一个男朋友并与之同居。

在一个不安全的夜晚以后，Nadia服用了事后避孕药，但是药效不佳，一个月以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怀了孕。年轻的情侣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以后，决定还是留下这个孩子。但是做出这个决定后不到两周，这个胎儿还是因为自然原因流产了。她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她认为如果不然她那么随便的乱吃事后药，这个孩子应该还活着。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草率而杀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她无法原谅自己。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加之怀孕流产所带来的荷尔蒙变化，她得了抑郁症，而症状在男友和她分手以后变得更加严重。学校的心理医生给她开出了抗抑郁药物，但是却没有看到明显的效果，在副作用的影响下，她开始整夜的失眠，大把的掉头发。

她不敢把怀孕流产的事情告诉严厉的父母，也不敢回家，而她身边的好友也束手无策，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去看心理医生。在案发前一个月，她的病情已经非常的严重，她开始在网络上进行倒计时，开始用视频的方式来写自己的“自杀日记”。2008年3月8日，渥太华反常的下起了暴风雪，在这样的背景下，Nadia录下了自己的最后一段视频，她把自己的眼睛藏在了阴影中，自言自语的诉说抑郁症带来的精巨大痛苦,她已经无法在忍受下去了，死亡，已经是唯一的出路。I can't function.(我已经无力运转了）这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独自走进了暴风雪中，并且于当晚投河自杀。

在她生前最后的一段视频中，她神情悲伤，充满了绝望。在这样的背景下，警方很快以自杀结案，死者的家人朋友也没有异议。Nadia的电脑和私人物品被打包送回了她父母家中，伤心过度的家人不愿睹物生情，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家中的地下室里。2008年六月的一天，Nadia的母亲收到一个辗转从英国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面的陌生女人给她丢了一个重磅炸弹：你的女儿不是自杀而死那么简单！凶手就藏在她的电脑里！！将信将疑的母亲终于鼓起勇气启动了女儿的电脑，一个隐藏在网络里的嗜血掠食者就这样现出了原型。

说到这里，就先让我们把视线先放到英国，来八一八这个打电话的神秘女人。这是一个名叫Celia Blay的英国老太太，她住在维尔特郡的Maiden Bradley小村庄，她在退休以前是一个中学教师，业余酷爱看侦探小说。在几年前退休以后，她的女儿怕她一个人寂寞，就把家里的一台旧电脑送给母亲解闷，而且教会了她上网，和用“一指禅”神功打字聊天。

在这个案子中，这个老太太其实才是真正的主角，就是因为她和这台旧电脑，牵扯出了这个跨越三个国家的网络犯罪。

在这个过程中，她交到了一个特殊的网友，不要想歪了，我们这个可爱的老太太并没有来上一段黄昏网恋，她的这个网友是一个19岁的南非女孩，她和前文提到的Nadia一样，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她想要自杀。Blay老太太发挥了自己多年当教师的经验，成功的化身为网络知心奶奶，反复的劝慰开解，摆事实讲道理，中学教导主任天赋全开，几经波折，终于让这个女孩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很有成就感的老太太还没能喘口气呢，那个南非女孩又给了她一个新的信息：她又一个网名叫做Li Dao的网友，是一个美国年轻女护士，她同样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在这之前，两人曾经约好在一周以后一起上吊自杀，为了给彼此以勇气，她们还约好了时间打开视频，两个一起去死。这还上瘾了不是，居然还有一个！

热心肠的Blay老太太马上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最新救援，但是在网上有关这个Li Dao的人的信息实在太少，老太太在几个著名的自杀聊天室里蹲守了好几个通宵，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她只好征得了南非女孩的同意，在两人之前约好的自杀时间用她的账号登陆，并且如约打开了视频。结果令Blay老太大吃一惊的是，视频一打开，并不是想象中的年轻亚裔女护士，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许是发觉有异，那头的“Li Dao”很快的关掉了摄像头，但是视频接通以后，老太太在呼叫端看到了对方的私人邮箱地址，Melchert-Dinkel这个名字被她记在了心上。Blay老太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或者恶作剧，根据她多年看侦探小说的经验，她直觉的觉得这里头有鬼！于是这个英国老太化身福尔摩斯夫人，在网上对这个Melchert-Dinkel进行了追踪。她开始化名在各个自杀论坛，自杀聊天室卧底，并且在网上对目标进行人肉搜索。

你能想象这是一个村里通网没多久，连打字都不熟练的退休老太能做到的吗？实在是太威武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网上找到了这个Melchert-Dinkel的蛛丝马迹，此人在网上经常化名Falcongirl,Li Dao和Cami D,他在各个论坛和聊天室里专门找有自杀倾向的年轻人，多数是女性，但是也少数男性在内。在找到目标以后，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同样在抑郁症里受折磨的年轻女护士，她语气温柔的鼓励对方轻生，她还不遗余力地教授上吊自杀的方式和诀窍，要怎样做才能够“有效而无痛苦”。

末了，她总是会和对方一起相约一起上吊，并且要求对方在自杀的时候打开视频，让她能够看到对方死亡的全过程。尽管在现在网络犯罪已经是司空见怪，但是Melchert-Dinkel把这样的行为从敲诈勒索，骗人裸聊直接上升到了个“变态”的高度！！福尔摩斯老太也是觉得毛骨悚然，在收集到了这一系列的证据以后，她立即开车到维尔特郡的警察局报案。但是小地方的警察却对此不以为然，接待她的警察先生就直白的告诉她：现在网上这样的信息多了，你要不爱看，你不看不就得了。

老太生活的威尔特郡Maiden Bradley小村，这里是真正的乡村生活，老太平时溜达用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马车，马车！！！

2008年一月,福尔摩斯老太和她的朋友Kat Lowe一起精心设局，她们以一个被学校同学欺负想要自杀的16岁女孩Cathy为名对Melchert-Dinkel进行了钓鱼式的诱捕。这次行动只差一点就达到目的，但是还是让狡猾的Melchert-Dinkel在最后一刻逃脱了。他当时用的网名是Cami D。尽管这次行动最后失败了，但是她们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Melchert-Dinkel的确是一个男人，住在美国的明尼苏达州，他有一定的医学背景，对如何让人窒息而死颇有研究，他也应该对法律比较了解，在网上，他通常会用“坐公车”来指代自杀行为。

比如说“我们在星期天一起去坐公车好不好”（我们在星期天一起去死）“差一点点就赶上了，下次我们一起跑快点。”（差一点就死成功了，下一次我们一起努力！）福尔摩斯老太甚至还人肉出了他的一张全家福，在这张照片里Melchert-Dinkel已经结婚，而且有两个十多岁的女儿！！在县城小警局吃了闭门羹的老太这次直接买了一张火车票赶到了苏格兰场。但是这次她的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伦敦警察厅的警察尽管礼节性的给她备了个案，但是却没有下文。

伦敦警察厅，也就是著名的苏格兰场，可惜我们的老太还是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倔劲上来的老太并没有放弃，她在确定了Melchert-Dinkel是居住在美国以后，她开始积极的联系FBI，可惜她的邮件也好，电话也好，甚至寄出的一封挂号信都没有任何回音。而在这时，在网上一直监控Melchert-Dinkel的老太，已经发现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加拿大女孩Nadia。老太和她的朋友前后注册了七个网名来警告Nadia,她们反复向她强调Melchert-Dinkel的危险性，希望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是在Nadia和Cami D在3月8日在网上同时消失以后，老太就知道，该发生的终于还是发生了。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她天天在网上刷新渥太华的当地新闻，直到看到Nadia的尸体最后在河里被发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了网络和现实中，实在是无法甘心的福尔摩斯老太终于想方设法的找到了Nadia父母的住址和电话，她一定要把这个躲在网络背后的变态绳之以法！！

把故事从英国拉回到加拿大，在接到Blay老太的电话以后，Nadia的父母开始用女儿生前的电脑寻找她自杀前留下的自言片语。果然就像老太说的那样，女儿在自杀前一个多月，跟那个叫做Cami D的网友走的很近，此人在网上细心的给Nadia安排了一个完美的上吊计划，甚至根据她的身高和体重，精心的计算了绳子的长度和悬挂的高度，而且图解了如何在绳子上打结。Cami D在网上俨然一个过来人大姐姐自居，她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她甚至告诉Nadia,她曾经自己做过上吊的尝试，“感觉很美好，一点也不疼”。但是为了不惊吓到家人和朋友，最后Nadia还是选择了投河这一方式，而在她自杀以后，Cami D也再也没有上过线。

看完了这两人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以后，Nadia的父母带着女儿的电脑去到渥太华警察局，这次警察终于开始重视这个案子了。警局的专家在验证过IP以后，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他叫做William Francis Melchert-Dinkel，居住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Saint Paul市，他是一名注册护士，之前老太人肉出来的信息也没错，他的确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两个十几岁的女儿。

这就是隐藏在网络背后的嗜血者，53岁的William Francis Melchert-Dinkel

加拿大警方开始和美国警方进行联系，希望能够对这起案件进行共同调查，但是这起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尽管已经用IP锁定了嫌疑人的地址，但是这个房子里有四个长住居民，还有数目不详的朋友访客都有可能用这台电脑上网，现在手里的证据并不能够确认Li Dao,Cami D和Falcongirl这三个网名的使用者就是William Francis Melchert-Dinkel。而且更重要的是：女孩Nadia是投河而死的，而并没有用Cami D一直企图说服她的上吊。网上的聊天记录和女孩的自杀是有关联，但是却不是一个“绑定”的关系。就凭几段在网上的对话和一个IP，不要说定罪了，就连叫他到警局来问话的可能性都没有。在报案之后的第二周，渥太华警方把这个消息很遗憾的通知了Nadia的家人。

但是！我们千万不要低估了那个永不放弃的英国老太！还记得前些年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铜须门”事件么？老太就干了一模一样的事情，既然我已经把你这个变态人肉出来了，那么我就要尽我的所能曝光他，搞臭他！！！老太和她的朋友们开始在世界各国的大型论坛上发帖子，揭露Melchert-Dinkel的犯罪行为，她公布了他的照片，常用的网名，以及他在网上最常用的两个邮箱:[e-mail]和[e-mail]。

在各国网友的群策群力下，人肉Melchert-Dinkel的网路狂欢终于开始了！！！他的住家地址，工作单位开始被放到了网上，有美国的网友开始在他经常出没的超市蹲点，他经常走在路上会被人直接拦下发问：你为什么要劝说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杀死她自己？你自己都有两个女儿，你如何看待她们的网友在网上说服她自杀？医院也收到各式各样的邮件，要求解雇Melchert-Dinkel。不久之后，Melchert-Dinkel以“精神上遭受到巨大的压力，已经不适合继续工作”为理由，向全美护士协会申请暂时中止他的护士执照。而他工作的医院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他的休假申请。当然，这里也有质疑的声音，有不少的网友也给老太发信，指责她侵犯了Melchert-Dinkel的隐私，为他和他的家人带来了不必要的烦恼。老太用当年去报案时威尔特郡警方的话来回应这些指责：现在网上这样的信息多了，你要不爱看，你不看不就得了。

Melchert-Dinkel的老婆一直坚定的站在自己丈夫一边，她也曾经发信怒斥过老太太……这个是什么心态真不好说，也许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起跨国人肉搜索也给案子本身带来了新的转机。2008年晚些时候，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16岁女孩向警方透露，在Nadia自杀后不到一个月，她在网路上遇到了网名为falcongirl的Melchert-Dinkel，他用同样的方式企图劝说她上吊，并且也给出了各种方案，也一样要求在自杀的时候进行视频。但是他的这一举动被女孩的父母所察觉，这才作罢。由于这个女孩是未成年，所以明尼苏达州保护未成年人不受网络犯罪的部门也开始对此事正式立案。（这个部门名字真拗口，全名叫做Minnesota internet crimes against children task force)另一个协助调查此案的是Saint Paul Police Department。

而在大洋彼岸的英国，一个名叫Carol Drybrough的女子主动上门找到老太，她认为自己的弟弟在2005年上吊自杀与Melchert-Dinkel有关。Mark Drybrough，来自英国考文垂，死时32岁，同样受到抑郁症和创伤后综合症的折磨，2005年七月，Carol和弟弟约好一起去看展览，但是在弟弟公寓的门上，她发现了一张手写的纸条“不要上楼，请你回家，把这张纸条交给警察。”觉得不对的她还是请求房东强行打开了房门，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弟弟挂在窗框上的尸体。警方最后以自杀结案，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的就是：她弟弟的笔记本电脑一直开着机，摄像头也一直没有关闭。她在弟弟的电脑上看到的最后一个信息是：Are you alright, Mark? Li。而Melchert-Dinkel在网上常用的网名就是Li Dao。

在这时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英国人Mark Drybrough

两人于是一起把Marc Drybrough电脑送到了警察局，在鉴证专家的帮助下，他们还原了Li Dao和Mark Drybrough的所有邮件往来。不出所料，这又是一起详尽的“手把手一步一步教你如何上吊”，其中他教Mark Drybrough“把上吊用的绳结放在左耳后面”，这一点在警察的尸检中得到了证实。Melchert-Dinkel案中的第二名受害者出现了！根据老太太的估计，和Melchert-Dinkel有关的自杀案件有超过十起，绝大多数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警方随即逮捕了48岁的William Francis Melchert-Dinkel，并以“协助自杀”(针对受害人Marc Drybrough）和“试图协助自杀”（因为Nadia Kajouji并没有采用他建议的方式自杀，两项罪名最后略有不同）对他进行起诉。

在法庭上 Melchert-Dinkel承认自2003年以来，他在网上至少教导和鼓励过5个人自杀，至于有没有人因为他的循循善诱而成功去死，他也不知道。2011年5月，明尼苏达州法院判处被告两项罪名成立，他被判入狱六年半，但是他的刑期中的大部分是缓刑，他实际入狱的时间是178天，在未来的十年里，每到两名受害人的忌日，他必须要回到监狱两天服刑，而且他在15年内，不得已任何方式进入与“自杀”有关的网站，聊天室，不得以任何方式和里面的成员联系，否则会被视为违反保释条例，他会被立即送入监狱服刑。

判得蛮轻是不是？我也这样觉得，但是这个案子已经是开了网络犯罪判罚的先河了。Melchert-Dinkel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件，近年来，网络自杀案件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专门为自杀者直播用的视频网站，简直就是Melchert-Dinkel这样嗜血者的天堂。

2011年佛罗里达州的另外一起自杀事件中，21岁的受害者所调配的剧毒鸡尾酒就是用的一个“热心网友”提供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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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