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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青涩时光
青涩时光
课余时间,我基本上看课外书打发时光。除了看纯文学书,当时还迷上了琼瑶的小说,武打书倒不能引起我太大的兴趣。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开始关注花圃里的一朵鲜花的绽放和凋零,林荫道上梧桐树叶的生长和飘落,有时莫名其妙地为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的遭遇而落泪…… 我们班在山脚下,操场在坡顶上。最爱两排教学楼中间那条林荫大道。碎红砖铺成,两旁是比教学楼还高的梧桐树。每天晚餐后,我和室友朝阳手里握着一卷书,并肩走在林荫道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偶尔有一两片梧桐叶脱离树枝,在空中打着转,徐徐飘下来,落地有声。目光越过校园的黑瓦与树梢,眺望夕阳,喟然长叹。眼里有了年少时淡淡的忧伤……陆陆续续的,会有男女同学从校园里走出来,棋子样散布在周围的山坡上或马路对面的茶林里。 我们缓缓走过操场,走进茶林深处,一朵朵白色的茶花悄悄绽放,低头轻嗅,有一种淡淡的轻香,等到花落后,它们结成纽扣般圆圆的、青青的茶籽,一日日壮大,等到成熟时,果实慢慢变成红褐色,主人将它们采摘下来,榨成粒粒鲜香的茶油,或食用,或变卖成银钱。而茶树依然生长在那儿,任凭风吹雨打,来年继续蕴育丰满的果实,如同我们校园,园丁们培育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生,或走向高校,或走向农村,或走向顶职的工作岗位…… 偶尔,也有镇上的社会青年男女来散步,穿花衬衫,喇叭裤,留长头发,我们背地里称这种时髦男为“水佬倌”,女的则为“水佬婆”。 走着走着,有时也会碰触到“地雷”,见一对男女青年躲着茶树下,相互搂着,亲吻……我们便吓得面色苍白,捂着眼睛逃走。 需得提防的是,那种单独行动的“水佬倌”,在茶山里乱窜,一旦见到女学生,便挤眉弄眼,或者啜起嘴唇吹着尖利的长长的口哨,女生们如临大敌,慌忙撤走。 朝阳的爸爸是个有着15年工龄的民办教师,每个月30多块钱,要盘三个孩子读书,谈何容易,全凭母亲养猪增加点收入,朝阳上有一个姐姐,是尖子生,下有一个弟弟,亦在求学,常常交不起学费,她周末回去烧火做饭,喂猪打狗,承包所有家务,还时时面临失学的危险,返校时眼泡皮肿,我便知道她肯定刚刚哭过。朝阳发育得比较早,胸脯滚圆滚圆的,把衣服撑得高高的,鼻子像是糯米捏成,嘴唇软软的红红的,像性感的洋娃娃。她的音质极好,很高的调子都能唱上去,且唱得声情并茂,是我们班的音乐委员。她最大的梦想是走出农村,当一个女歌唱家。一提起唱歌,她便激动得胸脯起伏,小脸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一闪一闪的,可只要一回到残酷的现实当中,她眼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从胸腔里透出一口冷气。为此,我也陪着她难堪,为一个贫苦的农家学子梦想的夭折而抑郁,深刻体会到农民生存的艰辛。 一次下晚自习,我刚要走出教室,几个高年级同学涌进来,他们是班主任上两届带的学生,下了课就往老师房里钻,说说笑笑,亲如姊妹。其中一个高个子,大眼睛,圆脸蛋的学姐突然叫住我的姓名。我有些错愕,问她怎么认得我。她灿烂地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呀,全校的同学谁不知道你作文写得好,我虽然比你高两届,但我们的龙老师还拿你的作文在班上当范文念呢。 我胀红了脸,讷讷地笑。 她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很友好的说,我叫罗飞燕。 岁月是个炼金石,没想到,我与飞燕的亲密友谊几经考验,一直维持到今天。 初二时,我的班主任便调到乡中学当校长去了。这个时候,我与飞燕已经无话不谈了。她的性格与我互补,开朗外向,笑声如银玲,她像个姐姐一样开导我,说我性格太内向,不要太多愁善感……她那时是班上学习委员,文才极好,班长是个男同学,后来班长当了法官,俩人结为伉俪。 初二时,我的教室安排在离操场最近的那一排。班主任是个中年女老师,对我也颇为偏爱,为了避免性别有误,她把我名字中的“元”字改为“媛”字。 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严重的偏科现像,班主任很严肃地告诫我,不要出现“半边碗”的情况,否则严重影响升学!虽然我自己也深知弊端,奈何一上数学课,就如霜打的茄子,看到三角函数就头皮发麻,后来干脆把课外书很巧妙地藏在书桌里,偷偷看,一旦碰上数学老师的眼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脸上便火烧火辣的,赶紧一本正经的坐好,可课外书中的情节还在脑海里翻腾……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已经出现中考高考不包分配工作的政策,也有故作深沉的同学透露,即使你考上大学,如果家里没有关系,照样在家待业……许多同学感觉很泄气,尤其是家庭经济窘迫的同学,一副生而无望的表情,对学习的热情一下冷落起来。 学习成绩排名的滑坡,父亲迟早还是知道了,他的脸色日渐阴沉,到了周末,我甚至不愿回家去拿菜。 那是个寒冷的上午,第三节的作文课,题目是——我的同桌。北风把未关严的玻璃窗拍打得啪啪作响,有同学搓手,哈出一团白气;有的在跺脚板,语文老师咳嗽一声,说天气寒冷,同学们要克服一下。嘈杂声收敛一些,当老师转过背去黑板上写字时,开始有人传纸条,先是前排的传到后排,接着,这个组的伸长手传到那个组,接收纸条的同学有的颦蹙,有的抿嘴而笑,有的面颊绯红。 印象中,我几乎未曾与男同学搭讪过,以至到现在一个男同学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其时我们班上有两个女同学是本镇街上的居民,吃的是皇粮,那时城乡差别很大,优越感显而易见,我鲜与她们接触。 我也接收到一张纸条,不过不是男同学,而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同学,住在镇子街上末尾一幢土砖屋里,初一时曾与我同过桌,没想到她居然写我。其中一句话这样写道:“她像一根细长的竹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看了真是哭笑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教室前面一条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凛冽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大家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但见一个微佝着背脊,围着枣红色围巾的妇人探了头进来张望,老师忙迎上去问……我定睛一看,天呐,是大姨妈! 我举起手,赶紧跑出去。 大娘!我激动地喊了一声。 哎!大姨妈见到我裂嘴笑了,说,我生怕找不到你,本来想叫你大爷来的,他今天要开会,脱不开身。她边说边摸了摸我身上的棉袄,问我冷不冷。我摇了摇头,却又情不自禁地跺了跺了脚,那时我的脚后跟已经冻烂了,晚上脱袜子,袜子被血痂粘住,疼得疵牙裂嘴。 是不是冷脚?又没得火烤,造孽哟! 大娘没啥好吃的给你,喏,给你带了点菜。她从怀里掏出个桔子罐头瓶递给我。 我捧着菜瓶,沉甸甸的,满满一罐头炒猪肉!菜尚有余温,一股猪肉香味扑鼻而来,印象中,那是我读书寄宿生涯最美味的私家菜! 莫耽误你学习了,快进去吧,我去卖柴了。周末到大娘家来,大娘给你做好吃的,带你去过圩坪帮你买双鞋……下个星期叫你大爷帮你送点米来。 我站在教室转角处,目送大姨妈走在操场上的背影,寒风把她的短发掀起来,像一篷凌乱的灰草,见那缩肩拱背,瘦瘦弱弱的背影渐行渐远,我鼻子发酸,眼眶潮湿……年近六旬的大姨妈,田埂边种庄稼,山上捞柴火,树上摘茶籽,肩扛手提去赶圩……没有一天能闲得住。 每当忆起双桥区中学那段难忘的青葱岁月,大姨妈来看望我的情景足以温暖我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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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泸州市警察协会、泸州公安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