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签｜少女时代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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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转载 | 司马白羽
设计 | 两两
编辑 | 凯娃子
我一直喜欢旧书，尤其是那些留下阅读者痕迹的旧书，因为我相信它留居着阅读者的真诚，至少那一瞬间存在过。当然，还有一个很大原因，那就是旧书价廉。尤其是学生时代，我几乎踏遍了所在城市的全部旧书店门槛。当然，我所在的城市旧书店并不多，总共不过七八家而已。
在上大学的那些年月，我搜求了四五百册旧书，大部分旧书都是一二元购得，略贵者也不过三四元，最贵者也不超过十元。这些书里面既有花三元购得的《朦胧诗选》，也有花八元购得的砖头般厚的《世界通史》。我对书的整洁性要求较高，甚至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故而所购的虽是旧书，但大多品相较佳，甚至有不少旧书实际上是新书的库存。每以廉价购得新书，不但我会高兴半天，我的钟爱读书的朋友们也会兴奋很久，这就是穷学生搜书的快乐。
相比那些以“旧书”价格购来的新书，我更喜欢有收藏痕迹的书，因为每一本书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一本书后面都曾栖居过一个灵魂。我曾从书扉页上的签名和时间，来推测该书原主人的年龄、气质、甚至模样；我也曾从书扉页上的赠言来推断赠书者与售书者的关系；我还从书空白处的批语猜测如此有思想的是一位谦谦君子，还是窈窕淑女……总之，这里面有无尽的故事。其实，接触一本书，就像接触一个人一样，也是有缘分的。我下面所要说的书，便与一场爱情有关。
2003年六月，距今大概九年以前，那是一个耨热的天气，我准备找几本诗集来读。便去了塔南路的一家旧书店，看店的是一位满脸沟壑的老太太。我说要找几本诗集，她便指着一排破烂书架让我自己去寻。
我淘了六本品相较好的书，其中三本是《外国诗歌精品》、《港台诗歌精品》、《朦胧诗诗歌精品》，这三本书显系一套，均为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另外三本书的具体书名我已忘了，不过此事我记在当天的日记里，是可以查询的。
我花了六块钱购得三本书，然后乘公交回学校，快到学校的时候我在《港台诗歌精品》里发现了两封信，邮戳上的时间分别是1992年4月和1993年6月。我差一点将它们从车窗上扔出去，不过在扔掉之前我动了看一眼的念头。抽出信件的一刹那，我便被发黄的信纸上娟秀的小字吸引了。
贵生：
写这信的时候，咱们已经分开一个整月了。
我爸妈对你不中意，不准我和你在一起，可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你那天从我家离开的时候很硬气，好像无所谓。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心痛，因为你的嘴角一直在抖。这一个整月我每天都恍恍惚惚，脑子里全都是我们从前在一起时的事情。
我知道你个性很强，不会轻易舍弃自己，你期望的东西最终都能成事。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直都很软弱。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继续生活。可是，你走了一个月，连个信儿都没给我。
贵生，你真的把我舍弃了么。
蕤
1992年4月11日
这封信写的缠绵悱恻，字里行间流露着情人分别后的痛苦。不知道写这封信的“蕤”究竟是何许样的女子。这促使我想了解第二封信的内容。
贵生：
大概你总会怨我的吧。结婚大半年了，我才给你写信，可能是最后一封信。婚后，所有的东西都放了下来，包括以往的很多想法。不但脚步放慢了，连人也懒了许多。懒的看书，也懒得动笔。
很多人很多事（也包括你），都努力不再想起。其实大多数时候，真的想不起来了。少女时代结束了，家庭生活倒也不出我的意料。柜子里那些好看衣裳，你曾经称赞过，大抵以后都不会再穿，便给了妹妹们。很喜欢现在这种恬淡的日子，虽然忙累，但是心里窝的满满的。
贵生。给你写这封信，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过得也好。
林蕤
1993年6月27日
通过两封信，我推测“贵生”和“林蕤”大概曾经是一对恋人，他们先分了手，之后林蕤便嫁作他人妇了。“贵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能靠想象。在文本中，他只是一个称呼。不过，我大概能想象到他读两封信时的情绪，尤其是第二封，只怕他会大哭一场吧。即便他是个不轻易掉泪的硬汉子，心里也会流血的吧。
蕤是怎样一个人呢？她是一个有善良心地，堪做贤妻良母的女子吧。她的信写的那般婉约，又充满平淡和克制，这是心中充满善意的人才有的。
诗集中夹信的那一页刚好是台湾诗人洛夫的《爱的辩证》，我看到了最后两句：
水来 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其实，这只是精神层次的山盟海誓，世间的爱情那里经得起水火的，一丝烟火气便能将它断送。即便真的经得起水火，水火过后只怕也早已失了本相，莫说我们不再认识对方，只怕连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等，不过是一种心灵的浩劫罢了。其实，我并不想臧否谁，贵生和林蕤，都是没有错的。那不过是青春，没有人知道青春怎样伤害过我们。
从第一封信的时间来看，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吧。蕤和贵生，他们还会记得彼此吗？其实，这根本不重要。也许，他们也都步入中年，儿女成行了吧。我相信，他们都很幸福。
赠言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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