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sy丨5500万美元估价的莫奈“干草堆”，究竟贵在哪里？
Claude Monet, Meules, 1890/91. Courtesy of Sotheby’s.
“在现代艺术史中，几乎没有哪幅颇具革命性的绘画像‘干草堆’这般容易地被藏家和批评家所接受。”
Richard Brettell
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著名的“干草堆”系列（Les Meules）把简朴的乡村生活描绘得熠熠生辉。在1889到1891年间，莫奈不断描摹他位于法国北部吉维尼的家门外一堆堆的庄稼。通过在不同月份和一天中的不同时间下对同一物体的反复描绘，莫奈找到了他真正描绘的主题。
“干草堆”系列一共有25幅，构图和色彩各异。有的画着满满的两垛，有些只有一垛，在画面边缘就截断了。雪天的风景和长长的蓝色影子与周围青翠的树林和繁茂的草坪交错在一起。“每一幅都是关于美、真实和形式的杰作，”艺术理论家温福德·杜赫斯特（Wynford Dewhurst）曾在他作于1904年的《印象派绘画的起源和发展》（Impressionist Painting, Its Genesis and Development）中赞赏道，“这些创作将的影响将传播到全世界。”5月14日，“干草堆”系列中的一幅将在纽约苏富比印象派和现代艺术夜拍中进行拍卖，预计成交价将超过5500万美元。
Courtesy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Claude Monet, Stacks of Wheat (End of Day, Autumn), 1890/91.
高估价再一次证明单幅“干草堆”在市场中的价值，不过，这件作品在艺术史中的重要意义其实离不开整个储藏做系列。经过数年不断寻找新的景象进行描摹——例如海景、午宴或是白雪覆盖的栅栏——莫奈决定转向一个全新的长期项目。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他苦心钻研在自己的院子中。值得注意的是，每画一幅画时，莫奈往往先到室外写生，快收尾时再回到工作室完成：对于印象派画家来说，效果比写实更重要。随后，他重复着这个如今闻名遐迩的创作过程，描绘了从鲁昂大教堂到花园里的睡莲再到伦敦的国会大厦等一系列风景。买下这幅干草堆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一幅画，它象征着这位印象派艺术大师刚刚找到自己标志性的绘画方式。
苏富比印象派和现代艺术部主管奥古斯特·优瑞博（August Uribe）不遗余力地强调，即将拍卖的那幅“干草堆”在整个系列中的独一无二。“它是最棒的一幅”，他说。这幅即将拍卖的《干草堆》（1890）描绘了一个大草垛进入画面的左侧。阳光从草垛的右侧透出，形成一条红色的曲线从草垛底部向正处在其阴影方位的观众延伸。草垛顶部是蓝色，中间是紫色，底部是红色，表现出自然光线所营造的渐变色彩。另一个稍小的草堆则位于画面的左侧，远处的色彩把观众的视线引向画面右侧边缘。草堆在绒绒的粉色天际和柔软的紫色土地之间形成分界线。作品的意图明显是描绘自然中的美，这让它很容易找到买家。
Courtesy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Claude Monet, Stacks of Wheat (End of Summer), 1890/91.
除了晴朗、充满活力，还有它28.6x36.5英寸的尺幅（是莫奈干草堆系列最大的三幅之一），这幅画的渊源也为它增添了不少价值。代理莫奈的传奇画商保罗·丢朗-吕厄（Paul Durand-Ruel）于1891年5月首次展出这幅作品：它是当初为莫奈举行较大规模的展览中的15幅画之一。
今年秋季，三幅“干草堆”将在美国丹佛美术馆的大型展览“克劳德·莫奈：自然的真相”（Claude Monet: The Truth of Nature）中展出，谈及丢朗-吕厄当年的展览，美术馆的总策展人安杰丽卡·达尼欧（Angelica Daneo）认为它是“开创性的”。尽管在莫奈以前已有法国画家创作系列绘画，比如描绘连续的事件或四季的变化，并且这也非莫奈首次以系列进行描绘，但“干草堆”是首个莫奈认为“需要整体展出才能体现这些画的联系和价值的系列”，策展人说。另一位印象派画家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曾盛赞“干草堆”系列具备“圆满地呼吸”的能力；几年后，毕沙罗也画了自己的干草堆。和毕沙罗一样，批评家和藏家都立即被莫奈的这些画吸引。
Claude Monet, Stack of Wheat, 1890/91.
Courtesy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在现代艺术史中，几乎没有哪幅颇具革命性的绘画像’干草堆‘这般容易地被藏家和批评家所接受”，艺术史学家理查德·布雷特尔（Richard Brettell）在1984年写道。据他说，在展览开幕的一个月内，“干草堆”绘画就已售出了不少，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没展出的，到1891年末就只剩下一两幅。
丢朗-吕厄向芝加哥大藏家贝莎·波特·帕尔莫（Bertha Potter Palmer）出售了八幅“干草堆”（本次即将在苏富比进行拍卖的就是其一）。贝莎极喜欢这些画，并且意识到它们潜在的转售价值，于是又从波士顿画商查尔斯·费尔柴尔德（Charles Fairchilds）那里买下第九幅。她一生中买过90多幅莫奈作品，还收藏了包括毕沙罗、德加、雷诺阿在内的那个时期杰出的艺术家。尽管她在买下“干草堆”的第二年就曾委托丢朗-吕厄出售作品，但她很快就因为舍不得而改变主意了——“这幅画对她弥足珍贵，”优瑞博说。
Courtesy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Claude Monet, Stacks of Wheat (Sunset, Snow Effect), 1890/91.
布雷特尔指出，在三年内，帕尔莫售出了三幅“干草堆”。经济利益对于她的驱动力不亚于美学价值。但布雷特尔没有因此批评她的做法。“我们不应对她毫不掩饰的资本家特质感到惊讶或反感，”他写道，“毕竟，她通过莫奈的作品为自己也为莫奈赚了很多钱，之后艺术家才得以完成那些更大幅和惊艳的花园作品。”换句话说，帕尔莫早期转售“干草堆”间接帮助莫奈完成了他最受瞩目的“睡莲”系列，莫奈对睡莲的兴趣持续了几十年，直到1926年去世。
1893年，帕尔莫在她位于风城芝加哥黄金海岸区名为“城堡”的住宅内建了一间画廊，挂着她收藏的莫奈。那一年的芝加哥世博会期间，大量访客涌入画廊参观。如今在苏富比拍卖的那幅《干草堆》直到1986年仍然是帕尔莫家族的收藏，1986年，帕尔莫的一位继承人以250万美元拍卖了这幅画。当时，帕尔莫家族只剩下另外一幅“干草堆”。
Courtesy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Claude Monet, Stacks of Wheat (Thaw, Sunset), 1890/91.
帕尔莫在1922年向芝加哥美术馆捐赠过一幅“干草堆”，作为她遗产的一部分。到了1933年，芝加哥美术馆藏有其他美国藏家捐赠的另外两幅，分别来自瑞尔森（Ryerson）家族和科伯恩（Coburn）家族，这三幅作品为美术馆奠定了印象派收藏的基础。1980年代，美术馆又购得一幅“干草堆”，帕尔莫和另一位私人藏家又分别捐赠给美术馆一幅：目前，芝加哥美术馆藏有全球最多的“干草堆”作品，总共六幅。
如今，拥有“干草堆”作品的机构遍布全球，从澳大利亚国家画廊到苏格兰国家画廊、巴黎奥赛美术馆、再到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总共的25幅之中只余下8幅属于私人收藏。芝加哥美术馆欧洲绘画和雕塑部门的主席葛洛丽娅·葛莱姆（Gloria Groom）强调，这些作品是莫奈第一个持续且成功的绘画系列。
“莫奈从自然各处的景色汲取灵感作画，随后在工作室内进行加工，使这些独立的风景形成一个整体，在整体呈现中获得新的意义。这在当时是个相当新颖的方法。”她说。
Claude Monet, Haystack in the evening, 1891
"Monet - Lost in Translation" at ARoS Aarhus Museum of Art, Aarhus
优瑞博和他的团队对作品近期拍卖结果进行评估之后，决定了苏富比目前对这幅《干草堆》的估价（几乎是这幅画上次成交价的22倍）。最近一次“干草堆”系列绘画的交易发生在2016年一次佳士得拍卖上，当时以8140万美元售出给一位私人买家。在过去20年里，还有三幅创作于1889至1891年的“干草堆”出现在拍卖上：一幅于2001年在伦敦苏富比以1010万英镑成交，另一幅同年在纽约当时还名为“Phillips, de Pury & Luxembourg”的富艺斯拍卖行以660万美元成交，还有一幅1999年在纽约苏富比以接近120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我们和委托出售方达成了共识，”优瑞博解释道。“我们推出的价格策略是最合理的，这个估价不仅反映出作品的重要性并吸引重要的藏家，同时也有利于健康的竞价。”
达尼欧则对“干草堆”作品的高预估价提出了另一种逻辑。“这些画对于理解法国艺术从19世纪向20世纪的过渡发展非常重要，”她说，“在莫奈的末年，抽象画法渐渐兴起，当然他在有生之年没能完全领略，但‘干草堆’系列显然影响了他之后的一代艺术家。莫奈对于抽象的兴起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Alina Co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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