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王俊杰：聚焦他存在于此生之外的品质

Original Harley Wong Artsy官方

Matthew Wong,

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 2018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2018年，艺术家王俊杰（Matthew Wong）因其在纽约 Karma 画廊的个人首秀广受好评而登上了新闻头条；2019年，年仅35岁的他因自杀身亡而成为新闻焦点；从2020年起，其画作在拍卖会上的价格再一次让他成为众人谈论的对象。自此以后，对其作品的解读常常带有某种煽情的色彩，围绕这位艺术家所经历的折磨与痛苦展开。关于他职业生涯的故事似乎总是纠结于它的结局之上，个人生平与艺术实践再也无法分离。

Matthew Wong

The West, 2017

Oil on canvas

Collection of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allas Art Fair Foundation

Wong Foundation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王俊杰的第一场博物馆回顾展（展出至2023年2月19日）将艺术家独一无二的才华推到了最前线——这也是人们本该关注的重点。对这位艺术家来说，“The Realm of Appearances”是一场意想不到的“回归”——本次展览由他生前唯一收购了其作品的艺术机构达拉斯艺术博物馆（DMA）组织与呈现。由 DMA 的卢佩·默奇森（Lupe Murchison）当代艺术策展人 Vivian Li 博士策划，这场富有启发性的展览已于10月16日开幕，距离2019年10月2日王俊杰去世仅三年之久。展览以不同的主题和笼统的时间顺序为轴，讲述了一位多产艺术家的实验性演变：他真正静下心来工作的时间大约为七年，展出的时间则为三年。

Matthew Wong

The Performance,

2017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出生于多伦多，王俊杰在安阿伯的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 in Ann Arbor）获得了文化人类学学士学位。2013年，他获得了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Cit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s School of Creative Media）的摄影硕士学位。同年，王俊杰开始更认真地追求绘画，用黑色水墨勾勒各类非写实的形态。虽然 “The Realm of Appearances”并没有包含王俊杰的摄影作品，但这些早期的纸上作品仍然得到了呈现。

随着王俊杰作品中的空间元素与风景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你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像《Heaven and Earth》（2015）和《Landscape of the Longing》（2016）这样的作品很可能从20世纪中国画家吴冠中的《松》（Pines ，1995）和《华山日出》（Sunrise at Mount Hua，约1980年代）的构图中获得了灵感。此后，王俊杰在油画和丙烯画方面的尝试则与草间弥生强迫性的标记、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梦幻般的色彩、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阴郁的“蓝色时期”（Blue Period）、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独具一格的“擦印”技术（grattage）以及沙拉·休斯（Shara Hughes）富有想象力的多彩风景画异曲同工。

Matthew Wong

The Realm of Appearances,

2018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通过将艺术史指涉与王俊杰对颜料纹理的独特应用联系起来，展览提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论点：艺术还是要亲身体验。线上的油画和丙烯画展示只能带出作品一半的风采。从数字图像中，人们很容易感受到某种忧郁的基调，却容易忽视王俊杰精力充沛的标记制作。在亲自到场并沉醉于其光彩夺目、运用厚涂技术的大幅画布之后，你很难将他的作品再简单解读为艺术家精神健康状态的反映。

跟随王俊杰的笔触从蓝到白，观众很容易迷失自我。借助艺术家对色彩的娴熟运用和对颜料的独特处理，即使是运用夜色的画作也仍旧焕发着某种内生的光芒。王俊杰的“蓝色时期”——以及 DMA 博物馆对这批作品的专门展示——看起来与其说是艺术家痛苦的实践，不如说是某种技术上的探索，尝试印证阴影也能蕴含生命。

Matthew Wong

River at Night,

2018

Collection of Shio Kusaka and

Foundation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在王俊杰生前的最后一次采访中，作家玛丽亚·沃格尔（Maria Vogel）认为他的创作是“忧郁”的，其中出现的孤独人物就是很好的佐证。作为回应，王俊杰表示，他当然希望观众能与他的画作产生共鸣；他承认忧郁和孤独是潜在的切入点，但也同时强调，其中还有比这更多的东西。采访的这一部分被大肆引用，却没有考虑其最初的语境。在我看来，这种做法导致了对其绘画的长期误读，过度强调了画家的悲情间离。王俊杰对自己的生活描绘十分清晰：他只是“隐居”和“独处”，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对其他生活方式的渴望。

Matthew Wong

Blue Room, 2018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The Realm of Appearances”是某种“纠错机制”，将中国山水画定位为艺术家早期生涯的影响来源。Li 的策展方式并不是将艺术家的作品放置在情感投射之中，而是将其锚定在艺术史的传统之上：在广阔的风景下，孤独和渺小的人物一直是极为常见的主题。

关于王俊杰的“心灵问题”，展览探究了艺术家在哲学和存在主义上的求索。从第一个展厅到最后一个展厅，连接整个回顾展的作品都呈现了一个“敞开的裂口”，例如水墨画《Where Did the Time Go?》（2016）和《Odyssey》（2017），以及水彩画《Origin》（2017）和油画《Path to the Sea》（2019）。《Where Did the Time Go?》的风格更为抽象，体现了艺术家早期水墨实验画的特点；《Odyssey》描绘了一条通向森林的隧道，《Path to the Sea》中的小路则指向树木中的一片空地。

Matthew Wong

A Walk by the

Sea, 2019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Origin》的创作方法更为超现实：从黑暗的中心出现的是一个通向海滩的开口，那里的天空明媚，闪耀着不同的带状色彩，一个小的剪影人物面对着海浪伫立。但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他鼻子的拱形、一只眼睛的点状甚至是短发的发线阴影都在告诉你，他正看向一边，既不面对大海，也不面对黑暗的洞穴。《Origin》是展览最后一个房间里仅有的三幅作品之一；另外两幅画是在艺术家生命的最后一年创作的。

Matthew Wong

Blue Rain, 2018

Collection of KAWS, Promised Gift

of KAWS inspired by Julia Chiang

to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与《Origin》相邻悬挂的是《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2019），画中唯一的人物正望向一大片未上色的画布。在天空中，围绕着一弯新月的是极具质感的点状颜料，让人想起文森特·凡高（Vincent van Gogh）在《星空》（The Starry Night，1889）中弯曲和旋转的笔触。地平线上有一座房子，但前一个展厅《Blue Rain》（2018）中的小木屋所承受的大雨却并没有延伸到这幅画作之上。相反，屋顶上方柔和的绿色暗示着起伏的牧场，甚至可能是极光。在“另一边”，空气虽然很宁静，却也充满了奇迹。

Matthew Wong

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 2019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tthew Wong

Foundation;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nd the Dallas

Museum of Art (DMA)

在这幅画作对面的墙上，悬挂着这个展厅的第三幅也是最后一幅作品《Landscape for Ella（For John Cheim）》（2019）。这幅画是根据艺术家从他的朋友、纽约 Cheim & Read 的画廊主约翰·切姆（John Cheim）那里收到的一张 iPhone 照片创作的。艺术家去世后，王俊杰基金会（Matthew Wong Foundation）的联合创始人亦即艺术家的母亲莫妮塔（Monita）将这幅水粉画赠予了切姆。

这次回顾展并没有以艺术家的“蓝色时期”结束——人们常常引用这一时期，用以神话王俊杰悲剧色彩的职业生涯；与之相反，展览聚焦他的智性，一种可以存在于此生之外的品质。从他的父母、切姆到艺术家斯科特·卡恩（Scott Kahn）和 White Columns 画廊的主管暨首席策展人马修·希格斯（Matthew Higgs），王俊杰的支持者们都亲眼见证了艺术家在哲学方面的探索与造诣。把王俊杰塑造成一个不合群的、有问题的艺术家既是件难事，也并不真诚——王俊杰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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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ley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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