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起炉灶：王莽式外交给帝国造成了哪些危害？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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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百夫长法比乌斯

◎ 编辑：马戏团长

◎ 全文约4000字 阅读需要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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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由于和伟主演的电视剧《连环套》播出，在这部电视剧的结局中，地下党员孟庆凡高喊：“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口号，随后拉响炸药包与日本鬼子同归于尽。

◎ 这句名言首登荧屏是在2012年，比后来者早了3年 图/电视剧《连环套》剧照

无独有偶，在2015年，由动作影星吴京导演的《战狼1》中，这句经典台词在稍加修改后，登上了大荧幕——“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随着该电影的迅速走红，这句让人血脉偾张的台词也红遍大江南北。

◎ 由“犯我强汉者”变成“犯我中华者”，两字之差，后者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更具传播力  图/电视剧《连环套》剧照

事实上，这句话出自西汉甘延寿、陈汤联合写给汉元帝的一封将功补过的上书，全句为：“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大概意思就是：“最好把砍下的头悬挂在蛮夷居住的槀街，让他们明白，胆敢侵犯强汉的人，不论距离多远，我们也一定要他们人间蒸发。”

当我们完整了解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后，就会明白，所谓“霸气侧漏”的宣言背后，实则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将领“矫诏”后的补救结果，而这句话本就有“以功抵罪”的含义。不过，这句话的原意到了两千年后，已经不重要了。霸气吗？提气吗？霸气提气就够了。

◎ 2017年7月27日，上映的《战狼2》中，这个经典镜头，无疑给中国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事实上，相同的桥段在另一部名为《中国推销员》（2017年6月16日上映）的电影中也有表现。但从长远来说，这种刻意渲染的桥段，无疑是给有“战狼”情节的海外华人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随着《战狼1.2》的上映，这种“虽远必诛”的霸气逐渐显现在国际外交的舞台上。

谈及外交，大多数国人都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但是对Wolfwarrior Diplomacy（战狼外交）这个词倒是耳熟能详，这是一个近年火爆网络的新词，最初是讽刺那些见谁咬谁的外交风格，如今却成为了代表自信、独立的外交风格的代名词。

当今的外交战狼不战狼，Wolfwarrior Diplomacy好不好，笔者看不透也没资格说，不过这个词用在2000多年前王莽身上，倒是比较贴切，那么就让笔者为您叙述西汉至王莽以来的外交变化，带您领略Wolfwarrior Diplomacy的魅力吧。

◎ 西汉的羁縻外交

要全面了解王莽新外交的变化，就必须清楚在此之前西汉时代外交的策略和国情。

汉朝于公元前202年从秦帝国的废墟中建立，刚刚诞生便面临着严峻的内外局势，自高祖刘邦始，匈奴就如一把利刃悬在西北方向，时刻威胁着汉帝国的安全；而南方闽越、南越等越族势力虽远不如匈奴威胁大，亦臣服于汉庭，但并不稳定，其中闽越屡屡举兵侵邻，试图扩张，南越则保持着众多势力割据的局面。

在白登之围惨败后，刘邦认清了形势，知道目前这个内部不稳，民生凋敝，急于休养生息的帝国是难以支撑南征北战的，因此他只能放下“自尊”，采用激进爱国者们所看不起的“软弱”策略——羁縻。

◎ 白登之围让刘邦走上了“软弱”的外交路线

这种外交策略通过和亲、赂遗、互市、册封等温柔手段来安抚、拉拢敌人，虽然不能给草民打鸡血，灌输民族自豪感，却实实在在的为国家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从白登至惠帝去世的12年，汉匈之间保持了和平，文帝时代虽有匈奴三次大规模入侵以及两次大举反击，却未打到你死我活，也最终恢复了和平，时至景帝，则更保持了安定的局面，是谓：“终景帝世，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羁縻政策下，北方保持了大致和平，南方更是如此，诸越政权从高祖到景帝都保持了基本的忠顺，甚至在七国之乱时都没跳反。

而这一切正因为羁縻策略被惠帝、文帝、景帝所继承秉持，如此一来便创造了文景之治的外部条件。

◎ 中原与草原和睦互惠才是正道

到了武帝朝，羁縻政策有了改变，不满于匈奴的威胁，又想要扩张获取丰功伟业，刘彻决定大动干戈，在他的遥控下，汉朝开足马力投入了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通过南征北战削弱了匈奴，打败了西域与百越诸国，开拓了河西走廊，向东扩张到了朝鲜半岛，但也因此搞的海内虚耗，国势急转直下。

即便此时的外交策略非常具有侵略性，以至于搞出了求大宛宝马不成就劳师远征的傻事，但总体来说，汉朝的外交仍旧保持了前一阶段的务实特性，这从汉武帝拉拢月氏、乌孙等势力打击牵制匈奴，对于匈奴中的分裂者，也及时的做出支持和回应并最终获得了南匈奴的依附中可以看的清楚明白。

◎ 汉武帝的征伐虽然“令人振奋”却代价高昂

而到了昭帝、宣帝时期，面对饱受战乱、衰败之苦的国家，两位皇帝在多次组织大军出塞的同时充分发挥外交的作用，进一步利用温和的手段拉拢乌孙、鲜卑、南匈奴等盟友，使其替代自己更好的打击匈奴。

在匈奴遭到越来越大的打击后，便减少出征的频率和规模，释放重修旧好的信号，以期回归和平。最终，在外交的努力下，结束了汉武帝依靠战争所不能解决的匈奴之患。而后在元、成、哀、平四帝治下，这一外交成果依旧得以保持。

◎ 利用盟友制约敌人是最高效的方式

总的来说，西汉200余年的羁縻外交总体以务实、理性为核心，以温和手段为主，虽经历武帝的改变，但及时拨乱反正，最终利用羁縻之策解决了纷扰百年的匈奴之患，实乃高明之策。

◎ 新朝新外交

与此相比，踏入公元后的新朝，在外交方面就显得另类、低级的多。

公元9年1月5日，王莽篡汉，改号为“新”，迫切需要证明自身合法性的王莽，立刻着手在制度、文化、外交方面的有所建树，期望以此区别于刘汉王朝，从而让大众接受新朝的新气象。

为此他大刀阔斧的进行一系列改革：首先他在经济、政治等制度上提倡周制，漠视社会现状与人们数百年的摸索经验，盲目的恢复不利于经济发展也不得人心的井田制，同时更改币制以及官制，让他的统治更像周代；其次在文化上以西周为标杆，恢复周礼，并且以“复兴传统文化”为由，干涉许多地方的命名，做了不少如改长安为常安，山阳郡更名巨野郡这样掩耳盗铃的蠢事。

而在外交上，则紧跟着制度和文化方面的改革，重新开始强调华夷之别，以高高在上的文化优越感作为基石，指导帝国外交活动的进行。

◎ 现代cosplay爱好者对周礼的“复原”

更可悲的是，王莽在外交上的“莽”并不是口嗨而已，对于周边的匈奴、羌人、鲜卑、越人以及西域诸多的民族，王莽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也真心觉得没必要和他们谈什么外交。

因此在王莽还未篡汉时，他就亲力亲为的对周边归顺汉王朝的势力极尽欺压之能事，而其中最倒霉的便是势力最为庞大，历史恩怨也最深的匈奴。

虽然南匈奴的归附让北方边境安宁了数十年，双方的友谊自宣帝以来便“坚不可摧”，但在王莽的骚操作面前，再牢固的关系也维持不下去：公元2年，王莽突然收回了原先给予匈奴“自行决定入汉人选”的权利，下令王昭君之女前来侍奉太后，匈奴单于囊知牙斯为了避免矛盾升级便接受了安排。

然而单于未能料到，王莽指定王昭君之女侍奉只是试探，后面还将变本加厉。

当西域车师后王因与汉官冲突，率众投靠匈奴的事被单于囊知牙斯自己主动报告给汉廷后，王莽非但没有给予嘉奖，反而指示使者劈头盖脸的责备对方，匈奴单于据理力争，使臣却更为严厉，要对方记住汉帝国的大恩大德。

匈奴单于迫于淫威只得将车师后王交了出去，期望风波可以平息，结果王莽下旨剥夺汉宣帝与匈奴订立的“约束封函”，将双方不得互相接纳逃亡人员的条款范围扩大到乌孙、乌桓和西域各国，一肚子气的单于再次隐忍，王莽见对方如此恭顺，便更加自大，甚至连单于的汉名都过问了起来，派遣使者以“中国不得有二名”为由，嘲讽匈奴单于取的多字汉名根本不正统，要求对方放弃这种辱汉的行为，最终在威逼利诱之下，囊知牙斯单于改名“知”。

◎ 昭君出塞象征着匈奴和汉的友谊达到最高潮，她女儿的回归却象征着二者关系的破裂

匈奴的遭遇尚且如此，相对弱小的势力就更无安宁可言。

前文所述的车师后王出逃之事便是典型，虽然车师后王的出逃冒犯了天朝威严，但事出有因，而且西域鞭长莫及应当以拉拢安抚为要，王莽无论于理还是于利，都应调查清楚后给予公正审判。然而沉迷于Wolfwarrior Diplomacy风格的王莽并不打算考虑那么多，有什么比直接将二王斩首于西域诸王面前更能体现我大汉强大呢？

如此一来，就给西域诸国埋下了祸乱的种子。

◎ 汉朝在西域的统治可没有某电影那么温情

如果说在篡汉前，王莽尚且用拐弯抹角的法子恶心人，那当他建立新朝后，就彻底变成了疯狗，逮谁咬谁：基于“内诸夏而外夷狄”的核心思想，这位心怀文化优越的大汉一级倒车司机，无视周边民族首领称王的行为已然践行了无数世代的事实，断然否认西汉时代中央政府与它们所形成的共识，对这些民族纷纷提出了严正警告，称这种合法合理的行为是“违于古典，缪于一统”，进而要求除匈奴外所有的周边民族首领要改王为候，否则就要武力统一。

◎ 承认西域等地的国王本来是汉朝的基本外交政策

最终，汉朝凭借巨大的体量迫使大多数国王就范，而少数如句町王这样拒不接受的硬汉，也被汉官诈杀，激烈的镇压促使西域车师、西南句町等国起义，按道理来说汉军对付这些小国并没有什么压力，但王莽的臭棋臭就臭在他把一直友好的匈奴也给惹毛了。

在王莽要求王改候的时候，他并没有放过匈奴，但碍于对方实力较强，便只是猥琐的收回了汉宣帝颁发的“匈奴单于玺”改颁发一枚“新匈奴单于章”从玺转章无疑是对单于身份的一种贬低，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单于的强烈抗议，而王莽却对此置之不理。

气血上涌的匈奴单于得不到王莽的说法，便要给王莽一个说法，于是派兵支持车师国的反抗。短短一年有余，匈奴就被逼反，王莽却仍不知道事态严重，非但没有安抚，反而下令将匈奴单于更名“降奴单于”，还宣布要将匈奴的土地和人民分成15份，另立呼韩邪单于的15个子孙为新单于。

当然，王莽知道天天靠口嗨统一别人只能被人当笑话，于是他调集大军北击匈奴，西进西域，南压诸越。

◎ 囊知牙斯已经步步退让了，最终还是被逼反了

就这样，王莽成功将西北、西南变成了战区，由此丢失了对西域和西南的完整控制权，这一番新朝新气象，怕是老刘家的皇帝泉下有知，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这龟孙。

当然，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王莽带来了天下大乱，老刘家的后代刘秀借机成功推翻了新朝，而他的Wolfwarrior Diplomacy，也最终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为后人敲响了警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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