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3年大恐慌：铁路一烂尾，银行就暴雷？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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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个大新闻，硅谷银行暴雷了。这银行里存着大量初创企业的钱，这一暴雷，对整个美国乃至世界的影响都很大。不过，听说美国政府出面担保能取出本金，但愿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 硅谷银行破产事件相关新闻报道

不过，银行破产暴雷这种事，对我们普通人来说确实罕见。但在美国，虽然不是司空见惯，但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1873年，就发生过一起银行暴雷事件，受此次事件拖累，纽交所甚至都破天荒关闭10天。此事件之后四五年，人们才慢慢从这次事件的阴霾中走出来。

今天，我们就聊聊这场影响深远的1873恐慌。

1873这一年，那会儿世界不算太平。

欧洲这边，普法战争刚结束不久。美国南北战争也刚打完不到十年。可以说全世界不少国家都处于战后重建阶段。那个时代，重建已经不光是把基础设施修一下这么简单了。整个社会经济的重建，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经济重建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里面关系非常复杂。就拿美国来说，南北战争打完，现在南北方彻底是一家人了。甭管之前有什么分歧，现在要为一个美国努力了。于是，南北方之间需要加强沟通合作，这里面很重要的一个产业就是铁路。铁路运量大，是当年长距离运输命脉，经济重建所需的人力物力大部分要靠铁路运输。

◇ 1869年北美太平洋铁路通车

◇ 1870年美国铁路网

于是从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开始，美国就开始大量上马铁路项目。仅仅在1868年到1873年，短短的5年时间，美国人就修了53000公里铁路。什么概念呢？1949年，中国铁路总长度是2.2万公里，今天也就14.8万公里。美国那5年修了5.3万公里，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当年美国铁路业扩张有多夸张。

美国铁路大部分属于私人的，因此不少铁路大亨横空出世。比如说大名鼎鼎的范德比尔特，还有托马斯·A·斯科特等等一大批人，都在那个年代发了财。之所以要把这俩拿出来说，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属于铁路行业的佼佼者，相互之间竞争也很激烈，这也给后来的故事埋下伏笔。

◇ 科尼利尔斯·范德比尔特（Cornelius Vanderbilt，1794年5月27日 - 1877年1月4日）著名的航运、铁路、金融巨头，美国史上第二大富豪

修铁路这种大基建项目非常烧钱，饶是范德比尔特和斯科特这种大佬，也不可能单独修建。因此，缺钱就要向银行贷款。由于当年铁路行业是财富风口，在业内普遍认为，只要投资铁路行业，猪都能上天。因此，银行给这些铁路大亨贷款也比较容易。

这其中，借款最多的银行是杰·库克公司银行。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这家银行，这家银行非常年轻，1861年才成立，当年南北战争一开打，这家银行就给联邦军也就是北方军提供贷款。后来北方获胜，这家银行自然赚了一笔钱。要说他们家的运营思路也很先进，当年他们是第一个使用电报联系客户的银行。要知道，在金融业，越快联系客户，钱挣得越快。他们能第一个想到这招，说明这家银行运营策略还是相当给力的。

杰·库克银行贷给老范和斯科特这么多款，那到期老范和斯科特得还。讲到这儿，就得说说铁路是怎么挣钱的。当年铁路挣钱的大头来自货运。平常做客运拉拉旅客根本挣不到什么钱，带货才是王道。那当年运货量最大的是什么呢？石油。

◇约翰·洛克菲勒（英文：John Davison Rockefeller，1839年7月8日－1937年5月23日），美国实业家，慈善家，埃克森美孚创始人，是十九世纪第一个亿万富翁，被人称为“石油大王”。

1860年代，石油业开始飞速发展。这里面涌现出不少石油大亨，其中最牛的，要数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当年标准石油起家，就是来自洛克菲勒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范德比尔特的独家铁路运输权。1870年，双方约定，洛克菲勒只能使用范德比尔特的铁路，而老范要用低于市场价的运费运送洛克菲勒的石油。双方各退一步，但也达到双赢。

此后，洛克菲勒的石油就占了范德比尔特铁路运量的70%以上。洛克菲勒迅速成为垄断美国石油业的人物，而老范也在跟斯科特的竞争中占尽优势，眼看有统一美国铁路业的势头（顺便说一下，这个故事在我的新专辑《石油帝国》里有详细描述）。

作为竞争对手的斯科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也开始接触洛克菲勒这个大客户，要能把他抢过来，那攻守之势异也。于是斯科特开始私下接触洛克菲勒，用比老范更低的价格吸引洛克菲勒。洛克菲勒是商人，谁出价低我自然就用谁的。也不顾跟老范签的独家协议了，开始使用斯科特的铁路。洛克菲勒改换门庭仅一个月，老范就撑不住了，又用更低的价格把洛克菲勒“抢”过来。

简单来说，接下来的1871年和1872年，洛克菲勒利用老范和斯科特的矛盾，反复横跳，谁的便宜我用谁。老范和斯科特就被这样牵着鼻子走。不过老范跟斯科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俩人就反应过来了。我俩打架，洛克菲勒这小子获利，凭什么啊。此时的洛克菲勒不过30多岁，而斯科特年过半百，老范更是快80了。这俩商场老流氓被一孩子弄的焦头烂额，这口气哪能忍？也不管之前矛盾多深了，坐下来商量对策。

很快到了1872年底，这哥俩商量出了解决办法，一起联合涨价，逼洛克菲勒就范。说到这有人可能纳闷，那洛克菲勒用别人的铁路不就完了？干嘛非要用他俩的？这是因为当年美国铁路业经过1860年代的整合，运量足够大的，就剩下老范和斯科特他们俩，其他小公司的运量根本不能保证洛克菲勒的运量。

◇ 19世纪末美国标准石油的一处炼油厂

洛克菲勒别看岁数小，能从石油行业杀出血路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想出对策。你铁路涨价，不就是因为觉得我石油业一定要用你运输么？爷干脆釜底抽薪，不用铁路运输了。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当年美国石油业腾飞，数量巨大的原油和石油加工品，不是当年公路运输可以满足的。别说那会儿了，现在靠公路运输也不够。那怎么运？洛克菲勒创造性的使用管道运输。

一般来说，石油加工场内部，管道运输是常态，毕竟距离短，造价低，养护便宜。但是长距离运输，没人敢用管道。于是在1873年，洛克菲勒宣布不再使用铁路运石油，同时自己出资修管道，把自己各地的石油工厂连接起来，同时连接起来的，还有原油产地以及市场集散地。

这等于石油运输不再依赖铁路，这可以说把游戏规则都改了。前文说了，美国在那五年时间，修了5.3万公里铁路。这里面的钱大部分是从银行借来的。这个钱，铁路公司要用运石油来还钱。现在石油不用铁路运，铁路公司挣不到钱，银行的钱还不上，那银行不就暴雷了么？

◇ 标准石油公司的油罐车

果不其然，就在洛克菲勒宣布不再使用铁路运石油，并且着手修建运油管线的同一年。1873年9月，之前说的给铁路公司贷款的杰·库克公司银行资金链断了，暴雷了，在银行存钱的用户开始疯狂挤兑。银行没钱，其他公司也别想从中借出钱来，大量公司因此破产。与此同时，几大铁路公司的股票，因为洛克菲勒的决策，开始断崖式下跌。因此还引发了更大危机，大量股民涌入交易所，抛售手里的股票。

一时间整个美国金融界发生海啸，1873年9月20日，华尔街的纽约证券交易所不得不关门10天，这跟今天熔断差不多的意思。55条铁路中断运输，另外有60家铁路公司破产。其他行业也受到极大冲击，1873年9月到12月，有18000家公司破产，美国失业率暴增到8.25%。

接下来的几年，更大的影响爆发了。大量人员的失业情况得不到解决，那还等什么，上街游行吧。一来二去，抗议游行变成了暴动。这其中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铁路公司，这就是著名的1877年铁路工人暴动。最后联邦政府不得不出动军队，才把暴动镇压下去。这在美国历史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 1877年铁路工人大罢工

不光是贫民百姓，就连老范和斯科特这两位风云人物，也没扛过去。范德比尔特直接气死了。斯科特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又跟洛克菲勒玩了一次命，结果把自己命搭进去了，郁郁而终，死后差点儿没钱下葬。

1873恐慌，在美国是个标志性的事件。在此之前，美国商业处于原始自然法则阶段。商业上的恶性竞争，野蛮扩张比比皆是，最后导致就是零和博弈，所有人都损失惨重。此事之后，美国政府再也不能放任企业如此发展，制定了不少规矩来限制各行各业的无序竞争。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不少隐患。

比如说之前说的杰·库克银行，在暴雷之前，几大股东早就知道危机马上就来，纷纷转移资产，最后平安度过危机。类似的事儿之后也不是没发生过，希望有一天这种规矩能赶紧完善，把洞堵上，省的这帮无良资本家弃机跳伞，自己保了命，苦的还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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