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重量

真正的自由并不仅仅是一项权利，同时也应该代表一种负担。一个人如果是自由的，他就不仅拥有“在不干涉他人自由的情况下，不受他人干涉”的权利，而且他也必须对自己出于自由的选择负责。

一说到自由，人们脑海中很容易浮现出这样的场景：一个讨厌的或者不怀好意的人要来干涉你的行为，而你酣畅淋漓地喝斥他：“走开！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总会带给人们飘逸的感觉，仿佛蓝天白云之下，微风拂起之时，一切枷锁应声滑落，一身轻松，为所欲为！

自由，又颇有些庄子式的仙风道骨，仿佛绿叶花丛中飞舞翩迁的彩蝶，或飞或停，遗世而独立。

这，就是自由的轻盈。

然而，当自由的硬币在空中腾起，你会发现它翻飞的另一面。

让我们假设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善良的人，看见你正朝着巨石将要落下的地方走去，如果他以自由之名，那么他会强行阻拦你吗？“哦，不！这是你的选择，因为，你——是自由的！”他会坚定而低声地说道。

自由地做出的选择，造成的结果必须由自己承担。如果巨石正好落下压在你的身上，那么你也只能独自承受。因为，这——就是自由的重量。

有重量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只有飘逸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因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只有飘逸的“逍遥式自由”只会带来终结与死亡，这是一种残缺的自由。就像一只风筝，在挣脱了线的束缚获得自由之后，虽然在一段时间内依然飘飘然，但是如果不能像空中自由的飞鸟一样，奋力地拍动翅膀以承受自由的重量，那么，在短暂的“逍遥游”之后便会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深渊而粉身碎骨。

正因为自由是有重量的，因此，一个自由的、现实中的活人必须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

因为你自由了，你只能自己努力才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因为你自由了，你必须独自偿还自己曾经欠下的债……

自由面前人人平等，自己享有的自由，别人也同样享有。自由的人拥有不受他人干涉的权利，也没有无条件协助他人的义务。真正的自由即是一种绝对的平等，任何人，他（她）生而拥有的权利都是一样的。任何人都没有义务为他人负责，任何人都有义务对自己负责。

正因为自由拥有如此的重量，因此有些人宁愿喜欢那种激情的、短暂的、残缺的自由。有些人甚至幻想着有位“青天大老爷”或者“父母官”，会如同父母照顾婴儿般，替自己行使“自由”。

然而，对残缺自由和“父母”包办的向往，其实只是在逃避真正的自由。

对真正自由的逃避，从更深层次上来看是人类内心“动物性”的残留——渴望自身仅仅停留在幻想层面的感官满足上，幻想自己就像一头动物般没有任何“思想”负担，一切只需听从“天地”的“自然”安排。

“控制不了自己命运的人，最终只能被别人决定命运”“放弃自由的人，必将被他人奴役”，如同早期人类驯化野兽、圈养家畜一样，承担自由重量的人可以把残留“动物性”的人当作牛羊等价的财产来摆布。人之所以成为大写的人，并区别于几乎仅依靠本能而生活的动物，本质上就在于人拥有“思想和选择”的自由，而没有自由的人几乎与禽兽无异。

人背负起自由的重量，使自己超越了动物本能的束缚，拥有了更加广阔的可能性和创造力。自由使人不再像动物一般被束缚在祖祖辈辈的“自然惯性”中，他挣脱了束缚，他告别了过去，他发展了，他超越了。

“自由的人，平静地来到世界，疯狂地创造历史，坦然地面向消亡”，正是一代接着一代地重复着这看似循环不殆的过程，人类创造了地球上任何一个物种都未曾实现的伟业！

因为承担起了自由，人类不是被动地接受自然选择，而是自己为自己立法。所以，那些逃避自由的人，也就是那些无法为自己立法的人，本质上还没有成为与禽兽相区分的、大写的人！

不自由的人，自然或者不自然地拜倒在有立法能力的人之下，“自愿地”被那些充满着“力量和意志”的自由人所支配和奴役，就像一只“风筝”般在“自由的天空”里漂浮。

一个没有自由和自觉意识的群体就像被线牵着的风筝，看似飘逸，实则漂浮，看似上下翻飞，实则停滞不前。

而一个由父母包办“自由”的孩子，是无法成长成人的，一个不自由的人还不如一头在旷野中自生自灭的野兽。

也许，在某时某刻，所有向往自由的人都会扪心自问：

我，真的是自由的吗？我，配得起自由的重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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