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 | 神庙、神谕和竞技
希腊的旅行总是令人愉悦的，但也虚无。当雅典人宣判苏格拉底死刑，当亚历山大铁蹄征服希腊全境，当基督教取代奥林匹斯山诸神信仰的时候，我们热爱的希腊已经死去不再复活。我们津津乐道的一次次前往的还是追寻两千多年前爱琴海古希腊文明的光芒。
在克里特文明之后，古希腊进入了迈锡尼文明，阿卡亚人带来的奥林匹斯山诸神崇拜才让我们能千古吟唱《荷马史诗》，给了我们一个丰富多彩、光怪陆离又保持孩童般天真的远古时代，这也是西方文明的主要源头。
古希腊文明最显性的成就大概就是建筑了。被称为“欧洲建筑的鼻祖”的古希腊建筑影响了后来的罗马式建筑、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建筑、古典主义建筑、现代主义建筑等，以和谐、单纯、庄重以及布局清新为主要风格。遍布整个地中海地区数不清的古希腊神庙是古希腊建筑最好的注释，尤其以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最为著名。
图 | 帕特农神庙
我们知道希腊南部本土是由阿提卡半岛和伯罗奔尼撒半岛组成。雅典位于阿提卡半岛，传说城市由大英雄忒休斯所建，而城市的未来取决于智慧女神雅典娜。雅典建城后，海神波塞冬与雅典娜争做这座城市的保护神。波塞冬把他的三叉戟插进雅典卫城，一股海水从岩石中涌出；雅典娜沿着这股水流种下第一棵橄榄树，以更和平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所有权。雅典人民投票选择了雅典娜，愤怒的波塞冬扬言要和雅典娜决斗，但众神之神宙斯坚持和平的仲裁。奥林匹斯山诸神经过决议，将雅典作为奖励授予雅典娜。这也是奥林匹斯山诸神唯一拥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城市。波塞冬心怀怨恨，掀起海啸，试图淹没阿提卡，所以雅典娜就住在城里，时刻照看着雅典。
图 | 卫城
雅典城市的标志当然是雅典卫城。卫城的英文为acropolis，其中acro的意思为“高处的”，polis的意思为“城邦”，因此，acropolis的字面意思应该是“高处的城池”。我们称之为“卫城”，大概是因为此处被防卫性的城墙所包围，又处于高处，易于防卫的缘故吧。它在雅典宗教、政治和文化生活中有重要的作用，在西方文明中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据考古发掘，卫城最早的建筑大约修建于迈锡尼时代，其遗址在现在的伊瑞克提翁神庙和旧雅典娜神庙处。根据神话传说，这两处建筑原是雅典国王伊瑞克特乌斯的王宫，后来转变成阿提卡的宗教祭祀中心。公元前566年庇西特拉图设立大泛雅典娜节，祭祀雅典娜的意义变得更加重要，人们在卫城建造了四座规模较大的神庙，即后世所称的“旧雅典娜神庙”，还修建了“胜利女神雅典娜”的祭坛和神龛。公元前480年春，波斯国王薛西斯一世率领大军分海陆两路入侵希腊，并在同年秋天攻入雅典，一把大火把宏伟的雅典卫城毁于一旦，这是第二次“希波战争”。
第二次“希波战争”最终结果是雅典大军在地米斯托克利指挥下，在萨拉米海战中大获全胜，波斯大军溃败退出希腊全境结束。胜利的雅典人在著名政治家伯利克里的组织下重建雅典卫城，由著名的雕塑家菲狄亚斯精心规划和创作，最终将完全烧毁的卫城重建的更加雄伟恢弘，其中包括帕特农神庙。但命运多舛的帕特农神庙在古罗马时期因基督教的兴起被改成基督教堂，神庙里奥林匹斯诸神的浮雕都被破坏，换成了基督受难的十字架。随着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东罗马帝国灭亡，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希腊，于是帕特农神庙中的十字架撤去，变成了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公元1687年，威尼斯远征军进攻土耳其人统治的雅典，土耳其人以卫城为要塞，并把帕克农神庙当临时军火库。炮火无情，军火库爆炸，雅典卫城遭到了毁灭性破坏。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历经战火、千疮百孔的帕特农神庙遗址，虽然只剩下主体结构，但从巍然屹立的柱廊中可以看出，它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建筑之一。
整个神庙遗址呈长方形，南北长约70米，东西宽约31米，采取的是一种改进的多立克柱式风格，其柱高与柱身直径的比例也由之前的4:1改为5:1，使神庙的柱体在外观上看上去更显得修长。根据现代技术复原，我们知道约在公元前448年，菲狄亚斯利用马拉松之战从波斯人手中缴获的青铜战利品，历时九年制作出一尊高达9米的胜利战神雅典娜巨像供奉于此。而奥利匹斯山诸神也都在此都有大小不一的精美雕塑，但雅典娜无疑是唯一的主角。整个神庙建筑群风格都为典型的多利亚风格，建材为产自阿提卡境内的优质白色大理石。神庙上刻有精美的浮雕，其题材都与宗教和神话相关。其中东边廊顶的三角楣上雕刻的是雅典娜从宙斯的头部诞生、诸神来祝贺的故事；西部廊顶三角楣雕刻的是雅典娜和波塞冬争夺雅典城守护神的故事。当然，现在都看不到了。现在还能看到的是西南少女门廊上6个身材婀娜、姿态各异的少女形状的柱子组合，是现在整个神庙遗址中最引人瞩目的部分（复制品，原作在卫城博物馆和伦敦大英博物馆），堪称希腊雕塑的代表作，作者仍然是伟大的古希腊雕塑家菲狄亚斯。
卫城山脚下有一座雅典卫城博物馆，这是我认为在雅典和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一样重要、不容错过的必去之地。置身于这个面积达14000多平米的建筑之内，我们仿佛穿越在时空走廊徘徊在古老与现代、现实和神话之间，陈列其间的帕特农神庙外墙雕塑残片依然散发出神性的光芒。
图 | 少女廊柱原件
除了少女廊柱原件（5件，还有1件相对完整的在大英博物馆），我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有在博物馆3楼用石膏复制的帕特农神庙三角楣（原件残骸还是在大英博物馆），画面中不仅有雅典娜和宙斯，还有波塞冬、赫拉、赫淮斯托斯、阿波罗、赫尔墨斯、阿芙洛狄忒、阿瑞斯等，个个栩栩如生、神采飞扬。
图 | 三角楣复制品
最右边三位相互依偎的是命运三女神，旁边驾着马车下山的狩猎之神阿耳狄弥斯；在三角楣左边站立拿披风的女神是青春女神赫柏，再向左坐着的两位女神分别是农神得墨忒尔和她的女儿珀尔塞福涅（冥王哈德斯的妻子），再向左坐着的是酒神狄奥尼索斯，在最左边拉着四匹马的马车上山的是太阳神赫利俄斯。多次在这个雕塑复制品前请教赵林教授讲解奥林匹斯山诸神之间的关系，才硬生生把这些拗口的古希腊诸神的名字铭记在心。
图 | 波塞冬雕像
如果说雅典是雅典娜的城邦，那么，德尔斐无疑是阿波罗的领地。
虽然雅典卫城和泛雅典娜节在希腊世界影响很广，但终归是地方性的宗教祭祀。在古希腊时代，影响力最大的泛希腊宗教圣地是德尔斐。这里在古希腊时代被认为是世界的中心。传说众神之神宙斯放飞两只鹰朝东和朝西相向飞翔，两只鹰最后在德尔菲相遇，所以认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当然，最让这里成名的就是著名的“德尔斐神谕”。
德尔斐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的帕纳索斯山连绵不绝的南面陡峭梯田之上，交通极为不便。传说这里的神庙原来供奉大地女神盖亚，盖亚派了巨蟒普同看守，所以这里最早的名字叫普托。阿波罗周游世界后，觉得德尔斐是合适建自己神庙的地方，便杀死巨蟒普同把这里占为己有。之后，他化身海豚，将克里特人引至此处，命他们建造神庙供奉自己。从此这里的名字叫德尔斐（Delphi），就是源于阿波罗化身的海豚（Dolphin）。
穿过崎岖不平、风景如画的山区道路，看到一大片橄榄树林，我知道德尔斐要到了。进入景区，沿右边的山道蜿蜒而上，首先看到的是几根多立克式石柱，那是神庙原址正门。有几处石头基址，那些都是由表达感恩的城邦敬献的宝物和雕像，包括雅典、西锡安、锡弗诺斯、尼多斯、科孚城、斯巴达、锡韦（底比斯）等等。这不仅是感谢阿波罗神，也是一种显示城邦财富和权力的公关手段。继续上行，路边屹立着一块表面雕刻有打结的网状图案的锥形石头，这就是大地中心或“世界肚脐”的圣石翁法洛斯。经过重建的雅典国库遗址，就看到了阿波罗神庙遗址。
图 | 圣石 “世界肚脐”
神庙本身是一个稳固的大理石建筑，部分依托于基石，部分依托于专门建造的平台。墙上雕刻着三句铭文，总结了健全充实生活的基本准则：“认识你自己”、“凡事勿过度”、“轻易承诺招致毁灭”。神庙东西走向，东面为正面，朝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图 | 德尔斐遗址
德尔斐成为古希腊第一圣城，是与阿波罗神庙的神谕分不开的。传说阿波罗一年当中有九个月在德尔斐生活，向来自各地来此咨询神谕的凡人给予警告、指导和奖励，据说非常灵验，于是朝圣者从各地蜂拥而至，希望能向阿波罗神问询重大的决策问题。阿波罗神与凡人的交流媒介称“皮提亚”，是女祭司，坐在阿波罗神庙最下面的房间，翁法洛斯圣石就放在房间里。问卜者被带到指定位置，在那里他可以听到皮提亚的声音，但无法看到她。皮提亚在回答提问时，据说会嚼一片月桂树叶，吸上几口地上裂缝里冒出的雾气，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考古学家认为这种气体有可能是乙醇，由流动的地下水带来，然后从断层线的缝隙中飘出。当然也有学者完全不相信这种说法，认为就是故弄玄虚。总之，这种由气体所激发的回答都是通过口述。如果有含糊不清之处，便会让神庙的祭司（管理神庙者，他由5位公认的圣贤人和一个或多个先知协助）“翻译”出来。实际上，神谕百分百灵验的名声或许正是它常常只给出模棱两可又扑朔迷离的答案。无论是战事，还是婚约、领袖选举，又或是旅行启程，都依靠神谕的指示。毕竟，预言是神的旨意，因此神谕的声誉贯穿了远古时期整个地中海区域的广大地区，在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达到最鼎盛期，德尔斐也因各城邦进贡不低于战利品10%而富冠希腊。德尔菲神谕也被视为希腊最重要的宗教性（以及政治性）圣迹之一。
图 | 古剧场遗址
神庙上方是建于公元前4世纪的古希腊剧场遗址，保存完好，从最高一排座位上能俯览帕纳索斯山壮丽的景色。继续上行到顶，是号称全希腊保存最好的古希腊体育场遗址，虽然规模不够大，石头也看出有风化的痕迹，但仍然能看出2500多年前的风姿。
图 | 体育场遗址
神庙遗址旁边的德尔斐博物馆不要错过。从大约公元前8世纪起，德尔斐古城就聚敛了大量珍宝，因为神庙和神谕，无数的捐赠者把珍宝献给神。甚至包括吕底亚国王（他有很著名来德尔斐求神谕的故事）、埃及国王和罗马皇帝哈德良。走进博物馆，首先会看到巨大的公元前560年制作的纳克索斯的斯芬克斯雕像，还有保存完好的奥林匹斯山诸神和特洛伊战争大理石雕塑长带。还有非常精致的“阿尔戈斯双胞胎”雕塑，最不能错过的是最后一个展厅，那里是著名的“御者”青铜塑像，是镇馆之宝，和真人一般大小，是为了纪念公元前478年或公元前474年皮提亚竞技会的一次胜利而创作的。
图 | 奥林匹斯山诸神和特洛伊战争大理石雕塑长带
图 | 《御者》青铜塑像
古希腊的三大圣地，雅典卫城是向雅典娜的朝圣之地；德尔斐神庙是向阿波罗的朝圣之地；那么，奥林匹亚就是向宙斯的朝圣之地。
奥林匹亚，坐落在伯罗奔尼撒半岛西部阿尔弗俄斯河与克拉得欧斯河交汇处的冲积平原上，原是克洛诺斯山南麓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村。却因为这里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发源地享誉世界，现在每四年一届的奥运会举办的圣火还必须从此处采集，从这里开始在全世界传递。奥运会，可能是翻译的缘故，我们称之为奥林匹克运动会，准确地讲，应该是奥林匹亚竞技会。
图 | 奥林匹亚竞技场遗址
奥林匹亚竞技会的起源众说纷纭，没有真相。最常见的有两个版本，其一是说是因为伯罗奔尼撒的始祖、大英雄珀罗普斯因为爱上伊利斯国王的女儿希波达米亚，用赛车赢得美人和王位，于是赛车运动便在古希腊流行起来。在他死后，人们纪念他，在他隆重的葬礼上举办了赛车竞技活动，这是竞技会的起源；另一种说法是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栽植了阿尔提斯内最早的一棵圣树，立了一个祭坛，行了一次祭祀，创立了竞技会，以此向他的父亲宙斯表示敬意。而这个地方，就是他用智慧清理的现奥林匹亚这地方。
无论哪种说法，第一届正式的奥林匹亚竞技会举办时间是公元前776年，这之后希腊的历史事件都开始有了明确的纪年时间。同时，每四年举行一次竞技会也为希腊世界提供了最为广泛接受的纪年体系。一直到了公元393年，统治希腊的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因宣布基督教为国教，废除希腊多神教，同时也禁止已历时1170年、共举办过293届的奥林匹亚竞技会。直到1500多年后的1896年，法国人顾拜旦倡导重新恢复，并将其改名为“奥林匹亚运动会”，延续每四年举办一届的传统。
图 | 奥林匹亚遗址公园
当我走进奥林匹亚遗址公园，首先的感觉是面积很大，古树参天，内心不由自主涌出敬意，这是我在雅典卫城和德尔斐阿波罗神庙遗址前都没有的心态。遗址核心的圣域中心里最巨大的建筑是宙斯神庙。
图 | 宙斯神庙
据说这座神庙竣工于公元前5世纪50年代左右，建成时为希腊大陆最大的神庙，直到帕克农神庙完工后才被超越。其建筑样式为多利斯风格，正面有六个立柱，侧面有13个立柱，石基台宽27.68米，长64.12米，有三层高高的台阶。外立柱高10.53米，整个建筑从柱座到山墙顶约20米，非常雄伟。神庙东山墙浮雕内容为欧尼诺茅斯和珀罗普斯比赛前的决定性时刻，西山墙为人头马族和拉庇泰人在拉庇泰人国王庇里托俄斯婚礼上的战斗。神庙柱间壁刻画的是赫拉克勒斯完成的惊天动地的12件任务，故这组浮雕总体被人称为“十二伟业”。神庙内的宙斯神像是尊坐像，左手握象征权力的权杖，右手持带来胜利的黄金象牙胜利女神，象征他执掌的范围：统治权和胜利。雕像非常宏伟，高高在上俯视着前来朝拜的众生。雕刻家也是菲狄亚斯。
图 | 赫拉神庙门楣上的雕塑
遗址圣域中心内历史最悠久的神庙是赫拉神庙，据说它建成于公元前600年左右。这座多利斯风格的神庙整体面积长为约50米，宽18.76米，前排有六个立柱，侧面有16个立柱。虽然名为赫拉神庙，但里面实际供奉着宙斯和赫拉两位大神。现在每四年举办奥运会所取得圣火就是在这座赫拉神庙遗址前所取。
在赫拉神庙的西面，还有一座“腓力堂”，这不是供奉哪位神，而是亚历山大大帝统治希腊全境后，为他的父亲腓力二世所建造的纪念堂。名义上是因为腓力二世曾经获得过奥林匹亚竞技会赛马冠军，但实质上是为了向世人彰显腓力家族比拟诸神的权力与空前的军事胜利。可见奥林匹亚并非只有运动会，还是希腊世界著名的宗教祭祀地，所供的主神是宙斯与赫拉，当然也还有其他长居奥林匹斯山的诸神。更可以看出竞技会最初是强烈依附于宗教崇拜，是祭祀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初的竞技会只有赛跑这一个项目，古老的赛道在圣域中心东面，如今保存依然完好，长度为1斯塔德（约192米）。到14届增加了双程赛跑（折返跑）；15届时增设了长跑，最长需跑24斯塔德，到18届增加了号称古典五项全能项目。古典五项全能是赛跑、跳跃、掷铁饼、投标枪和摔跤，起源于斯巴达，原来是用来训练士兵，提高战斗力的军事训练，慢慢演变为体育项目。
到了公元前472年，奥林匹亚竞技会项目的设立已经完全成型。比赛设有18个项目，为期5天。尽管竞技项目有了变化，但宗教仪式则固定不变。每四年举办一次，固定时间在夏至后的第二个满月日举行，并且期间不许发生战事。从此政治利益同宗教与竞技习俗正式融合在一起，这比该传统的渊源更加重要，影响至今。
每个社会都对体育运动赋予了某种特定的文化价值，通过实践保存并流传开来。古希腊人认为竞技运动现象，就像他们社会中许多其他事情一样，是神与人类在宇宙体系内的相互作用。通过宗教崇拜仪式，人们可以接近并感知神祇，神的举动也可以符合或者反映人类的行为。所以，希腊竞技和宗教始终重叠在一起。正是竞技运动的宗教和仪式背景，赋予竞技项目更广阔的文化意义，以及从古希腊人的视角，具有更广阔的普世意义，使得整个希腊文化圈能结合成一个整体。
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我们看到雅典娜帮助奥德修斯投石比赛和拳击赛，这并不是说比赛的胜利完全由神祇决定或者完全不由人类所控制，而是说，在荷马的世界观中，神常常与供奉他的人类一起合作，如我们中国人常说的“如有神助”。古希腊人相信神祇的帮助是意味“鼓励”或者“振奋”他，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忽略神对其努力的影响。从起源讲，竞技会包含希腊人的信仰，他们认为神祇在某种程度上参与比赛并影响比赛结果，就像参与并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一样，竞技会自然是要与胜利英雄和守护神地位的提高相适合。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希腊文化的理想是英雄主义，“一直努力，超越他人”是渴望竞争的一种自发性表达，没有比竞技比赛更好的表现方式了。比赛不仅赋予参与者强健的身体，给运动员和观众带来快乐，还通过激励人们获取真正的成就而使整个社会更加崇高。他们认为这些以身体为中心的现象培育了英雄战士的勇气，“健全的心灵寓于健全的身体”虽然是一句罗马格言，但却很好地表达了古希腊人宣扬的精神。希腊人总是认为身体的“盛开”和“全盛”是美的极致的洋溢，这在希腊爱情诗歌和人体雕塑中特别常见。
图 | 入口处的石碑
竞技会冠军获得者的荣耀和名字会为希腊历史所记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不朽，但作弊者也一样会被历史所记载。在奥林匹亚竞技会遗址公园赛场入口处，伫立着的石碑镌刻着的不是胜利者，而是历届竞技会作弊者的姓名和事迹。看到这个我就明白为什么奥林匹亚的主神是宙斯，因为宙斯“他是Horikos（誓约之神），手握雷霆。”甚至裁判也必须要宣誓表明他们会公正地裁决比赛，不会收取贿赂。违背誓言的人会被驱逐出竞技会，受鞭刑、或者罚款并铸造石碑遗臭万年。
奥林匹亚竞技会遗址公园里也有一个小型博物馆，但我印象不深，只记得有尊非常著名的赫尔墨斯手抱小酒神狄奥尼索斯的雕塑。可以拍照，但不可以和雕塑合影，可能工作人员认为我们凡人不配与神同框吧？
图 | 赫尔墨斯手抱小酒神狄奥尼索斯雕像
总之，奥林匹亚曾经是（现在也仍然是）宏伟的运动场也是远离世俗的世外桃源，宏伟的是其环境，远离的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政治团体，它相对中立和偏远的战略位置吸引了整个希腊世界所有的政治团体，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理想的相互交流的平台。今天，我们祈愿奥运会仍然会给全世界带来和平竞争、友好交流、弃绝战争、协力发展的平台，这可能就是古希腊文明给人类最大的贡献。
雅典，这座以雅典娜橄榄枝建成的寓意和平的城市，却饱受战火的蹂躏，波斯人、斯巴达人、马其顿人到土耳其人，轮番对它进行攻击。伯利克里推行的雅典民主政治在一次次的外部冲击下，始终保持延续下来，影响两千多年后今天的西方世界。而作为神之居所的神庙也就不仅仅是一种宗教建筑，更认为是城邦的标志，是国家意识的体现。而希腊人认为在城邦最高庇护者的诸神保佑下，他们也许对自己的制度更加自信。敬畏神、崇拜神、顺从神是古希腊人文精神的主题，但是古希腊人同时相信命运是凌驾于神灵之上，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他的一生已经被命运女神规划好了，也就是“命中注定”。不但凡人要接受命运的安排，神明也要接受命运的安排。但“避凶趋吉”是人的本性，有准备的面对总比猝不及防面对命运的安排要好，德尔菲神谕的意义就是让自己能更从容面对命运的安排，虽然最终仍逃不掉“命中注定”的结局，这在后期的“古希腊悲剧”表现得更为明显，从而开启了古希腊哲学的思考。不屈服命运是人类的本能，奥林匹亚竞技会既是一种向神灵的献祭仪式，也是以一种和平竞赛将不同种族、不同阶级、不同宗派之间的武力冲突表达出来的较量活动，以最大可能接近神、模仿神，仿佛成神，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一种人类不屈抵抗的最和平方式。
综上所述，按赵林教授的说法：从古希腊宗教中的神灵和英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神性与人性、灵魂与肉体、天国与人间等一系列本应对立的矛盾都融合在一起，宗教表现出一种童真的情怀，焕发出欢快明朗的情感光芒。这可能也是深深吸引我的古希腊文明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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