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一片蓝天碧水，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 麦读赠书
来源=《夺回伊甸园：改变世界的八大环境法案件》 奥利弗·A.霍克 著 尤明青 译
摘编=麦读君 摘编自本书第一章《暴风王山》
20 世纪 60 年代早期，位于纽约市的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Consolidated Edison)作为美国最大的电力公用企业，宣布将要在暴风王山(Storm King Mountain)建造世界最大的抽水蓄水式水力发电站。该发电站遭到当地居民和渔民的反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深爱着哈得孙河高地，而渔民则以这条河流的渔业为生。他们组成统一战线，并产生了一些「只会发生在美国的奇迹」。
法律上缺乏支撑
哈得孙河发源于北部的阿迪朗达克山脉，绵延 300 多英里，流经曼哈顿岛，最终汇入大海。在河流长度刚过一半之后，哈得孙河从奥尔巴尼附近的崇山峻岭中奔流而出，高程已经降到海平面的高度，从而在纽约港的上游形成了一个长达 150 英里的入河口，同时也造就了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水道之一。
在奥尔巴尼下游 90 英里的地方，暴风王山守卫着哈得孙高地的入口，河水绕山而出，山水风光举世闻名。来到哈得孙河岸的人们，相比奔腾的河水是如此渺小，他们无不惊叹于眼前的景色，仿佛这一切都是来世所见。
这块宝地引起了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注意，该公司主要为纽约市地区供电。居民增加、空调、递减式的阶梯电价安排等都导致用电需求的飙升，供应缺口越来越大。为这座城市提供制冷、制热和照明用电，该公司颇为自豪。面对增长的用电需求，他们没有选择新建一座煤电厂，也不想费神获取相关政府批复以新建一座核电厂，而是选择在暴风王山上建设一座抽蓄水式水电站。
对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工程师来说，哈得孙高地是蓄水的理想地点，而暴风王山因为其大小合适而成为抽蓄水式水电站的绝佳选择。公司认为，该计划既不会产生污染，也不存在核泄漏风险，并且为需求渐长的客户群提高了服务质量，预计不会遭到什么反对。在行政规制方面面临的唯一障碍就是联邦能源委员会，该委员会负责为这些建设设施颁发许可证。
这一计划立即遭到了哈得孙河高地居民的反对，一小部分人聚集在一起，创立了哈得孙河景观保护会议(Scenic Hudson Preservation Conference)。
哈得孙河景观保护会议聘请了一家公关公司，向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发起攻击。还聘请了一名律师，名叫戴尔·多谛(DaleDoty)，他曾担任过联邦能源委员会委员，如今代表公共事业企业办理与联邦能源委员会有关的业务。多谛是个可靠的律师，但他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他的客户拥有深厚的社会支持和财政资源，但却没有多少法律上的支持。
渔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哈得孙河还有另一面的传奇。哈得孙河 13500 平方英里的面积滋养着美洲鲱鱼、鳟鱼、灰西鲱、青蟹、鲱鱼等物种，这些都是大西洋海岸的经济渔业水产品。就像所有河流的入海口一样，淡水与海水在这里交汇，来自上游的营养物质以及海水的潮汐作用，使这片水域成为世界上物产最为丰富的水域之一。
一个名叫罗伯特·博伊尔(Robert Boyle)的自由撰稿人曾为一本名为《运动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杂志来此寻找素材，撰文描写哈得孙河，并揭示了条纹鲈(Striped bass)与暴风王山之间的紧密关系。条纹鲈这种鱼的身体形如炸弹壳，拥有拳击手般的耐力，身体可以膨胀至惊人的体积。印第安人用沼泽植物的茎制成网兜，系上石头，将网兜沉入水中，捕捉条纹鲈。正如荷兰观察者所记载，由于这种食物独具美味并且能使女人变得很有风情，因此成为他们最为喜爱、最负盛名的食物。
博伊尔当时正对哈德孙河下游的渔业状况开展调查，并且听说了暴风王山发电站以及反对的声音。他自己却有一些其他的顾虑，特别是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水泵每天从哈得孙河抽取 60 亿加仑的水，很多鱼被吸进水泵，再也无法生还。
▲罗伯特·博伊尔。
1964 年年初，博伊尔已准备好要采取行动，他走进了哈得孙景观保护办公室，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啊，渔民才是这场交易的真正受害者。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听完他的讲述，目瞪口呆。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终于找到了同盟军，他们将重整军队，再次进发。
扭转局面
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亟需得到所有能够获得的帮助。联邦能源委员会的听证会进行得并不顺利。在多场听证会上，戴尔·多谛强调了暴风王山的美学价值。但对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代理律师来说，该组证词与案件无关。
正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联邦能源委员会于 1965 年 5 月通过了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水力发电计划。事实上，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请出了自己的景观设计师，设计师表示，山顶蓄水池的尺寸正好对山体起到了装饰作用。至于对这里的渔业是否有影响，他们也聘请了一位渔业专家，这位专家宣称水力发电工程对渔业的影响极小。更何况，公司还承诺在抽水管道口设置挡鱼滤网，以阻止鱼类被吸入管道。委员会的这项决定似乎是毫无悬念的。
就在此时，博伊尔有了令人惊喜的发现。那一年的冬天尤其难熬，鱼群为了找寻温暖一些的河水，纷纷游向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印第安角核反应堆设施的巨大引水口。为了阻止鱼群游进反应堆取水口，引水口处设置了挡鱼滤网，但这却成了杀死鱼群的机器。博伊尔听说鱼群死亡的传闻后决定去一探究竟，他得到了一些照片，照片中有成堆的死鱼。更糟糕的是，死鱼堆中有大西洋海岸的鱼中之王——条纹鲈。博伊尔和新近组建的哈得孙河渔民协会拿着这些报告和照片要求联邦能源委员会重开听证会。虽然他们的要求被拒绝了，但是这些证据被记录在案，并且在法院对联邦能源委员会的决定进行司法审查的时候，这些证据为他们提供了一支利箭。
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随后立即向位于纽约市的联邦巡回法院提交了司法审查申请。一位来自哈得孙高地的赞助人为这次行动提供了资金，但是赞助人也提出一个条件，即该案件由他们非常信任的一位名叫劳埃德·K.加里森(Lloyd K. Garrison)的律师代理。而加里森的加入，使这次诉讼如虎添翼。
在之后的几周中，加里森与助理阿尔伯特·巴策尔(Albert Butzel)一直在寻找可援引的先例。终于，他们找到的一个可用先例似乎表明，联邦能源委员会有责任根据自己的判断对案件争议进行审查。也就是说，联邦能源委员会不能局限于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所提供的证据，而应该自己去调查，发现证据，得出结论。这在巡回法院司法审查的时候是一个重要的理由。
加里森决定孤注一掷。如果他在感情上赢得了法庭的支持，然后再指出能源委员会在法律技术上的疏漏，法院也许最后会判决他胜诉。
三个月之后，上诉法院作出了判决。可见法庭确实接受了加里森的论点，作出了对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和能源委员会不利的认定。
最终的胜利
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的胜利是短暂的。联邦能源委员会被法院要求重新作出决定。然而此时的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对发电的替代方案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并且组建了一个研究渔业影响的政策委员会。能源委员会似乎被感动了，并且重新核发了建设许可证。
如果不是因为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的其他项目出了问题，事情到这里也许就结束了。在暴风王山项目的诉讼进程中，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也请求另外一个联邦机构，即原子能委员会，批准在印第安角建设第二座核反应堆。哈得孙河渔民协会加入了反对的行列中，他们提供了大量证据，证明大量的鱼在原有反应堆进水口死亡，并且被挡鱼滤网吸入的幼鱼的死亡率非常高。
有了这一发现，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和渔民协会毫不迟疑地返回联邦能源委员会，要求重开听证，重新审查暴风王山案。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要求举行一个全新的听证程序，而渔民协会提出了一个颇有策略性的请求，它只要求联邦能源委员会在审查过程中引入有关渔业的新证据。能源委员会拒绝了这两个团体的请求，所以他们再一次提出了上诉。1974 年 5 月，进行司法审查的法院拒绝了将所有程序再走一遍的请求，而接受了专就渔业问题进行再审查的请求。
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与联邦能源委员会如今陷入了僵局。而原告方，即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和渔民协会等团体，在进行了十多年的反复抗争之后也进入了疲惫状态。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名叫罗塞尔·特雷恩(Russell Train)的杰出纽约客出现了，他受到各方的信任，被聘请来调停这场争论。历经一年又八个月的艰难谈判，参与者包括联邦政府官员、四个州政府部门、一些公共事业企业，还包括一些参与诉讼的环保组织。1980 年 12 月，他们终于达成了《哈得孙河和平条约》(Hudson River Reace Treaty)。
▲《哈得孙河和平条约》签字仪式。左，弗朗西斯·李斯，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主席。中，阿尔伯特·巴策尔，哈得孙景观保护会议的代理律师。右，罗斯·桑德勒，代表自然资源保护协会，该机构就是在这次诉讼中得以成立、发展。后排站立者为罗塞尔·M.特雷恩，本次和解谈判的调解人。
对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来说，这一协议几乎是全方位的让步。它放弃了暴风王山项目的许可，并将项目捐献出来用于公共休闲。另一方面，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和其他的公共事业企业同意采取减缓性措施，包括在夏季鱼类产卵期间关闭部分生产设备，捐献 1200 万美元用于哈得孙河的科学研究，并在接下来的 8 年内向河中投放超过 50 万尾条纹鲈小鱼苗，以补充河流中的条纹鲈数量。
在协议签署之后，爱迪生联合气电公司董事长查尔斯·F.鲁斯(Charles F. Luce)承认：「我们输了。」而罗伯特·博伊尔说：「我们赢走了赌桌上所有的钱，而他们只剩下些打车回家的的士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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