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 | 法律人如何培养良好的阅读习惯

开阔视野

转换气质

满足兴趣爱好

做一个完善的人

作者=程啸 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来源=作者授权麦读首发更新版

一、读书的目的

读书的目的是多元的。目的不同，所读之书不同，读书方法亦不同。胡适先生说：为什么要读书？有三点可以讲：第一，因为书是学问智识经验的记录，我们读书便是要接受这人类的遗产；第二，为了要读书而读书，读了书便可以多读书；第三，读书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应付环境，并可获得思想材料的来源。对于法律人而言，读书的目的也是多元的，目的不同，所读之书不同，读书的方法也不同。归纳起来可能有以下一些目的：

1、提高法律专业素养，解决工作中的新型疑难问题

社会在发展变迁，理论上和实践中会遇到各种复杂、疑难、新型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民事或刑事问题，甚至不仅仅是法律问题，而是跨越法律、社会、经济、政治等多个领域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下，如何妥善的解决问题，对法律人的专业素质、知识水平等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首先，在大学阶段学习的法律知识注定会过时，但学到的法律人的思维、学习能力、研究方法不会过时。通过读书、思考、研究与交流，才能与时俱进，解决问题。

其次，术业有专攻，在大学里，你的专业或爱好的可能是民法、刑法、诉讼法，甚至可能是法理、宪法，工作后却可能是处理的是不同的法律问题。

最后，任何大学法学院都不可能将所有的法律知识都传授给学生，在实践中问题并不会因为你没有学过而不发生。

 2、开阔视野，转换气质，满足兴趣爱好，做一个完善的人。

这是不带功利性的读书。仅仅是因为出于兴趣和爱好。正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以读书为乐，腹有诗书气自华。通过读书可以转换人的气质，开阔视野，提升境界。正因如此，黄庭坚才说：士大夫三日不读书，自觉语言无味，对镜亦面目可憎。

二、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

习惯成自然。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说，「播下一个行动，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因此，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对于人的一生非常重要，将使一人终生受益。良好的读书习惯，所指为何？窃以为，至少应有以下几个特征：

1、学与思结合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要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只是一味地学，一通乱读下去，自己的大脑可能成为他人观点的跑马场，甚至是垃圾场。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认为，读书必须思考，如果不思考，只一味地读，和经常骑马坐车而步行能力必定减弱的人一样，将会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他说：有许多学者就是这样，因读书太多而变得愚蠢。经常读书，有一点闲空就要看书，这种做法比常做手工更会使精神麻痹，因为在做手工时还可以沉湎于自己的思想中。我们知道，一条弹簧如久受外物的压迫，会失去弹性，我们的精神也是一样，如常受别人的思想的压力，也会失去其弹性。又如，食物虽能滋养身体，但若吃得太多，则反而伤胃乃至全身；我们的「精神食粮」如太多，也是无益而有害的。读书越多，留存在脑中的东西越少，两者适成反比。读书多，他的脑海就像一块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涂抹再涂抹的黑板一样。读书而不加思考，决不会有心得，即使稍有印象，也浅薄而不生根，大抵在不久后又会淡忘丧失。况且被记录在纸上的思想，不过是像在沙上行走者的足迹而已，我们也许能看到他走过的路径，如果我们想要知道他在路上看见些什么，则必须用我们自己的眼睛。

反过来说，如果只是一味的想，而不踏踏实实的学，想的多，读的少。那么，这种想不仅会沦为空想，而也想不下去，因为很快就会困怠了，严重的话，还会陷入精神错乱。

2、博与精的结合

良好的读书习惯不仅意味着将读书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一种须臾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还意味着通过阅读、思考，使自己成为一个既能博大，又能精深的人。胡适先生说：理想的学者，既能博大，又能精深。精深的方面，是他的专门学问，而博大的方面，是他的旁搜博览。博大要几乎无所不知，而精深要几乎为他独尊，无人能及。胡适先生说的是一个人的知识结构，要博与精相互结合。所谓「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精」还意味着有些书要精读，反复的读，深入的思考；有些书是泛读，增加知识面而已。

个人的建议是，对于各门学科中的经典著作，可以按照曾国藩教导他弟弟读经的方法，使用一个「耐」字诀。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在写给他弟弟的信中，曾国藩说：「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骛。」又说，「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这是慢的工夫，对于各个学科的经典名著，必须用此耐字诀，不能贪多求快。

3、宽着期限，紧着课程

宋儒朱熹曾云：「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又说「循序而渐进，熟读深思可也。」曾国藩是朱熹读书法的服膺者，他在写给四位老弟的信中说：「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需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进城内，摒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

读书当然既要有整块的时间，但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很快，人们时常处于多任务模式，时间碎片化很严重，所以更要善于利用零散的时间，例如，出差的时候，可以在包里放上一两本书，在飞机上、火车上都可以看。再如，睡觉前可以看几页。当然，现在利用手机、Kindle这样的一些电子产品看书也非常方便。

4、规划与兴趣结合

读书要结合兴趣，但也少不了一定的规划。要有一个整体的安排，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问题为中心，系统的、有体系的读书。比如，要解决工作的一个问题，则可以系统的读一些书。此外，通过研究尤其是通过写作来带动读书，则更有效率。即便是读书会，也要有一定的安排。

5、不动笔墨不读书

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手到、脑到。这里要特别强调的是动手。动手有二，一是摘抄摘录重要的内容、段落；二是撰写读书报告，自己总结所读书之主要内容，然后评论之。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获得对书的最深入充分的认识。

6、学而有友

三人行，必有吾师。顾炎武先生说：人之为学，不日进则日退。独学无友，则孤陋而难成。久处一方，则习染而不自觉。现代社会生活浮躁异常，很多时候如果没有师友挟持，互相切磋，彼此砥砺，则难以持久。所以，曾国藩才说：「师友挟持，虽懦夫亦有立志。」

三、如何选择书

1、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要读那些真正的有思想的，对阅读者有高要求的书，而不是快餐读物，要少读那些口水书，不吃「别人嚼过的馍」。多读原典、多读经典，则会受益匪浅。

2、向专业领域的人士请教应当读哪些书，是最好的选择方法；当然，也可以看看书评周刊、豆瓣读书等。作者的名声也是一个参考因素；此外，顺藤摸瓜，从读过的好书中发现新的好书。

（注：此短文根据笔者2013年9月23日在怀柔法院「乐读书社」成立仪式上的发言稿整理而成；2018年7月11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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