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读君按：2020 年 12 月 4 日，第 7 个国家宪法日，罗翔老师入选「2020 年度法治人物」。法律知识是严肃且严谨的，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却将「晦涩」的法学教育带到了氛围轻松的视频网站上，用幽默的讲解让法律知识成功「出圈」。最近关于罗老师的文章很多，这篇是一名法律工作者眼中的罗老师，关键词是「真实」。
如果您对罗翔的名字不熟悉，没关系，您一定听过“法外狂徒张三”或者看过下面这些短视频。罗老师就是“张三”背后的那个男人，中国政法大学的一名刑法学教授。这些标题离奇的短视频，来自于网友们自截的罗翔“厚大法考”系列公开网课。一个教刑法的老师，成功把枯燥晦涩的刑法学讲成了段子，被网友们亲切地称为“法律界的郭德纲”。今年3月，罗老师以“罗翔说刑法”up主身份进驻B站。一个两分钟的简单自我介绍，短短两天吸引了百分粉丝关注，直接刷新了B站“最速百万粉”传说。而在这之前，那些以单调蓝色幕布为背景的“法律段子”视频，早已在互联网上掀起一波接一波追捧的热浪。10月，仅仅半年时间，罗老师的B站粉丝量破千万，成为B站第二个千万级up主，2020年涨粉数第一名。这样的粉丝增速连最一线明星都望尘莫及。一时间罗老师以席卷之势横扫网络，受到大家疯狂喜爱。他出现在视频里，晚会上，签售会，各种采访和活动邀约不断。作为罗老师的一名资深粉丝，对于他的走红，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这位宝藏老师，再也藏不住了。喜爱罗老师，不仅仅因为他功底深厚，把刑法课讲得通俗易懂，更因为他身上闪光的品质。就像一位网友说的，“他善良、温暖又谦卑，无论是在法律还是为人处世的启蒙上，都让人终身受益。”在他所有的闪光点中，最打动我的是他的真实。真实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铠甲。我羡慕他的真实、勇敢，希望做他那样真实赤诚的人，活出一个平凡又不凡的一生。如果你对罗老师的了解还止于“段子手”，那么，今天这篇文章绝对值得你读完。相信，你会认识一个真实的不一样的罗老师，并且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上他。打开罗老师的网课视频，你绝对会被惊吓到。满屏幕的“老师好”弹幕，把讲课者的面貌都遮盖住。听课者专业跨度之广，令人咋舌，除了文史哲专业，还有医学生、理工科生、甚至畜牧业、作曲系等专业的学生。年龄层面，除了大学生，还有中学生，甚至小学生。职业层面，除了公检法律等圈内人士，还有翻译、医生、建筑工人等圈外人士。不但学霸听得津津有味，学渣也表示没有障碍。可以说，罗老师的课真的做到了普罗大众喜闻乐见，都能听懂。在罗永浩对其的采访视频中，罗老师给出的答案是：“也许是因为，我所说的内容，符合了大众心中对公平和正义的向往和期待。”罗老师从未给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相反，他非常谦逊。在入驻B站的介绍视频中，他引用牛顿的话，表达了自己讲课的初衷：“也许我只是一个在海滩拾贝的拾贝者，想借助这个平台让同学们看到海边那些贝壳的美丽，但更重要的不是炫耀我手中的贝壳，而是希望同学们能看到贝壳后面的大海，是多么广袤和美丽。”罗老师说，“真正的知识一定要走出书斋，要影响每一个愿意思考的心灵。”罗老师真的是在和每个向往智慧的人，平等亲切地对话，而不是以一个长者和权威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在说教。他善于将自己放在一般人的位置，强调以“一个人的视角，怀着朴素的正义感”来思考问题，启发大家，引人共情，令枯燥晦涩的法律变得生动而有温度。于是，你可以听到，在郭利敲诈勒索案中，罗老师这样说道：对于私权利而言，法律没有禁止，就是公民的自由。但是我们今天大量的司法官员认为什么叫权利？权利就是法律所规定的就是叫权利。法律没有规定就不是你的权利。
比如，有人因为孩子吃了三聚氰胺奶粉索赔200万，结果被以敲诈勒索罪名，判处有期徒刑5年。因为法官说了医疗费用才是法定权利。但是我们一定要记住，什么叫权利，法律没有禁止的，就是你的权利。
在著名的“粪坑案”中，女子为避免被强奸，将男子推入粪坑，男子欲往上爬时，女子还用脚踩男子阻止其爬上来。为讲清楚正当防卫中的必要限度问题，罗老师是这样说的：大家想一想，如果你是这个女的，你踩几脚？我踩了四脚，我不但踩，还得拿块砖往他头上砸。
大家觉得合不合适，合适。
所以千万不要站在事后的角度去判断，要站在什么角度判断，事前的一般人角度，而不是事后的理性人角度。
事后的理性人是事后诸葛亮，那叫上帝视野。你是一个一般人，你把你自己想象为被害人，你会怎么着，把自己代入一下，开启一般人视野，不要开启圣人视野。
不要觉得法律高高在上，它只是解决社会纠纷矛盾的工具。”
法律的生命在于经验而非逻辑，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人民群众的常情常理。
法益作为入罪的基础，而伦理道德作为出罪的依据。如果一个行为在道德上不受谴责，就不能被认定为犯罪。
正义是埋在我们心底的种子。罗老师用他的真实，唤起普通民众心中，对公平正义的感知、信心与自信。这在浮躁和不确定的时代，尤其难能可贵。透过幽默的形式，每个案例背后承载的是现实的沉重。罗老师让人看到法律人在保持思辨和理性的同时，所拥有的温度和情怀。通过讲述这些真实的案例、分析法律规定和常情常理之间的差距与原因、分享直击本质闪光凝练的金句，法治的思维和种子悄然传播！在罗永浩对其采访中他直言，“我经常认为，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张三，人心隐藏着整个世界的败坏。很多黑暗罪恶的事件，也许我们只是心动而没有行动。那些案件让我们反思，能不能在内心设一个道德阀，把阴暗的黑暗的想法锁住。”很少见到有像罗老师这样敢大胆曝露自己的学者。很多人总是包装自己，伪装自己的完美。可是罗老师不一样。有个亲戚来北京开会，食宿自理，想借住罗老师家。罗老师最初表示欢迎，但得知这个亲戚有点感冒，便有点头大，但不好意思拒绝。亲戚开了半天会就病倒了，北京之行变成了养病之行。罗老师只能帮忙照顾。老师心里有埋怨，但还是很有爱心地照顾他人。罗老师坦诚，伪善让他不快乐。他发现恐惧让自己的爱心越来越小。相比主动安排，人们不愿意未经规划地表达爱心，但后者也许更为重要。罗老师还坦诚小时候收养流浪猫和邀请乞丐回家的故事。小时候感动自己的爱心，但长大后发现自己所矜夸的良善不值一提，因为自己只是发出了邀请，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相反更有爱心的是自己的父母，他们喂养小猫，给乞丐烧饭，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网上曝出高校教师行为失范事件，罗老师写文章中说到，其实，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自恋和道貌岸然。每当想到自己内心的幽暗，我就在设想：如果我也拥有涉事老师那样的权力、资源和环境，我又会如何对待这些学生呢？我心中的“海德先生”是否会把“杰基尔博士”杀死？为什么罗老师能这样勇敢地直面，甚至反复提及人性的幽暗？通过整理查阅到的资料里，我认为罗老师给出的理由有：
自己的亲身经验告诉我们。不受良知约束的自由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人类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没有例外。
无论多么伟大的人物，也需要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比如写出了鸿篇巨制的思想巨人卢梭，忙着爱抽象的人类，却把五个孩子送进孤儿院。
人类伟大的成就要靠训练得来。人们总是很轻易地指责他人，又很轻地放过自己。
在认知上，要面对真实的人性。不要轻易地高估人性。就像柏拉图所言，人性像两匹马拉的战车，每匹马却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
人性需要内在德行的约束，需要信念的源力。所以我们需要光明的牵引，行在光中，在阳光的照耀下，让人性的黑暗无处可藏。也许这也是罗老师常常自曝的原因。通过把灵魂拿出来曝晒，刻意练习自己对抗人性幽暗的能力。
法律的约束和规制。法律是最低的道德。法律如果得不到尊重就形同虚设。尊重法律捍卫法律也是保护我们每个人自己。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罗老师特别强调对公权力的警惕和约束。由于人性的幽暗，掌握权力的人违法造成的危害更可怕，所以公权力必须接受严格约束。阳光之下无腐败，只有公权力严格按照法律规范行使，谦卑地接受公众的监督，民意才会少去很多质疑，执法行为也会更加光明正大。这也道出了他对法治基本精神的理解：法治的基本精神在于对权力的约束，避免权力随心所欲。权力套上法治的镣铐，民众因着法治对权力的限制，而拥有免于恐惧的确定性。尼采曾说，在即将来临的时代，许多人会因为失去神圣的港湾而心灵漂泊。某种程度上，这一一成为现实。有大学生在网上留言说，不是985学校，大学毕业即失业。看着舍友们那么颓废、躺倒，心安理得地打游戏，自己也好羡慕。可是内心还是有种声音在呐喊，这样的自由不是我想要。还有网友说，在一个宣扬自由、结构一切的时代，其实我发现自己根本不自由。我们向往奢侈品、向往成功，还不是喜欢那些自己曾经鄙视的东西。的确，年轻人们高呼着做自己，追随自己的内心，但实际上依然迷茫。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但真的这样做好像并不开心。其实，人们以为的做自己，不过还是被消费主义的洪流中所裹挟，被功利主义的思潮所吞噬。如果没有什么是神圣的，那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在这个价值观混乱的时代下，大家的内心其实是非常渴望一种确定性的。他说，现代社会的确是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但任何时代都有一些必须坚守的基本价值。他引用英国剧作家切斯特顿所说：一个开放的社会就像一张开着的嘴巴一样，它在合上的时候，要咬住某种扎扎实实的东西。“当人们假借宽容、进步之名消解良善的价值，道德相对主义横行于世，社会也就失去绝对的对和绝对的错。”“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于是一切邪恶都有可能。在传授专业的同时，他坚定地告诉我们怎样面对世界，怎么去爱，怎样过好人生。于是，当你为社会出现的不公而愤怒黯然，甚至失望怀疑，认为强权即真理时，罗老师告诉你：正义是客观存在的。如果正义不存在，我们为什么会愤慨呢？这好比圆是客观的概念。从古至今，不管用多么精密的仪器，都画不出一个完美的圆。但这并不能说明“圆”不存在。正义就像那个完美的圆，它不断挑动着我们的心弦，让我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当你对什么是自由感到迷茫时，罗老师告诉你：真正的自由是做正确事情的自由。随意吸毒不叫自由，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沾染毒品才是自由。任意更换性伴侣，始乱终弃不是自由，可以约束自己的欲望才叫自由。没有约束，自由就和放纵混为一谈。当你对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感到不解，罗老师告诉你：越是能够体现人尊严的快乐才是高级的快乐。要阅读那些经典，与伟大的灵魂对话。崇高的观念可以赋予人尊严，让人超越暂时的琐碎和有限，在一种更高的意义上审视自己的日常生活，帮助人们抵御人生的艰难苦楚。当你对人生应该怎样度过才有意义感到困惑，罗老师告诉你：如果人的一生只是为了追求自我的利益，那么人生难免像陀螺一般，要靠着功名利禄不断鞭策，才能在虚荣和虚空中不断转动。但总有一天你的人生会停摆。自由的目的是责任，一个越自由的人越懂得去服务大众，去成全他人的幸福。在服务他人中我们才能实现人生最大的价值。当你对爱这个深奥的问题充满疑惑，罗老师告诉你：不要爱抽象的人，而要爱具体的人。真正的爱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牺牲越大，爱心也就越大。无须付出代价的爱不时为了欺骗自己，就是为了欺骗他人。不要以为你读了一吨关于爱的书，你就懂的了爱，走出去，去行动才是爱的开始。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快餐时代，我们都想立即获得人际交往的结果，却都不想过多地投入时间和感情。如果你真的想拥有一个朋友，投入时间，去驯服他。就像小王子，投入时间和感情与狐狸建立联系。当小王子驯服了狐狸，那么当风吹麦浪，那金黄色的麦浪就会让他（小狐狸）觉得从此与众不同。当你处在人生低谷困顿窘迫不知所措时，罗老师告诉你：再烂的牌也不要轻易弃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轻言放弃，坚持下去才能逆风翻盘。他引用古希腊哲学家埃比克泰勒的话：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你的剧本不是你选择的，你只有努力的把你的剧本给演好。虽然很痛苦，但是只要努力去演好你的剧本，在痛苦中也有精彩。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都是独特的，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都是精彩的，不要去羡慕别人。“努力去演好你的剧本，每个人的人生剧本都是精彩的，不要去羡慕别人。”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鼓励。加缪说过，将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突然推至台前，他怎会不惊慌失措呢？从书斋和课堂突然走到聚光灯下，罗老师也在努力适应这种变化。从来没见过哪个网红会这么不安和局促。尤其是当主持人让其为自己的新书做宣传时，罗老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讲课时舞动的双手像被绑住一样变得僵硬，原本生动多变的嗓音，也变得平缓而单调。走红之后，不少人从最初的追捧，也关心起罗老师对走红的看法和未来的规划。罗老师却保持始终如一，他在多个场合都提醒自己，不过是接到了普法这样一个人生剧本，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剧本演好，并做好下场的准备。在GQ的自述文章中，标题使用了「一个课堂上的“法内狂徒”，一个谨小慎微的得名者」。虽然不一定恰当，但谨小慎微恰恰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罗老师火了以后受到很多邀约，甚至还有代言，但他都不为所动。他说，自己的本职就是一名教师，最想做好的还是老师的工作。他说自己不过是一个二道贩子，智慧和掌声属于他转述的那些先贤们。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期待“正能量”的翻车。键盘侠们不惜无中生有，过度联想，构陷事实，9月，罗翔老师退出了微博。不过，对罗老师的攻击实际上，并没有产生什么浪花，相反很多人站出来发文澄清和发表观点，保护罗老师。就像老子说的，无即是有。当我放手，不把某样东西紧纂在手时，也不存在所谓的失去。在他给法大本科生的致辞《何谓榜样》一文中，他说到：“榜样是必然会腐朽的。不断追求荣誉的高峰，这样的人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你唯一不能感谢的就是你自己。如果你认为是你自己的才干、智慧让你获得了成功，那你注定不会幸福。因为这样的你在成功时，你会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在得意中自我毁灭；在失败时，会自怨自艾，愤怒季度，甚至自寻短见。”
“顺从良知的呼召，做一个真实的人，无论在顺境和困境，都能彰显人性的光辉，克制人性的幽暗，一个行在光明之中的光明之子才是真正的榜样。”
“让幸福感持续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感恩的心，谦卑的心接受一切成功与失败。”
在GQ的自述文章里，他将题目命名为“与虚荣心作战”。罗老师再一次自曝了自己近期的焦虑，只是因为有人找他签名时竟有些习惯，他认为自己声称抵制虚荣，却经常与虚荣合作。对此需要警醒。他的宣言刺耳又嘹亮“今天你拥有了比以前更大的影响力，那么这些影响力如何能够不被滥用，如何不会被自己内心那种蠢蠢欲动的幽暗给释放，这是我时刻需要去警惕的。”“2020年，我意外地拿到了一个聚光灯下的剧本，也感到了有一些沉重，只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你托举起来，至于这只无形的大手会把你带到何方，你也不知道。只是在被托举的时候，你得做好该做的事情，并从容地接受未来将要下场的命运。”这种谦卑与真实令人感动。这些话，值得被所有明星、网红，任何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看见。2020年，宝藏老师罗翔火了。有人说，这个社会需要多一些像罗老师这样的人。而罗老师说，“不想成名成家，只想做一个对自己职业有尊重有敬畏的人，这种想法让我激动，也让我平静。”罗老师不平凡，但又很平凡，他的身上有我们普通人的影子。“如果能够成为一束光，就能照亮周边的人，而周边的人被照亮，你自己也被照亮。我们无法成为伟大的人，我们只能心怀伟大的爱做细微的事。”希望我能像他那样做一个平凡又不凡的人。站好自己的哨岗，做一束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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