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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优秀的学校,学生越少?!

河南校长 2022-12-05


杨东平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理工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


近期

南都观察“大问题”提问了杨东平

在提问中,他解释了

为什么要坚决打击超级中学

教育变革的背景等问题

杨东平说——


现在的教育面临着所谓“五唯”的问题——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这个就要说到教育生态的问题了,这些现象确实发生在教育系统里,但问题的来源是社会性的,有一些是在教育内部,有一些是在教育之外的。






教育的指挥棒在哪儿?


像唯分数的问题,在教育系统内部是有可能解决的,这个内部主要是指政府责任,而不是校长和老师的责任。


现在大家往往会说,校长、老师好像没有依法执教,达不到教育部对减少作业量的要求。其实这后面的指挥棒是在教育局,如果教育局要用升学率来考核,校长和老师就必须承受着压力,并且会把这个压力转移给学生。


如果教育局的评价改变了,校长和老师就被解放了,学生也被解放了。所以它的管理链条是在上面,而不是在学校。


有一位教育局局长跟我说,当地新上任了一位书记,他们去汇报工作,说他们去年优秀率提高了多少,教育普及率提高了多少……那位书记说:“你这些都不用说,你就说考上清华、北大的有没有?”


这位局长就没法说话了,因为新书记不看整体的教育效果,就要清华、北大,唯“北清率”为追求。但其实如果一个地区的教育主管,尤其是党政领导对教育比较开明,不对学校施加过大的压力,这个地区的教育生态就会比较缓和,教育气氛就比较宽松。另外,在高考制度存在的情况下,想让学校完全没有竞争,没有分数和考试,这不真实。



要坚决打击超级中学现象


普通高中阶段会出现严重的不公平竞争,或者马太效应,最典型的现实就是超级中学的崛起,一个地区有一所超级中学,它把最好的学生、最好的老师都集中到一所学校,其他的学校马上无法跟它竞争,垮掉了。而一个县的高中一垮,它的初中也不稳,就会“水土流失”,好的教师、好的学生都走了。在高中阶段,每个地区都能够有一所好的高中,是它的基础教育生态稳定的一个前提条件。


所以,高中教育的均衡发展,就是要坚决地打击超级中学的现象,因为这是最典型、最粗暴的违反教育规律、伤害学生的一种做法。



超级中学能为农村学生提供更多机会?


很多人会说,超级中学给农村学生提供了更多的升学机会,其实这是一个假象,已经有很多研究证明了。比如说衡水中学,一开始是100多个,现在是200多个上清华、北大的。我跟他们校长说,你能不能公布这一两百个学生的来源?衡水籍的有几个,河北籍的有几个,其他是来自哪里的?


我们把19世纪形成的一些学校称之为教育工厂,这种超级中学比教育工厂还要恶劣。工厂只不过说它是制度化的、标准化的、流水线的,但超级中学离学校的本质已经很远了。比如说它的一个年级,可以达到有60个班,一个学校的体量能够达到一两万人。


在这样的学校,为什么必须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因为人太多,一举一动都可能出校园安全事故,上下楼、吃饭……但是如果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这还叫学校吗?


现在国内有很多三五千人的小学,一两万人的高中,这都是世界奇观,全世界没有这样子的学校。在世界范围内,越是优秀的学校,学生越少,因为只有小规模才能实行个性化的教学



现在很多学校像战场


我经常说一句话,一般人不太喜欢听。我说我们首先要实现教育正常化,然后再谈现代化。正常化,就是把儿童当儿童来对待,老师像老师,校长像校长,学校像学校,我们大多数学校还远远做不到,学校像个战场。


比如说这个唯学历的问题,为什么高中的升学竞争围绕着985、211、清华、北大,“北清率”成为一个显性的指标?


我们现在每年的考生是1000万出头,今年是1071万。有人做了一个统计,清华、北大每年招7000人,考上清华、北大的概率是0.07%。985每年招几万人,考上的概率是0.5%,还是不到1%。所以,1000万学生都奔着百分之零点几的目标作为自己的追求,或者你的教育规划是这么来做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在这个过程当中,有非常多的人就被“牺牲”了。为了追求这个遥不可及的非常小的概率,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工程师或者农艺家,或者一个糕点师,最后可能什么也不是,成为被教育筛选淘汰的人,他的个人的兴趣、能力、方向全部都丧失了。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即便上了名校,很多人为什么也没有很多的作为?也是这个道理——他的内心学习的热情消失了,他自己独特的能力的方向、爱好没有培养起来。



教育变革需要一批有志于改变的人


“改变教育工厂的模式,促进教育创新”是一个世界性的主题。它依赖于造就一批教育家,要一批有志于改变教育的人去探索新的不同的教育方式。


例如校长职级制的改革,是最近20年来很多地方都在搞的,做得最早的其实是山东潍坊。我们现在的学校校长管理,是把他纳入地方的党政干部的序列。因为很多重点学校,有的是科级,有的是副处级。像最优秀的县一中,往往就是处级了,它跟县长是平级的。


这些校长不跑教育局,而跑组织部,他的心思就在其他的方向了。所以当时潍坊首先实行了校长职级制,使得校长安心教育,按照教育工作的成效来给相应的职级。


现在上海还有其他一些地方也这么做,但是有些地方是实质性的,而有些地方表面上只是这么一个壳,内里还是行政化的。



教育变革必定是渐进、缓慢的过程


另外,还有赖于制度环境,提供一个改革的机会或者空间,要有相应的办学体制的改革。这就是我们特别呼吁的。


在中国近二三十年来进行的改革,有两项重要的改革,一个是高考制度的改革,一个是课程体系的改革,也就是新课改。但是我们始终没有进行办学体制的改革,始终是“大一统”的高度行政化的教育局办学,校长很难有什么作为。


在世界范围内来看,很多国家都已经着力在这个方向上去改变教育了,打破过于刻板的、行政的教育体制。在美国、英国、瑞典等国家,都是采取了一种叫“特许学校”的形式,或者“自由学校”的概念,允许公办学校自行设置新的教育方向、内容、课程结构等等,允许你做不同的教育,而不是按照教育局的规定来做。


教育局跟学校签订一个协议,三年以后来检查,如果学校达到了它自己提出的一些理念、要求,继续办;达不到的话,教育局再收回,它是在公办教育学校系统当中改革。


这个方面,我们现在特别欠缺。在“大一统”的行政管理下,限制体制外的办学、限制教育家办学。即便在这个情况下,在中国很多大城市的边缘,也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创新型的小微学校,在自我生长尽管一开始可能不合规、不合法,但是逐渐地,它也在生长和发展的过程中。


我觉得这种多样化的教育,也是教育生态的一个重要的概念,只有在这样的生态当中,才有可能来改变教育。


我们现在对教育的变革已经形成了一个很明确的认识,我们并不寄希望于自上而下、登高一呼、旧貌换新颜这样的想法,这个是不真实的,教育的变革必定是一个渐进的、缓慢的、替代的过程。


新的东西出来以后,会逐渐地受到更大的家长和市场的欢迎,逐渐地有更多人来模仿、学习它,这是用一种新的范式来取代旧的范式。在这个过程当中,就要靠教育家的努力,也要有一个宽松的制度环境。


来源:南都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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