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沿着屋后的河塘
我漫步着，河岸上
成行的落叶树，以它们那
惜别的目光
向我注视
浸洗着水草和破败的残荷的河水
也像成熟的果实一样
吐出幽远的香气
我看见秋天，且听到秋天了
如今，已不再有劳碌的云队
携带着阴雨奔逐在天野里了
这使大地从几千里下的深处
发出缠绵的眷恋
思念感伤的太阳的秋天
是从阡陌纵横的田原，潜行过
闪闪的山丘和萧萧的林莽
来到我们中间了
素白的冰花已经放苞
薄霜也弥漫过
锯齿形的群山，而河向
无涯际的郊野流洒了
秋天是多么美好呵
思感伤的太阳的秋天
是从阡陌纵横的田原，潜行过闪闪的山丘和萧萧的林莽
来到我们中间了
素白的冰花已经放苞
薄霜也弥漫过
锯齿形的群山，而河向
无涯际的郊野流洒了
秋天是多么美好呵
我看到她，从时间之流的波心捧出
如同初绽的蓓蕾
半带羞涩的缄默
温存地抚慰着旅人孤寂的心
到更远的地方去呵
受到遨游于秋空的
那洁白的云朵的鼓励
我将永远庆幸
自认为是这个时代的最幸福的孩子
虽然，跋涉于寥廓的苍穹
怀乡病的雁群，还依旧
以悲凉的叫唤
诉说它们的惆怅
而且我也知道，在北国
不久之后，在虎虎的尖风下
将有一个雪的世界，将只有雪
成为那里唯一的存在了
但是，为了要在冷硬的
人生的顽石上，雕凿一个
理想的形象，就这样
更加无顾忌地
向更远更远的梦之国土挺进吧
我将到处蒐集浪花和土沫
和星散于茫茫大野上的
零星的白骨，以壮行色
作为短促生涯的最珍贵的纪念……
低沉的，叹息似的风
吹出了吻合于我的遭遇的口哨
这是秋天了
我们将不再有反胃的天空，臃肿的云块
和涨红脸的，喊哑了喉咙的电闪了
代替它们的
将是永远以迎人的竿靥
慈祥地款待行色匆匆的旅人的
和蔼的秋天了
秋天呵
喋喋不休地赞美着你
你的慷慨的馈赠
即使在我短促的期待里
泛滥的悲喜的潮水上
总是漂流着
许许多多昨日之花的落英
我的怏怏的心田上
闪烁着的，已不会是
寒冷的荒郊上青磷一样的幽光
那样可爱又那样可怕……
秋天呵，让我继续我的远行
片刻的延迟
都将给我留下难言的憾恨
去吧
到更远的地方去
和依依难舍的
所有美好的回忆握别吧
我不能忘记
这收获过的田亩的休闲的日子
和不久之后
将被禁锢的河流，会带去
我的沉溺于对生存状态的缤纷的
幻想里的爱恋
秋天呵，你的严肃的悲哀
既然带走了季节的狂热和迷惘
也把它一起带走吧
此刻
正是我吐出酸果一般的
期待之残核的时候了
我将走向成熟，这灿烂的秋之原野
是预备来给我自己吻自己的脚印的
沿着裸露出乌黑的肌肉的
收获后的田野，我漫步着
向天际投出了
探询的目光，
我的诗心一—这出现于
人生憧憬的
第一只小鸟
随着无尽地延长的道路
飞越过飘荡着雾霭的帷幔的
地平线，而伸展到
深邃的远方去了……
（刊于1996年第1期《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