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碗面——人面、场面、情面
人到中年，家里办红白喜事，就像是一场中年大考。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成了这张考卷的分数。
记得小时候，村里来了江湖卖艺的，打开场子后，双手一抱朗声道：“各位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日来到贵宝地，承老少爷们抬举。我们是初学乍练，有经师不到、学艺不精的地方诸位多包涵，假如各位看我们练得还像那么回事， 请您高抬贵手，赏我们个吃饭钱、住店钱 ，假如哪位出门一时忘了带钱，白瞧白看，我们也不生气。只求您脚下留德，站脚助威，我们也感恩不尽。只是有一样，千万别在我们练完了拔脚就往外挤，您不给钱不要紧，把想给钱的也挤出去了！”众人哄笑。
我那是第一次听到 “人场”这个词。
01
接下来说两件事。
我大舅是上门女婿，而且直接“上”到了远在五六百公里的外省。舅母家只有她这一个闺女。大舅虽是上门女婿，却没有改姓，三个孩子都随他的“董”姓。
2000年初，大舅去世。而此时，三个老表都已在南方做生意发了大财。但他们一想到给老爹送终时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孝子，还有乡里乡亲有可能鄙夷的眼神，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怎么办呢？后来偷偷打听到，五六十里外的一个地方也有几户姓董的。赶紧跑过去，找到那家的长者，一头磕在地上，然后说明来意。到底是一姓之同胞，长者二话不说，满口应下。
大舅下葬那日，远处的那几户董姓人家，呼呼啦啦来了四五十人，而且都披麻戴孝，并按习俗送上礼金。大舅的葬礼办的很是隆重，没让老表们在乡亲跟前失了面子。事毕，老表们感激不尽，挨家回访，且送上一份厚礼。后来，不断有往来，真成了亲戚。
02
《锵锵三人行》的主持人窦文涛在节目里讲过一事儿。说好多年前，一关系不错的朋友替人请托，去主持一场婚礼。文涛应了后，那人来见，背上还背了一个背包。没说几句话，那人就卸下背包，拉开拉链，口朝下倒了个底朝天。几十沓大钞堆满了半个桌子，登时把文涛镇住了。那人行为虽然生猛了些，但言辞恳切：“涛哥，求您帮忙了，一点小意思，不能让您白忙活。”临走出门，又不好意思地说：“涛哥，还得麻烦您点事儿，要是办事那天，我那边有人问起，您就说咱是哥们，您去就是咱关系铁，没有钱的事儿，行吗？”
被钱砸晕的窦文涛自然去了。那是一个南方的小县城。忽然来了一个名主持，自然是十分轰动。
婚礼过后，那人宴请文涛。酒没喝几杯，就突然跪倒在地，砰砰磕头，且满脸是泪。文涛吓得赶紧给人扶起来，他说：“别怕，涛哥，我这是高兴的。我必须得给您磕这个头，你不知道啊，以前我们家穷，这街上没谁能看的起我们，就连邻居也老欺负我们。今天，我把街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过来，包括欺负过我家的邻居，也让他们前排就座。今个儿，您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们家从此在这街上腰杆就硬起来了！”
03
上海滩教父杜月笙有过“三碗面”的说法——人面、场面、情面。社会上混，端不好这几碗面，还真是不行。笔者我以前是不太喜欢场面上的事的。一些不那么熟的人家里办事，我去的少，倒真不是舍不得一些礼金，总觉得那是浪费时间，和一些不知来路的人坐一桌上，说一些打哈哈的话，简直是如坐针毡。我只愿意和自己这个小圈子里的人玩，都是至少十年以上的老朋友。
偶尔碰上出席了某人的宴会，过后见面，热情的不得了，好像跟帮了他多大忙似得。
我自己家里多年也没办过什么事。前年，父亲去世。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被遗弃孤岛的小孩，极其无助。每到场一个亲人朋友，我都像抓住了什么，痛苦似乎都会消解几分。
放开二胎后，生了个小子，满月酒总是要喝的吧！准备宴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俗人，心里还真犯了嘀咕，假如来的人少，是不是有些寒碜？即便自己无所谓，亲戚朋友怎么想？果然，事后好几个人就问，你带了多少桌客啊？那个谁谁谁来了吗？这时我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办个事儿，上蹿下跳，搜肠刮肚，把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挨个通知到。
04
尤其人到中年，家里办红白喜事，就像是一场中年大考。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成了这张考卷的分数。怎么能不在意呢！这也是一个人半生混的怎么样的一个总结，局里局外的人都在各自掂量。
当然，另一方面。人的痛苦和喜悦在某个特定时刻，是会被放大许多的。痛苦需要众人分担；喜悦需要一起共享。
无论再多的朋友，似乎每个人仍是孤独的。怕被忽视，怕被遗忘。
“人场”该捧还是要捧的，谁让这是个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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