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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大佬不可交

易水萧剑 凯迪网络 2019-04-02



01


吹吹打打、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突遭飞来横祸:轿夫被横竖两刀砍成四块,新娘被割掉鼻子,新郎被一把血刀贯穿心窝。

掷出的血刀穿过新郎身体后,再飞身长臂接回,这一招被血刀老祖称为呕心沥血。据老祖介绍,他这柄宝刀每逢月圆之夜,须割人头相祭,否则锋锐便减,于刀主不利。

这支迎亲队伍与他无怨无仇,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血刀老祖行凶杀人只是一时兴起。用他话就是:

【我生平就爱滥杀无辜。要是有罪的才杀,世上哪有这许多有罪之人?】

血刀门下都是这种作恶没有底线的暴徒,行事全凭一已之私。没有任何敬畏,不受任何准则制约。

他的一个徒弟宝象要将狄云吃掉,但又懒得动手煮人肉,就让狄云自己找柴、生火、洗锅。要挟狄云的办法是:

【“我杀了你来吃,有两个法子。一是生割你腿上肌肉,随割随烤,那么你就要受零碎苦头。第二个法子是一刀将你杀了,煮肉羹吃。你说哪个法子好?”】

他心中遗憾的是,狄云不会自己宰杀自己,再将自己烧成一大碗红烧人肉,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将上来。

当然,宝象也会对他来一番人性化的临终关怀:

【“大和尚是千金贵体,你前世几生修到,竟能拿大和尚的肠胃作棺材,拿大和尚的肚皮作坟墓,福禄深厚,运气当真不坏,快生火罢!”】

 在雪谷里,血刀老祖计划吃掉狄云时,也想过给予他特别照顾:

【吃完了那个妞儿,只好烤我这个乖徒孙来吃了,这人很好,吃了可惜,嗯,留着他最后吃,总算对得住他。】

恶人只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行事向来是明火执仗。凤天南父子横行佛山、残害乡邻,胡斐要杀他儿子抵命,他束手待毙。

胡斐喝问他:“凤天南,你便有爱子之心,人家儿子却又怎地?”

他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强悍之气又盛,大声说道:

【“凤某横行岭南,做到五虎派掌门,生平杀人无算。我这儿子手下也杀过三四十条人命,今日死在你手里,又算得了什么?你还不动手,啰里啰唆的干么?”】

这些人明摆着穷凶极恶,暴戾之气一望而知,谁见了都要躲着走,稍有人性的都不会自寻死路地与他们结交。

臭味相投,自愿入伙结盟的,也大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岳老二,动不动就扭断他人的脖子。他为老大鞍前马后地效劳一生,一言不合就被老大钢杖贯胸而出。

看到岳老二死不瞑目的眼神,老大心头霎时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疚,但这自咎之情也是一晃即泯。

02


在武林盟主选举大会上,郭靖黄蓉夫妇应对失策,险些让敌国国师金轮法王夺得盟主之位。中原武林最尴尬的时刻,多亏杨过和小龙女出手,击败法王师徒,才挽回了已定的败局。

可是一旦得知这二人违背当时的礼法,触及师徒不得成婚的禁忌,郭靖马上翻脸无情。在规劝无效时,就打着卫道降魔的旗号,想要将他毙于掌下。

【“我当你是我亲生儿子一般,决不许你做了错事,却不悔改。”“过儿,我心里好疼,你明白么?我宁可你死了,也不愿你做坏事,你明白么?”】

杨过辩解的:“我没错!我没做坏事!我没害人!”,他根本听不入耳,更不会用心思量。

黄蓉一席话,让小龙女离开杨过。又因郭芙的过失,让一对眷侣分别18年。

这期间,杨过救过他夫妇性命不只一次。为保卫襄阳,杨过招集草莽英雄重创蒙古大军,立下汗马功劳。可郭黄二人,始终不接受这即成的事实。

与母亲交谈时,郭襄一直呼小龙女为杨大嫂,可在黄蓉的口中,只称小龙女。

襄阳鏖兵时,杨龙夫妻携手救出郭襄,又救出郭芙、耶律齐,打死蒙古皇帝。郭黄二人只感恩他立下大功。对夫妇历经磨难方得团圆未致一句宽慰之词,对造成二人18年离别之苦没有丝毫歉疚之意。

华山之颠,黄药师称呼杨夫人小龙女,郭黄两位从不接口。夫妇将隐居古墓,携手挥别众人时,也没有出一言祝福。

从内心深处,他们绝不承认二人有结为夫妇的权力。

杨过也曾救过武氏兄弟等人,傻大姐郭芙都会说一句:“今儿他二人救了咱们,那可是一件大恩。”

可武氏兄弟从未有过感恩之念:

【“哼,我倒宁可教金轮法王杀了,好过受这些畜生一般之人的恩惠。”】

杨过为二人吸毒活命,兄弟俩没一句感谢出口。

在他们的理念里,只有接受礼法的约束才是正统。追求个人幸福,崇尚自由的天性、捍卫思想的独立,都是不可饶恕的邪门歪道。

杨过夫妇远离这帮鸟人,是最理智的选择。

03


慕容复被鸠摩智点中穴道,扔进枯井中,看到王语嫣与段誉两情相慰时,心中暗自恚怒:

【“人道女子水性杨花,果然不错。若在平日,表妹早就奔到我身边,扶我起身,这时却睬也不睬。”】

他全不念表妹曾对他情根深种,为他苦读武学,追随他奔波江湖。而他为复国想当西夏附马时,就将对方弃如敝屣。甚至表妹为此要跳井自杀时,他袖手旁观,连伸手一拉的姿态都没有。
在没有什么实力的情况下,仅在家国大业理念的驱动下,就能薄幸如此。有了一定基础的牛人,其禀性之凉薄更是不可理喻。

任我行能逃脱梅庄的地下牢笼,靠的是令狐冲全力营救。当令狐冲恳请他一件事时,他却一口回绝:

【“我得脱黑牢,你出力甚大,但我传了你吸星大法,救了你的性命,两者已然相抵,谁也不亏负谁。我重入江湖,未了的恩怨大事甚多,可不能对你许下甚么诺言,以后行事,未免缚手缚脚。”】

修行吸星大法障碍重重,没有他的亲加指点,助其散功,依法修习者非走火入魔不可。在地板上刻下大法,连他自己都承认没存什么好心。令狐冲能避免经脉逆转,七孔流血而亡,全凭种种机缘巧合。

这根本算不上传功之德,但在他的语境里,却能抵过救命之恩。

任我行中了左冷禅的寒冰真气,与相救的向问天、任盈盈抗寒无力,全身即将冻结为冰的危难关头,又是令狐冲出手相助才逃过劫难。

这种舍命救难,又被他传授了几句口诀抵消了:

【“你助我驱除寒毒,我教你通畅经脉,咱俩仍是两不亏欠。”】

此前少林寺里,令狐冲不惜与师门决裂,救他免受牢狱之困,他只字不提。

此后黑木崖上,令狐冲与他共同对付东方不败,帮他夺回神教教主宝座,他也从未感恩。

可当令狐冲不肯顺从他的意愿,加入日月神教时,他立即翻脸成仇:

【任我行怒极,仰天大笑,说道:“今日杀了你们,倒说是我暗设埋伏,以计相害。令狐冲,你带领门人弟子,回去恒山,一个月内,我必亲上见性峰来。那时恒山之上若能留下一条狗、一只鸡,算是我姓任的没种。”】

在任我行的眼中,教主宝座的权力,一统江湖的信念压倒一切。儿女亲情、活命大恩,从未挂在心里。谁阻挠了他的千古大业,就要立杀无赦。

内心充积了文成武德、泽被苍生的理念,再生之德轻如鸿毛,任何恩惠的羁绊都不会断然领受。

04


在女真部族,萧峰擒住耶律洪基后,无条件地将他释放,还与他义结多兰。按契丹和女真族的惯例,应当是他终生奴隶的耶律洪基,被萧峰尊为大哥。

楚王之乱,耶律洪基即将失去皇位,连带性命不保时,又是萧峰力挽狂澜,帮他平定了叛乱。

可萧峰一旦不肯带兵攻宋,违背了他的圣令时,立时便生杀机。为了控制萧峰,以皇帝之尊,不惜设计下毒,将他囚禁于狮笼之中。

在雁门关前,他出语挑拨萧峰与守城汉人的关系,致使大宋官兵拒而不纳。

待他被段誉和虚竹于千军万马之中擒获,又是萧峰仗义将他释放。

在他应诺辽宋两国罢兵,双方齐声欢呼之际,却出语讥讽这位义弟:

【“萧大王,你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这句话终于逼得萧峰含恨自戕。

九五之尊眼里只有鞭挞天下的野心,结义誓言不值分文,输肝剖胆、推心置腹无济于事。

05


在《飞狐外传》里,乾隆皇帝的私生子福康安膝下无子。在得知与他有过一夜情的马春花养育着他的一对骨肉后,就派人杀死马春花的丈夫,将母子接进大帅府中。

马春花刚一入府,福康安的老妈立即给她送去一碗加了鹤顶红巨毒的参汤。福康安心有不忍,提出的方案也只是:

【“孩儿之意,将那女子送往边郡远地,从此不再见面,那也是了,想不到母亲……”】

但受老夫人以家国大义几句训斥后,他马上点头称是,没有半点含糊。

在权力人物眼里,不只小民贱如蝼蚁,就是亲生骨肉,也不存丝毫顾惜。

在《天龙八部》的结尾处,写过宋室皇宫一幕:

垂帘听政十多年的太皇太后,临终前遗命孙子皇帝赵煦,小皇帝说了几句与她不同的治国理念,慈祥的老奶奶杀机顿起:

【这孩子胆大妄为,我废了他。】

在大权受到威胁时,本能地想到排除敌人,纵然是至亲骨肉,亦毫不宽贷。

这一刻她回光反照,至于自己已然油尽灯枯,转眼间便要永离人世,都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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