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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冲突何日是尽头?新西兰惨案忧虑

铁马老言 凯迪网络 2019-04-01

2019年3月15日,新西兰奥克兰基督城两座清真寺发生枪击案,已造成50人死亡,另有50人受伤。新西兰总理阿德恩说:这是新西兰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新西兰总理阿德恩发表电视讲话


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恐怖袭击,主犯BrentonTarrant是一名白人至上主义者,对有色人种极端仇视,尤其是对于穆斯林。2017年4月7日,斯德哥尔摩发生伊斯兰恐怖袭击,造成5人死亡,其中有一个是11岁的聋哑女孩。这个女孩被恐怖分子驾驶的车辆碾压而死,给Brenton Tarrant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我曾经对伊斯兰恐怖袭击态度冷淡,但这一次,面对伊斯兰极端组织入侵欧洲,我再也不会是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的态度了。我再也无法冷笑,再也无法拒绝暴力,这一次,有些东西已经发生变化了。”

而最终使他彻底转变的是同年发生的法国大选和他在法国乡镇的一些见闻。他写道,多年来,他听说过一些难民激增、白人地位下降和外族侵占的问题,他认为这不过是种夸大其词的政治叙事,但他来到法国才发现,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他在法国东部的一个小镇上,看到商场里进进出出的大多不是白人,这个景象令他愤怒和绝望。

案件主犯 BrentonTarrant


于是,他的极端主义情绪开始萌发,他写道,他此次袭击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欧洲的生育率,换句话说,他认为西方人口数量下降,“白人正在灭绝”,大量的外来移民是“入侵者”,正在蚕食白人的土地,既然现有的政治方案无法解决移民问题,那索性就采取极端的方式,在肉体上清除他们,“我们必须保证我们自己人的生存,以及白人孩子的未来。”

在他的极端思想里,最为仇视的外来入侵者就是穆斯林。

于是,有了3月15日的惊天惨案。
    



包括很多白人民众悼念死难者


自从前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以来,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尤其是伊斯兰与基督教国家之间的冲突,就成了世界矛盾的主角。从9.11美国的大爆炸,到ISIS的肆虐,以及欧洲的多次恐怖袭击,都是伊斯兰极端份子对基督教世界的恐怖袭击。而作为反击,基督教国家对伊斯兰及其它有色人种的恐怖行为也并不罕见,让世界时时生活在恐惧之中。让我们感叹,我们离和平与安宁到底有多遥远?

美国著名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在其著名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结尾时说:在正在来临的时代,文明的冲突是对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而建立在多文明基础上的国际秩序是防止世界大战的最可靠保障。

塞缪尔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近三十年的世界格局虽然没有再次发生世界大战的迹象,但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是恐怖袭击甚至小规模战争的根源,他让世界时时生活在恐惧与忧虑之中,并使得人类的未来前途未卜,隐患重重。

人类文明自产生之日起,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就不断发生。

文明,是一个空间,一个文化领域,是文化特征和现象的一个集合。沃勒斯坦把文明定义为“世界观、习俗、结构和文化(物质文化和高层文化)的特殊联结。”而血统、语言、宗教、生活方式,是文明的四大基本内容。具有同一种文明的人,往往是在这四个领域全部或大部相同,而宗教是其中的核心。塞缪尔将人类文明分为12个,其中7个文明不复存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埃及文明、克里特文明、古典文明、拜占庭文明、中美洲文明、安弟斯文明),5个文明仍然存在(中国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西方文明)。除此之外,还有东正教文明、拉丁美洲文明、可能还有非洲文明。

在不同文明之间,甚至同一文明的不同派别之间,都不断发生着各种冲突,有时候还非常激烈。比如同为基督教西方文明,当年马丁-路德领导的宗教改革,就被视为异端,很多人被宗教迫害致死。而同为伊斯兰文明,什叶派与逊尼派之间也冲突不断。

耶路撒冷,在这个圣城诞生了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宗教,虽然他们都源于亚伯拉罕的一神教,奉耶路撕冷为圣城,但耶路撒冷三千年的历史,就是三大不同宗教之间仇恨、撕杀的历史。当三大宗教从耶路撒冷传播到世界之时,他们之间的冲突也构成了世界文明冲突的主战场。

十二世纪,在长达近百年的历史上,基督教组建成十字军三次东征,与穆斯林连番征战,让中东人民长期生活在战乱与动荡之中。而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强大起来的奥斯曼帝国,又侵入巴尔干半岛、伊比利亚半岛,一度直逼奥匈帝国,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英、法、俄为方的协约国打败德国,瓜分奥斯曼帝国,才让基督教在面对伊斯兰世界占据了绝对优势地位。而之后共产主义的兴起,使得意识形态的对抗取代了文明之间的对抗,但随着冷战的结束,文明的冲突再度成为世界动乱的焦点。

其实人类最先是一家人。《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1章记载,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从此,人类有了不同的文明,并且互相仇恨、撕杀,再也没有能够联合起来。

如果说巴别塔只是神话的传说,那人类遗传学家的发现,则是从科学上证明了这一点。遗传学家通过对世界上不同民族的DNA进行鉴定对比,发现所有民族的DNA都基本一致。结合考古研究,证实在10万年前左右,现代智人逐渐迁移出非洲,来到中亚,其中一些人在当地定居,人类进一步分化。大约到了4—6万年前,中亚的现代人一部分迁移到了欧洲,一部分人迁移到了东亚,进入到了中国大陆。而1-2万年,人类才进入北美之后进入南美。而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人类慢慢形成了不同的肤色、外形、语言,进而产生不同的文明,不同的宗教。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联合国宪章》第五十五条规定: 全体人类之人权及基本自由之普遍尊重与遵守,不分种族、性别、语言或宗教。

而几乎所有文明国家,也都在宪法中规定了公民的平等权利。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二章 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中规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中华人民共和国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居住期限,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

美国《独立宣言》宣布: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然而,平等的宣言虽耀然纸上,但人类对平等的追求之路却是无比的漫长而曲折。至今,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平等的观念远没有到深入人心,自知自觉的阶段。各种歧视、误解、诋毁、仇恨无处不在。

新西兰惨案发生后,国内很多人居然对凶手的残忍行为抱以同情与理解,嘲笑基督教国家的政治正确。在他们看来,穆斯林的过度扩张,是世界不安全的根源,他们支持反移民的政策,甚至支持臭名昭著的种族分离制度,如此与现代文明背离的思想实在让人惊讶及失望。

在嘲笑西方国家的政治正确之前,我们是否要明白他们的政治正确是怎么来的?

曾经,欧洲是一个完全的白人国家,不要说对其它种族,就是对于异教徒都视为敌人,要严刑处死。而他能走到今天的多元化与宽容,经过了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从马丁-路德1517年提出《九十五条纲领》,开始走向宽容之路,到1964年美国《民权法案》通过,真正实现不同种族的平等,经过了400多年,这其中又发生了多少不平等不宽容的惨剧?即使是针对新教教徒,宗教审判所又烧死了多少人?美国的建国者,正是一批受到宗教迫害的清教徒,也正是因为他们深受其害,才在《独立宣言》中喊出“人人生而平等”的口号。但尽管如此,从1776年《独立宣言》的发表,到1964年《民权法案》真正的实现权利平等,也经过了漫长的近200年。而《民权法案》的通过既是黑人等有色人种长期斗争的结果,也是白人有识之士积极推动的结果,是人类文明的重大成果。没有这个成果,美国的《排华法案》也不能废除,今天华人也无法在美国自由的生活。

美国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


这些有识之士从历史的经验中知道:平等与尊重,既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权利,也是解决不同种族争端的唯一出路。分离与歧视,不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只会让问题愈来愈严重。

这个地球,是全人类的地球,所有种族、肤色、宗教信仰的人,都有在这个星球上平等、自由生活的权利。一个国家,不是哪一个大民族的国家,同样是该国所有民族、国民的国家,每一个民族的国民,无论肤色、信仰,都在这个国家享有平等、自由与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是人类的基本准则。谈好,谈坏,只能针对具体的个体的具体行为,不能与性别、肤色、民族、宗教信仰挂沟,这就是政治正确的基本原则。离开这个来谈所谓好、恶,本身就是最大的恶,也是人类冲突的最大根源。

我觉得中国人嘲笑欧美所谓白左的过度政治正确和太监嘲笑别人性生活过度一回事。人家还有左右可以选择,我们有吗?说到政治正确过头引发了对有色人种的仇视,美国南北战争之前也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民权运动时也好,那时白人的政治正确不过分吧?可那是3K党最猖狂的时候,难道说黑人也好其他有色人种也好争取平等自由的权利是不应该的?中国现在没有资格嘲笑别人的政治正确,在我们的意识中,政治正确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伊斯兰与基督教文明的冲突,有着上千年的久远历史,有着深厚的历史根基。今天矛盾的产生,尤其与近百年来西方国家对伊斯兰世界的压迫、掠夺、分制等因素有关,有着深厚的历史原因。其它地区的冲突同样有着历史与现实的复杂因素。但无论如何,历史的经验证明,在平等与尊重前提下的交流、发展,才是解决冲突的唯一途径,否则,我们将再次吞下历史的恶果,甚至更加苦涩。

20世纪50年代,莱斯特-皮尔逊曾警告说:人类正进入一个不同文明必须学会在和平交往中共同生活的时代,相互学习,研究彼此的历史、理想、艺术和文化,丰富彼此的生活。否则,在这个拥挤不堪的窄小世界里,便会出现误解、紧张、冲突和灾难。

现在绝大多数穆斯林国家,政教都是分离的,而世俗化也必然是伊斯兰世界的发展趋势,这是人类文明的方向,任何人、国家、宗教都不可阻挡,人类社会也需要共同努力推动这一发展。在世界日益走向全球化的今天,封闭也好,分离也好,都已经不再是可行的选择,如何谋求和平共处才是唯一可行的道路。在具体的政策执行、推进路径上或许可以思量,但平等、尊重、开放、包容的多元化政策,是必然之路。如同基督教世界走向宽容经历了漫长的400多年一样,对于伊斯兰世界的宽容同样需要时间与耐心。我们需要与伊斯兰世界携手共同推进这一进程,但绝不可以仇视、分离的政策来行南辕北辙之举。

历史告诉我们,一个繁荣、强大的文明,才最宽容、最自信。一个享受到平等、自由、尊重的国家与民族,最和平稳定。如果我们期望世界多一些和平,少一些动乱,那互相尊重,平等相处,共同发展,共享人类社会文明的成果,那也许是唯一的正确道路。

这,也是一种政治正确,而且是必须的政治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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