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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廿余载】撒币时代之前,那群斗歌的年轻人

2018-02-11 情感解忧杂货店

年前最后一个周日,分享这篇文章给大家,以此在即将过去的一年,记录下过去的那个时代。

作者:分淼  来源:摩登中产(ID:modernstory)

 20年前,崔健唱:新的时代到了,再也没人闹了。


 

去年9月,高晓松去爱尔兰海边,探望养病的小红莓主唱桃乐丝。

 

桃乐丝说,中国给她的印象就像一只猫,感觉很温顺。


高晓松邀她访问中国,再做判断。

 

几天前,桃乐丝突然离世,新闻很快淹没在无边无尽的娱乐报道中,哀思尚未泛起,便已消散。

 

那个关于猫的判断,也就这样成为永恒的误解。中国并不是一直温顺如猫的,起码在那个远去的九十年代,不是。

 

小红莓创立于1990年。而在同年,摇滚热浪也在冲刷着中国。

 

那年冬天,北京西直门外的首都体育馆内,2万多名观众覆压如乌云,场外,急躁等待入场的观众,排起了半公里长队。

 

轰隆音乐声中,4位身材高大的青年冲上舞台,过肩长发甩动,红色吉他扬起,一连串碎音倾泻而下,像一个时代的亢奋喘息。

 

台上的乐队,名叫唐朝。他们的贝斯手,名叫张炬。张炬声嘶力竭的问:太阳!你在哪里?

 

台下回应以无数打火机的火光。有人失控,冲着台上哭喊:不要让我们失望!不要让我们失望!不要让我们失望!

 

两年前,张炬和朋友们组建了乐队,美籍华人郭怡广为乐队取名唐朝。他们仿佛已看到一个时代的焰火,即将炸裂而开,并布满天空。

 

他们第一张专辑,便成绝唱,传播了整整1200万套。那首《梦回唐朝》像穿越作品,一开腔就震晕了所有人。

 

长发、皮衣、墨镜和重金属,是唐朝的躯壳,而战斗,才是唐朝的魂魄。

 

你能从所有歌中,听到斗意,而这也是那个时代摇滚的主旋律。


他们想粉碎庸碌,他们想超脱规则,他们踉踉跄跄冲到时代最前,发现不光一无所有,还无路可投。

 

1994年,深圳罗湖,37个摇滚青年,拿着伪造证件提心吊胆过了关。窦唯身在其中,证件上,他是河南人。


此后,在香港红磡,斗歌的年轻人们奉献了一台传奇演出。

 

那一晚,台上有崔健、唐朝、窦唯、何勇、张楚,台下有黄秋生、王菲、黄耀明、四大天王和Beyond。

 

张楚傲慢高坐,嗓音低沉。窦唯黑衣吹笛,表情倔强。身穿海魂衫、脖系红领巾的何勇,将一瓶矿泉水淋在头上。他麒麟一跳,直接定格了无数的青春。

 

在光暗的交替中,在烟尘的弥散中,张炬贝斯弹得比吉他还快。他太急于倾诉了,仿佛知道这夜太短也太珍惜。

 

此后许多年,红磡被不断神话,最终上升到一个无可匹敌的高度。再短的零散片段,也如藏品般被供奉。

 

人们能从那些片段中,读出战斗的气息,那气息如此锋利,足够扎透岁月。

 

红磡后第二年,一个潦草的初夏。

 

张炬骑着巨大的黑色哈雷摩托,投身夜色之中。在北京紫竹桥,一辆狂奔的东风卡车,挂倒哈雷摩托后,逃逸至今。

 

24岁的张炬,倒在九十年代的中点。


那本来应是一个很自在的夏夜,夜风温暖柔和,满天都是星斗。

 

张炬被安葬在保定的清西陵,下葬那天来了数百人。漫长的路上,长长的车队停下来休息,人们从车里走下来,相互握手、拥抱、掉眼泪。

 

汪峰、许巍、张楚、高旗、陈劲、栾树、周晓欧,那是一群,在那个时代,爱斗歌的年轻人。


他们以战斗的姿态迎战一切,可那一天,他们终于选择了和解。


 

张炬生前的家只有9平米,唐朝四个人住在这里。大半个圈子的人,都在这蹭过饭。

 

张炬的家在部队大院,崔健也出生在大院,他们在阳光灿烂中长大,却努力逃脱所有规则束缚。

 

刻板又空旷的大院,给他们叛逆的空间。他们的歌声,天然带着一个时代的印记。当那个时代远去,所有的亢奋就都找不到注脚。


1995年后,一切急转直下。唐朝乐队的主唱丁武说,一些打着为张炬家人募捐旗号的演出,都藏着商业化的影子。

 

那个在寒夜中听盗版磁带泪流满面的日子已经过去,商业时代不可避免到来。唐朝的铁托们慢慢剪去长发,回归各自生活。

 

魔岩跨了!张炬死了!丁武吸毒了!张楚回家了!窦唯成仙了!江湖传言诡异难测,还未及分辨,就成了陈年旧事。

 

一个恍惚就到了2008年。


崔健在北京工体重温旧梦,召集了13支摇滚乐队,取名怒放。召集令上,漆黑的吉他琴头,画着五角星。

 

有人压根就不想来,窦唯直接拒绝了:谢哥们好意,但我已和摇滚乐没什么关系。

 

来的人在努力重温旧梦。

 

何勇又穿起了海魂衫,他喝水,喷水,笨重的麒麟般跃起,但终归被岁月拖回地面。

 

“怒放”到尾声,十五个女孩被崔健约上舞台,热舞超时半小时。后来,有白衣人上台,赶跑女孩们,劝阻崔健,从他肩上摘下吉他。

 

江湖传言,白衣人是便衣,三十多个摇滚人被请去验尿。

 

事实上,白衣人是黑豹乐队的赵明义,就是端保温杯那位。什么都变了,唯有对摇滚的偏见没变。

 

那一年,满街都是《最炫民族风》,苍莽的天涯铺满了爱,谁喜欢扎心的呐喊。

 

那之后,呐喊也渐渐没了。几年前,有人在三河的售楼活动上,看到唐朝。

 

十平米的舞台上,老男人们振臂高呼,台下零星几个人用手机拍照,大爷大妈们意兴阑珊。

 

还有人看到过崔健接公司年会的商演。

 

陌生舞台,崔健一如既往地鼓动大家离座站起。

 

台下的白领和高管们岿然不动。崔健讪笑,撸起袖子,用力唱尽每一个音节。



去年国庆档,大鹏拍了部《缝纫机乐队》。

 

影片中高22米、重228吨的大吉他雕塑,被资本拆掉,倒塌成残骸。

 

后来,琴头旋钮的残骸被供上了神龛,红色牌位上四个金字,摇滚已死

 

36岁的大鹏给大吉他上了三炷香,又回到广场麦克风前,重唤摇滚之魂。


电影的票房,最终输给了开心麻花的《羞羞的铁拳》,大鹏有情怀,但不够搞笑。

 

这是一个越来越直接的时代,一切都生长得飞速且短暂。

 

人们越来越急迫得到结果,越来越懒于体验过程。

 

所有的娱乐因此变得简陋且粗暴,喜剧被压缩进内涵视频,网游被浓缩成王者荣耀,全民撒币的时代,最好几十秒内完成对抗,并给红包。

 

当然,摇滚也很有名。唐朝得名于1988年,这可能是一个知识点。

 

那些斗歌的年轻人,已经老了,他们游走于撒币时代之外。

 

张楚在公益演出中登台,唱完歌后,只说了三个字祝大家,就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离去。

 

何勇仍在北京的钟鼓楼游荡,有时会碰到在后海画画的窦唯。

 

同样发福的窦唯,时常也会到天坛踢踢毽子。偶尔被拍到吃炸酱面、吃包子、喝炒肝,无人打扰。

 

当然时代不曾放过他。在参加《中国有嘻哈》决赛时,Gai曾对镜头立誓,我想成为传说,hiphop界的窦唯。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同样在《中国有嘻哈》一炮而红的Tizzy T,在一次演出现场做出划水动作,然后背向观众,一跃而下。

 

这是摇滚演出的经典玩法,叫做跳水。按照规矩,歌手跳水后,歌迷们要托起他,歌手会在人潮之上,被缓缓传动。

 

TT也跳了,女生们尖叫着举起手机。

 

他压倒了许多人,再无人传递。



梦里回到唐朝,今宵杯中映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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