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老无所依吗？
去年韩国犯罪电影《证人》，说到这么一个案子。
一名照顾老人的保姆，为了利益，在老人儿子的指使下用塑料袋勒死老人，并且伪装成老人自杀，精心布局之下差点逃过了法律制裁。
没想到这样的“魔鬼保姆”，居然真实地出现在我们身边。
江苏溧阳，一名83岁的老太太，被家中保姆用毛巾活活闷死了。
看到这个新闻，我不禁有些焦虑，在这个家庭养老制度逐渐瓦解的时代，假如有一天我们老去，不得不躺在床上等待别人的照顾，我们又会遭遇些什么？
我们会老无所依吗？
闷死老人的保姆告诉家属：
我送走了很多人
新闻中被害老人今年83岁，患有糖尿病，今年开始肢体功能出现退化，只能瘫痪在床。
起初，老人由家人轮流照顾，后来确实力不从心，才请一个保姆贴身服侍。
保姆虞某是老人的外孙女介绍的，是认识十多年的老乡，有护工经验，口碑也不错，老人家属还主动给她加了500元工资，即每个月3000元。
虞某的主要工作包括做饭，陪老人聊天，帮老人大小便等，按家属观察，保姆照顾得还算周到。
虞某到岗的时候，老人神智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不清，大女儿甚至做好“她没几天了”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才第8天，虞某就通知家人：“老人不行了。”
本来家属们并未怀疑，直到老人的女婿在监控中看到了恐怖一幕。
视频中看到，当晚十点二十分左右，虞某一边用毛巾捂住老人的嘴脸，一边警惕地看向门外；
随后虞某整个人坐到老人的胸口，期间老人多次发出微弱的挣扎，有抬手和蹬腿的动作，虞某却自顾自地摇着扇子，视若无睹。
直到老人完全失去生命体征，虞某才把老人的儿子喊上来察看。
视频没拍下的是，老人离世后，虞某还淡定地安慰亲属：我送走了很多人，这个我懂。然后娴熟地帮忙料理后事，帮老人擦洗身子，换干净的白内衣。
后来，虞某还向老人家属索要了一笔500元左右的礼金（行业内也称解秽金），加上工资，虞某一共拿了1500元。目前，虞某已经被警方刑拘。
类似的“毒保姆”新闻，此前在广州也发生过。
2017年，广州番禺保姆陈宇萍受雇照顾一名97岁老人冯某。入职之前，陈宇萍就和冯某亲属约定工资待遇，提出没做满一个月，也要收取一个月工资。
为了快速拿到工资回老家过年，陈宇萍入职第二天，就通过喂药和掐颈的方式将冯某杀害。
这可能不是陈宇萍第一次犯案，她在业内的花名叫“鸡萍”，也就是粤语“执死鸡”的意思。据记者暗访，在番禺一直有这样一群保姆，专门“照顾”临死或病重的雇主来赚快钱。
陈宇萍曾工作的中介公司，来源：红星新闻
有人推测，这群人模仿的就是2015年的“恶魔保姆”何天带。
2014年12月，广州保姆何天带因贪图月薪，给照顾了三天的何老太喂勾兑着安眠药和敌敌畏的肉汤、注射毒肉汤，2小时后见老太没咽气，又用绳子勒死了老太。随后淡定通知家属死讯，开口索要2600元保姆费。
家属起初没有怀疑，是发现何老太的耳环、存折不见了，才和何天带起了争执，最后还是何天带提出报警处理的。
这一报警，警方才发现老人死因离奇，顺藤摸瓜之下，发现何带天在短短一年半时间，已经用类似的方式，亲自杀害10名老人，而之前9名的家属都未曾怀疑。
其中2单未遂
从这些新闻看来，受害者家属并非“不孝子女”，像这次83岁老人被闷死的人家，老人说前任保姆打人，家属立刻换了保姆，装监控原意也是多留一个心眼，担心老人被虐待。
平心而论，他们已经很孝顺。
他们只是没想到，人心难测，自己千挑万选，还是把魔鬼接回了家里。
有钱没钱都老无所依？
我们常说老有所依，既是物质上的依靠，也是精神上有寄托。可最近的新闻，常常让我产生疑问，似乎有钱没钱都很难做到“有所依”。
比如，一周前刚刚发生的“陕西埋母案”中，行动不便的母亲被儿子看成负累，被拉到墓穴活埋。
这位母亲并没有瘫痪，只是因为摔伤下半身行动不便，加上没有经过良好的治疗与复健，导致她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大小便无法自理。
只因日复一日的“推开母亲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马某宽便对母亲心生怨恨，不富裕的家庭、忙于生计的奔波使母亲的“累赘感”倍增，耐心耗尽的他“无奈”做出了极端的选择。
这也让我想起一部很老的日本电影《楢山节考》。
日本早年一个贫苦的山村中，有一个习俗，老人到了70岁就要穿上丧服，由儿子背着送到楢山深处供奉山神。
说是让老人魂归山神怀抱，实际上是村庄长期粮食短缺，为了节省口粮，不得不把没有生产力的老人们丢弃在山林中等死。
和被活埋的母亲得救后为儿子辩解说是自己爬进坑里一样，故事主角阿玲奶奶，一直劝解不忍心的儿子一定要按时守规矩地把她送走，否则会被村里的人看不起。
《楢山节考》的故事，探讨的是贫瘠环境中生长的人性。
工业文明之后，人们越来越少遇到刻骨的饥寒，但是社会始终有其它形式的“贫瘠”，可怕的民俗出现在当今社会，反而更加触目惊心。
记得《安家》里没有心的潘贵雨吗？老人生病了不肯花钱去看，恨不得老人病更重一些快点死，摆脱累赘还能拿到份子钱。
但是，经济很充裕的人，就不会遇到“养老焦虑”了吗？
为老人找一间昂贵的养老院或请一位有各种“证书”的保姆，在众多人眼里，不失为妥善的选择。
但我国家政业没有具体的准入门槛，考核标准也重量不重质，这就让老人院里的护工和住家保姆都成了“薛定谔的恶魔”：无论聘请人有钱没钱，找的是否是高级护工或保姆，都面临着巨大的未知。
我们当然希望每位老人都能找到淳朴善良，经验丰富，翻身按摩换尿垫干起来细心又利索的金牌保姆。
可人心难测，你怎么知道，她转过身后会不会暴露另一张脸？
这里我想推荐一篇莫泊桑的小说《魔鬼》：临终看护拉贝为多收庄嫁人的1法郎，费尽心思扮成魔鬼吓死了老人。
拉贝太太爬到一张椅子上，掀起床脚边的帐子，出现在病人眼前；她用一个铁罐子遮住脸，装神弄鬼对着铁罐子里尖声大叫大喊，同时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就像木偶戏中的魔鬼那样，吓唬这个快要死的老农妇。老妇人吓得魂飞魄散，露出疯子似的眼光，拼命爬起来逃走，甚至肩膀和胸部已离开了床，但又跌了下去，吐了长长的一口气，死了。
拉贝太太平静地将东西放回原位：扫帚放在大柜角落里，被单放回大柜里，锅放到炉子上，桶放在地板上，椅子靠在墙边。随后她用熟练的职业动作，合上死者睁得大大的眼晴，又在床边放上一个盆子，倒了些圣水，把钉在衣柜上的黄杨木取下来浸在圣水里，最后跪下来，开始虔诚地背诵起追念亡人的经文来……
——莫泊桑《魔鬼》
难道老人是否可以善终，只能取决于有没有躲过魔鬼吗？
80、90后的养老焦虑
说回这次的保姆杀人，我认为它所展示的，是另一种更广泛的“贫瘠”的可能——城市里工作的年轻人，对这种贫瘠更感同身受。
我们也许能凑够给父母治疗的钱，但我们同样是贫瘠的，如果要治病、要给与他们相对宽松的物质生活，就注定缺少陪伴的时间，无法亲自照料父母。
如果在工作中不够投入，抽出大量时间陪伴父母，可能就赚不到维持目前生活水平的钱……
对于“8090”一代，尤其是在一二线城市奋斗的人来说，焦虑从未曾散去，撇开绝对精英不论，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追求生活中的那个“确定”有多难？
这次事件之所以触动网络神经，正是因为“家政服务”是我们留给自己的“后路”，是在可以预见的关于时间、陪伴的贫瘠中，我们所以为的“最优解”，而现在它似乎有危险了。
我认为是这种不确定，最令不再年轻的“中浪”们忧虑。
可能也是自己在“孝顺”做到了极限。我们不妨再想一想，等我们老了，如果我有孩子，能要求他们做得更好吗？
似乎更难。
但是总需要有某种出路不是？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未来“确定”一点，不再对老年生活充满焦虑呢？我觉得首先，应该是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和经济状况进行长远的规划。
焦虑养老问题的80、90后，可以扪心自问，你做了储蓄/投资计划吗？
害怕自己“因病致贫”的，有多少人坚持了健康生活习惯？害怕自己陪伴不了父母的，是不是上周还在和父母闹情绪？
感叹生活难以保障，却崇尚消费主义；害怕生病，却熬夜打游戏……这不是很讽刺么？
家政大环境不好，这是对的，但我始终觉得，首先应该自助，做自己的能做到的。
就像考试，你知道卷子很难，学力不足，但总有会做的题目可以先写起来，然后再等待变局的机会。如果连个“解”字都懒得写，那才是真正的无解。
E姐结语
罗翔老师曾说过一个案例，一对农村夫妇抢劫杀人，杀了十几个人，尸体都堆在地窖里，加起来一共抢了大约500块钱。警察问那个农妇：“你难道不怕吗？”
农妇说她不怕，“世上又没有鬼”，夫妇知道杀人要偿命，但并不在乎……和那些杀人谋财的保姆何其相似，人如果无敬无畏，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在杀人夫妇眼里，带走一条人命，收获几十块钱，划得来；在保姆眼里，害死一个老人，换工作结束拿钱走人，加上一点辛苦费，也很划来。
这就是精神贫瘠，它也许源于物质贫瘠，却更加可怕。《楢山节考》的村民，是因为对饥寒的恐惧放弃衰老的生命，而保姆和杀人夫妇的失去人性，只因为有那么一点点物质利益——我认为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精神是同构的。
人性的恶一部分是贫瘠塑造的，但我们所追求的，应该是战胜贫瘠，站住人性。
今天的深夜话题是：
你想象过自己的老年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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