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巫：救助一个人，就是救助全人类

我知道很多人对我的严厉语气有意见；但难道不应该语气严厉吗？我会像真理那样毫不留情，像正义那样毫不妥协。就这个话题而言，我不愿意缓和地思考、发言、写作。不！绝不！有人房子着火了，你可以告诉他缓和地发出警告、告诉他缓和地把妻子从烈焰中救出来、告诉母亲逐渐地把宝宝从大火里解脱出来 – 但别强求我在当前这种情况下练习缓和！ 我是热切而认真的， 我不会敷衍了事，我不会假装宽恕，我将寸步不让 – 而且，我会被听到！

——威廉姆·罗伊德·盖瑞森

《解放者》第一期，1831年

你相信吗？如此“激烈”的言论，印刷在美国绿茵华德福学校八年级毕业典礼手册上。

这场毕业典礼，是孩子们一手设计、撰写、排练、制作和呈现的。

开场就是一首欢快的合唱Hakuna Matata，来自《狮子王》。随后孩子们在台上坐成一排，回忆他们过去八年的旅程，每一年都由一两个孩子来介绍当年的亮点。

孩子们请一二年级的主班老师上台，给老师表演当年学会的一支小舞蹈式游戏。这位被所有孩子都称过“妈妈”的老师，则回忆起一年级开学玫瑰典礼上，她给孩子们讲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小的渔村，靠着辽阔的大海。有一天，海上起了大大的风暴，狂风肆虐，海浪滔天，整整一夜。

第二天，风平浪静，阳光灿烂。有个小女孩到沙滩上去玩儿，发现海浪把上万只海星冲上了沙滩。小女孩儿知道，在烈日照射下，这些海星生命危在旦夕。小女孩开始捧着海星，一只接一只地放它们回海洋。

过了一会儿，她的哥哥来找他，发现妹妹在做的事情，哥哥不禁劝她：“海星太多了！这样一只一只地捧过去，效率太低了，算了吧，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

妹妹看着手里捧着的那只海星，说，“对这一只来说，就有济于事。”

在海水里放下手里的海星之后，妹妹又捧起另外一只，说，“还有这一只。。。这一只。。。这一只。。。”

哥哥不再劝阻，而是加入了妹妹，一只一只地把海星捧回大海。

不久，全村人都来了，加入了兄妹俩，慢慢地，所有的海星都安全地回到了大海里。

老师说，当年你们小，我只是讲故事，不能拷问或者说穿这个故事的意义。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告诉我，只要你有梦想，就坚持下去，不要受别人观点影响，总有一天梦想会成真；它告诉我，集体的力量是非凡的，当你遇到困难时，要勇于求助于他人；它还告诉我：无论什么都是有济于事的（it always matters），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改变世界。当然了，你们肯定都明白这些道理，不用我再来教导你们。

本来老师讲完这些就要下台的，但是有一个日裔孩子举起手来，老师笑着说，“看，K有问题要问我！”大家都笑起来。

K说，“老师，我要告诉您，您讲的这个故事深深地影响了我。。。（她开始抹眼泪）我曾经有过很痛苦的挣扎，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我曾经非常的无助而无望。幸运的是，每当黑暗降临，您给我讲的故事就会帮助我找到光明。最后我明白了：我不需要选择做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我做我自己就好了！”

三四年级回忆录后，孩子们为老师表演了当年学的一个拍手歌谣游戏。三四年级的主班老师上台，给孩子们朗诵了她写的一首诗。五六年级回忆录之后，孩子们合唱了贝多芬的Signor Abbate。接下来是我女儿讲述七年级，那一年最值得回味的事件之一，就是七八年级合演大型音乐剧《音乐之声》，孩子们再次献声，联唱剧中主要歌曲；而今年八年级的亮点，则是大型音乐剧《屋顶上的提琴手》，又是一支精彩的联唱，把整台表演推向了高潮。

孩子们请七八年级的主班霍尔老师上台，她给我们讲述了美国传奇运动员威尔玛·鲁道夫的生平：

威尔玛1940年出生在田纳西州一个贫穷的黑人家庭里，全家一共22个孩子，她是第20个。她是早产儿，出生体重仅两公斤。从小体弱多病，四岁那年患上脊髓灰质炎（即小儿麻痹症）导致幼儿瘫痪，勉强康复之后，左腿严重萎缩。医生说她这辈子不会再行走了，但她的妈妈却告诉她：“你会再次走路的。”在对黑人群体缺医少药的年代，威尔玛全家鼎力协助她寻医问药，每天按摩她的腿。她穿着腿部矫形器和矫治鞋多年，直到12岁才完全自主行走。就是这样一个无望体育场的孩子，却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短跑冠军，六十年代横扫赛场，成为第一名在单界奥运上获得三枚金牌的美国运动员，并将这个记录保持了二十年。

霍尔老师说，如果当年威尔玛选择相信了医生，而不是选择相信她的妈妈，她还是会有一个不错的人生，但是就不会成为奥运冠军了。霍尔老师接着说，如果当年威尔玛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没有患病，她也会拥有美好的人生，但她是否会成为奥运冠军，就不一定了。每一个横亘在我们人生道路上的障碍，都是来成全我们的。

接下来是家长代表发言，是一位来自西班牙的爸爸。他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学者，搭乘一位船夫的小船，渡过一条宽广的河。学者跟船夫搭讪，问船夫是否识字？船夫说他不识字。学者问船夫会不会算数？物理？天文？船夫说他什么都不会，就会摇橹摆渡。学者叹息道：“你真是白白浪费了生命！”船到河心，突然狂风大作、波涛汹涌，船里进了很多水，船夫手忙脚乱地把水舀出去，但风浪太大了，这样做毫无指望。船夫放弃了一切努力，问学者：“您会游泳吗？”学者慌了：“我一直在钻研学问，没有时间学游泳啊！”船夫跳到水里，说，“那您真是白白浪费了生命！”

大家笑声平息后，西班牙爸爸说，几年前，我们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到绿茵华德福学校时，内心十分忐忑，不知道这个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现在，我们欣喜地看到，华德福教育让孩子成为最完整的人：孩子们学到了所有的知识类科目，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学会了游泳，在现实世界里可以游刃有余；然而，华德福教育带给他们最重要的课程则是：他们不会像那个船夫一样，只顾着自己游泳活命；我们的华德福孩子会用自己的泳技，去营救那个学者，因为他们懂得：救助一个人，就是救助全人类。

下边的环节是孩子们向所有教授、辅导、滋养、关照、爱护过他们的老师奉献盆养鲜花。老师的名单长长的，老师的队伍也长长的，我们看到，每一个孩子的身后，都站着数十位充满爱心和智慧的老师。

在高中辅导老师迎接孩子们进入高中之后，孩子们一起朗诵了高年级晨颂：

我凝望世界：

太阳光芒万丈

星辰闪烁辉煌

岩石稳固坚强

植物茁壮生长

动物情念欲望

人类于身于心

为灵搭建住房

我内观体内心魂

神灵在编织交汇

阳光与心魂之光

于外在宇宙空间

于内在心魂深处

向你，神之灵

我奉献祷告

愿我内在深处

学习和工作的

力量和福报

日益强劲成长

最后，孩子们高歌美国老牌摇滚乐队Journey的金曲Don’t Stop Believin’（不要停止相信），结束了这一台精彩的毕业典礼。

这台典礼，堪称一节完美的主课：有音乐（钢琴小提琴伴奏）、歌曲、舞蹈、游戏、颂词、故事、回忆、幽默和智慧，有欢笑，有泪水，有沉思。我女儿虽然两年前才加入这个大家庭，但我们觉得她也是被老师们关爱和滋养了八年的孩子之一。

做华德福老师是一种天赐之福，我永远记得三藩市华德福学校的David Weber老师这样描绘他第一轮一年级的第一天：孩子们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把他们小小的心，放在他们小小的手里，捧给我。

每一位华德福主班老师都曾被孩子们称作“妈妈”（包括男老师！），这称呼意味着多么深刻的欢乐与艰辛！

霍尔老师给每一个孩子精心挑选了告别礼物：一本针对这个孩子特点的书。我女儿收到了一本《作家生涯》，因为她极富写作天赋，就连毕业典礼的短暂发言，霍尔老师也说Miranda写的部分与众不同，更加幽默，更具文采。

孩子们念着卡片上每位同伴写的祝福语，互相拥抱、道别、下学期再见、喜极而泣，大人们在旁边拍照，也忍不住都眼泪汪汪。祝贺孩子们结束了一段旅程、展望未来四年高中的新路途、也心酸小宝贝咋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呢？

回到开篇那段言辞激烈的引言，作者盖瑞森生活在十九世纪的美国，是那个年代著名的废奴主义者、妇女平权活动家和社会改革家。

华德福教育，从来不以打造“适应社会”的前辈复制品为己任，而是培养和鼓励未来新新人类，拥抱梦想，相信自己，以人文关怀精神，以脚踏实地的学识和技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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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巫Weewitc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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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美籍儿童教育专家，人智学者，两个孩子的妈妈；毕业于北京大学，美国Rutgers大学教育学硕士，国际母乳会哺乳辅导，清华大学特聘讲师；华德福学校联合发起人兼特约顾问；国际人智医学学士后培训（IPMT）项目发展顾问；开创“艺术养育”父母培训课程，创办“小巫养育学堂”网络课堂，创立“家庭联结力”沟通模式；著有《让孩子做主》《接纳孩子》《小巫教你讲故事》等十余本畅销书；开发故事工作坊、想象力工作坊、游戏工作坊、十二感官工作坊等系列课程；当选新浪教育首届“中国榜样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