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乐话｜罗大佑1978年的罕见Demo（1）

1978年，罗大佑以四万台币购得一台日产录音机，这台机器功能强大，能录七个音轨。当时他24岁，大学五年级在读且已成为见习医生，他另一个身份是刘文正的兼职音乐总监，每周赚三千台币。

怀才之人不甘寂寞，罗大佑买这台录音机是为了将文字形诸歌咏，让声音如流水从内心倾泻而出，让笔下的音符跃出二维纸面，跳进人世，飘入生活，检验它们能否触动人类共通的审美之心。

罗大佑用这台机器录制攒了多年的原创单曲，随后寄给台湾中广音乐主播贺立时。这张Demo里收录了大量他早期的练习曲，数量足足有15首之巨。几年后，这些作品正式出版，毫无悬念地成为流行音乐的经典之作。

录制这张Demo的时间为1978-1979年，距罗大佑首张唱片《之乎者也》出版并掀起摇滚飓风还有两三年。彼时，没人知道他的黑衣墨镜爆炸头是否已安排妥当。

四十年后，这盘堪称绝世孤品的Demo再度浮出水面。贺立时先生于2017年把它转成数字音频回传给作者本人，再流传至台湾音乐主播马世芳手里并播放给听众。

以下为完整的15首曲目。

1.《歌》

这首Demo里，和声和吉他都出自罗大佑一人之手，多轨录音机果然牛逼，两轨吉他两轨人声让这首小样听起来层次很丰富。这首歌正式版收录于罗大佑1989年的唱片《闪亮的日子》。其实它的旋律部分早在1974年就已写出，只是歌词一直阙如，后来罗大佑选了一首诗填了进去，两者融合无间。诗的本文太美，无法取舍，只能录全篇：

《歌》

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
你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
也无需浓荫的柏树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我再见不到地面的青荫
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到夜莺的歌喉
在黑夜里倾吐悲啼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你
我也许，也许把你忘记

注：此为原诗译文，罗大佑版有极细微的改动。

这首诗的作者为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吉奥尔吉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中文版由徐志摩翻译。

这首诗既可以看成告别的情话，亦可当作为自己写的悼文，单看文字本身就动人已极，罗大佑缓慢典雅的配乐吟唱与原诗阴郁悲伤的意境也相得益彰，让人如入清澈而又飘渺的梦境，生命堕入其中，又仿佛是一场漫长的诀别。

这首杰作融英国诗人Christina、徐志摩、罗大佑三人的才华与情感于一炉，在华语音乐史上既罕见又高格，我们有幸能够反复享用这种艺术，唯有深深感恩。

（未完待续）

20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