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查先生千古

胖部 藤井树观影团 2020-11-03

査先生走了。



写出这五个字,一时心如刀绞。


刚听到这消息,本能地觉得怀疑甚至可笑,这些年的假消息难道还少吗?可看到各家官媒纷纷发稿悼念,看到先生在百度百科的页面成了黑白色,顿时仿佛耳边响了一记巨大的钟鸣:他真的,真的走了。




瘫坐在座位上,脑子一片空白;胸有些闷,总感觉心里什么地方被剜去了一块。


查先生西去已经一天,大家应该也看罢了许多对他一生的介绍、梳理,了解他作为商人、作为报人、作为社会活动家、作为教授和教育家的生平。我自问写不出什么惊人的内幕,也不想用标题党骗大家这里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今天,只是跟大家分享我自己关于金庸的记忆。如果这段记忆你也有过,欢迎留言分享。



在我心里,总觉得在13岁的春天初识査先生的那个形象才是真的。称他査先生,是因为他并不喜欢别人称他“金庸”;其实在我心里,他首先是那个在我少年时代打开了一个无比神奇世界的老爷爷——金庸。


和很多朋友一样,我实则算不上査先生的私淑门下走狗,甚至算不上他最忠实的书迷。他的作品我做不到像一些朋友那样能随口说出经典的句子,甚至对《鸳鸯刀》《侠客行》这几本算不上非常喜欢的作品印象都有些模糊。


1982年电影版《鸳鸯刀》(孟元文、惠英红主演)


但我依然记得当年第一次读金庸小说如醍醐灌顶的震撼,记得那些桥段令我心驰神往、不能自已的向往,记得每每回味令我酣畅淋漓、如饮烈酒的兴奋。


一读“金庸”,误终身。


进大学之后听说,现在金庸小说已经进了中学生的课本,心情颇有几分复杂。毕竟我们当年读金庸的经历,堪称一部斗争史。


我们这代,以及前后几批人,小时候读武侠大概都还是禁忌。大我们几届的学生,他们的家长老师还防武侠如洪水猛兽,开一代先河的金庸就更是反动头子;我们那会空气好了许多,但闻“武侠”色变也是免不了的。


彼时地方台热播剧83年版《射雕》,看的时候家长会赶走孩子


可一上了初中,骨子里有些叛逆的东西就压不住了。有个朋友某天神秘兮兮地说,偷偷看了他老爸的金庸全集,一群小伙伴见猎心喜,急忙争先恐后地排队预定了后续的借书顺序。


我读得很快,甚至让已经被我赶超了进度的书主人有些不悦:他一次次从家里顺出来可不容易,那毕竟是几十本!但我少有地自私了,假作不知地继续借着、读着、把读完的书还掉接着借。


当年的奢侈品


在书序里,我第一次知道“金庸”的真名是查良镛,知道他的书名能组成一幅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外加一本《越女剑》。当我读完全套的时候,心里兴奋地像是有了第一笔积蓄。


小说被压在课本底下看过,压在作业下面看过,甚至藏在屁股下面躲避搜索过。那些年读金庸的孩子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读到《倚天屠龙记》第三卷的时候,妈妈终于发现了,苦口婆心地劝我这太耽误学习时间了,最后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有那么好看吗?我以一种表决心的态度说:就是看着放松放松。可是心里却在说:真的,真有那么好看。


2002版《倚天屠龙记》,真的好“看”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超现实的力量,一种完全不同于雨果、巴尔扎克沉甸甸的文字、能随风而起的存在。


那个世界,可以飞檐走壁、刀光剑影,可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倾,可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1997年TVB版《天龙八部》剧照


看萧峰带燕云十八铁骑飒沓而救少林,看张无忌一人独战六大门派,看红花会“千里接龙头”迎陈家洛为总舵主,心中油然觉得“大丈夫当如是”。


在开始叛逆的年纪,我找到了一个让我的精神随意撒野的世界,还有什么比“侠以武犯禁”更反叛?


2006年张纪中版《神雕侠侣》


当时尤其给我带来巨大震撼的,是金庸作品的美,或者说第一次知道,我们的传统文化居然可以美到这个地步。


査先生的作品知识内容极其庞杂,五行八卦、占星谶纬有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之,佛家慈悲、道家逍遥、儒家进取,不仅成为他笔下千姿百态人物的性格元素,更化用在种种细节之中。


他的武功都是极美的,黄药师自创的武学可归纳为“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逍遥派武学中婉约如“凌波微步”,霸道如“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都浸透了诗意和浪漫。


1994年《东邪西毒》里的黄药师(张国荣饰)


他的武林也是极美的,江南的湖中有女子清唱《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辣手无情的李莫愁每次登场也会唱一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我们而今所说的文化自信、传统文化,其实早就在査先生的书里。


这也是为什么我对“金庸作品改编”影视作品并不热衷。虽然五十多年来(自1960年的《神雕侠侣》起),査先生的作品改编有足足102部,但却很难说有几部作品接近原著里的描摹。按古装套路制作的影视剧,怎么能有金庸特有的美感。


1960年《神雕侠侣》剧组合影,南红、谢贤主演,金庸(左起第二)任编剧


美如李若彤的小龙女、翁美玲的俏黄蓉、刘亦菲的“神仙姐姐”王语嫣,何尝不是倾国倾城,但她们大概也只能接近那个角色,最美的小龙女和黄蓉,是我们各自心里最初的想象。


1995版《神雕侠侣》,李若彤、古天乐的“神雕CP”至今被认为最佳


少年时候,感觉査先生像是极可敬的一位长辈,他能给我讲从未听过的神奇故事,让我徜徉于无尽的刀剑梦乡。更重要的是,他让我学到了比从小的教育更感性、更宏大的东西。


小时候的教育讲究让孩子“听话”,这不能说有什么不对,只是见人要问好、发言先举手、必须用敬语什么的,最多算是“理”,不能算是“道”。


但在査先生的书里,我第一次隐约明白了如何做一个人。他让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让我知道有些情感是比理性更猛烈的。


比如身为人的道德和坚守。


书中有如花铁干般趋炎附势的小人,却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令狐冲见向问天被各家高手围攻,出手相救,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处险境,却全了自己心中的道义。


1996年吕颂贤版《笑傲江湖》


有欧阳锋的诡诈多变,也有“三杯吐然诺”的信约:周伯通玩世不恭,但因为输了赌约,这位绝顶高手就此竞甘心自困桃花岛十五年。


1994年张智霖、朱茵版《射雕英雄传》,黎耀祥饰周伯通


比如我们懵懂时代的爱情。


谁不曾追求过校园里风光无限的“赵敏”,她们光彩夺目,有着女孩子特权似的张扬。


1993年《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赵敏回头被列为“港片最美瞬间”之一


谁又不曾把那个“程灵素”捧在手心里,她好像永远会陪在你身边,把时光变成了日子,直到有一天她离开的时候,竟像撕心裂肺那样让人万念俱灰。


1991年台视版《雪山飞狐》,龚慈恩饰程灵素


査先生笔下的有情人,都带着一点痴。乔峰怀抱阿朱,一人独闯聚贤庄,得薛神医一句承诺,就愿意与天下英豪一较高下,哪怕差点力竭失血身死,他也绝无悔意。


2003年张纪中版《天龙八部》


阿朱死于他的掌下,就此便封锁了心门,“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


郭襄十六岁那年见了杨过一次,就误了终身;张君宝见了郭襄两面,天下就多了两个出家人。


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穆念慈说“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我都是他的人了”;梅超风听到“贼汉子”重伤,也会“踏了一个空,连跌了几个筋斗”。


2003年周迅、李亚鹏版《射雕英雄传》,杨丽萍饰梅超风


再比如,印象里最生动的“家国”。


金庸小说之前的侠客们,大抵都没有脱离“侠以武犯禁”的窠臼。可是《神雕侠侣》中郭靖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竟可以带着几分振聋发聩地打开武侠的新局面。


1983年刘德华、陈玉莲版《神雕侠侣》,梁家仁饰郭靖


而他后来也真正践行了这句话,读《倚天屠龙记》得知郭靖全家死于襄阳之战,年少的我震惊之余竟燃起了一点热血。


这些道理,是时隔多年,经历了世事、懂得了爱情之后,才把当年模糊的认知一一明辨。


于中国武侠甚至中国文学,“金庸”都是绕不开的一个名字。虽然对于査先生来说,这些不过是“写着玩”,恰如古代名士可以漫不经心地说“诗词,小道尔”。


甚至“金庸”这个笔名,起得都远不如写文学小品和影评用的“林欢”、“姚馥兰”等走心。


《明报》主编查良镛


他当然不只是个作家,作为报人主办的《明报》早已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媒体;作为社会活动家更不但成为小蒋的座上宾,还曾多次访问大陆,为祖国的统一做出巨大贡献。


1981年邓公接见查良镛,他是金庸小说的忠实读者


但我还是想自私地留住属于我的那个“金庸”,他是青春,是记忆,是少年激昂时心里的一方天地,是成为男人之后豁达通脱的那一点种子。



先生说,希望“一百年,甚至两百年后,仍然有人读我的小说”。这有何难呢,哪怕时光消磨了文字,也消磨不去我们的记忆;消磨了记忆,也消磨不了他的江湖。


对于词人来说,最大的荣耀是“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对作家来说,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应该也足以自慰。


査先生,千古。



微博:@藤井树观影团2011

公号:藤井树观影团


点击下图,查看往期热文!


尽在“藤井树观影团2011”!



今日话题


欢迎分享你关于金庸的记忆。


转发或者点赞,都是最好的支持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电影专属小店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