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海堡垒》，滕华涛有话要说。
8月10日，是《上海堡垒》上映的第二天，利奇马台风带来的风雨已经肆虐了上海整整一天，大家恨不得坐船出行。
就在这天下午，滕华涛导演接受了藤井树小姐的专访。
风雨中见个面太不容易，本来约好的地点居然被积水给淹了进不去！无奈之下，我们还更换了一次会面地点。
而滕导还是风雨无阻地来了，并且聊得非常诚恳。他显得很冷静，也很有担当，正面回答了许多目前对于《上海堡垒》的批评和质疑。
应该说，这部在“科幻元年”上映的电影，无论在片方还是观众那边都天然地被寄予厚望。但目前的票房显然离预期太远。
在这种情况下，滕华涛导演仍然愿意交流他个人的一些反思。目前网上关于电影的主要批评，我们都问了导演，而且获得了最第一手的回答。
藤井树小姐与滕华涛导演的对话，我们整理了十个问题。这部电影的是与非，非常高兴听到导演的回答。
1
为什么要拍《上海堡垒》？
藤井树：这部电影立项的时候，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滕华涛：立项正好是在2013年，《等风来》上映之前，出品方拿了几个故事给我看，主要还是爱情类。但拍完《等风来》之后有点想法，觉得确实是拍差不多了。不是不知道怎么拍，而是太熟悉了，有点没有新鲜感，也没有特别大的动力说想做出个什么。
对方就说，我们手里还有个故事，可以有个转向，是江南写的《上海堡垒》。
我看完之后觉得，这是我可以尝试的，而且解答了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转向的问题。因为它有科幻背景，虽然小说还是个爱情小说。
爱情我当然会拍，但科幻这部分我很想做。我跟他们聊的时候就说，按照目前的票房增速，如果未来中国票房增长到400亿以上（2015年达到440亿），观众是一定需要国产电影进入重工业化的，不再满足于《失恋33天》。
但怎么做，当时不知道，也不知道几年能拍成。2014年《等风来》上映之后签了合同，才算正式启动了这个项目。
2
科幻，还是爱情？
3
筹备阶段的最大难点
藤井树：进入筹备之后，对于你来说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滕华涛：两方面，一方面是剧本，我们确实没有这样的类型，看都没看到过。剧本整体的构成是怎样的，怎么做出来，根本没概念。
另一方面是从剧本到拍摄中间的这个过程。以前做的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剧本一旦定了之后，执行层面一二三该干嘛大家都是知道的。但科幻不一样，我们弄了一年多剧本之后，写了四五万字了，但下一步的可视化没人知道该是什么样，中间是脱节的。
接下来就要找人去问，先找香港同行，毕竟他们工业化比较早，好莱坞的很多科幻片还在那里取景；后来又去问韩国，他们有几家国际上有名的特效公司，但他们也只是在给好莱坞做加工。问了一圈下来，具体的拍摄和拍法整个亚洲都没人做过。
4
让想法走向现实
藤井树：既没有团队可用，也没有任何人能帮你。你有没有想过说，自己从头开始搭，像《流浪地球》一样？
滕华涛：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们想象的过程。比如这个城市塌陷，说起来觉得都是一回事，但是大家对它的想象其实都不一样，我们几个关起门来聊着聊着都觉得说不明白，但我们都说不清楚，那建组之后几百上千人，包括后期的人，怎么让他们明白你要拍什么？
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的筹备根本无从着手。我们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都有一点乱撞，到处去问，找人聊剧本，别说做预算，连拍摄计划都没有。
5
外星人设定潦草？
藤井树：现在有一个被诟病的点，就是外星人的设定，母舰一直没出现，然后捕食者的形象也比较潦草。对于外星人部分的细节你们有设计过吗？
滕华涛：这个没做过，我的概念是《上海堡垒》并非一个人类与外星人接触的故事，外星人只是一个入侵者。我们的剧本类型很明确，是一个接近战争题材的故事。
所以我不会有从对面看过来的角度，它只是我的一个压力源，只是疯狂进攻想把仙藤取走。有一个核是保持不变的，我们是一个发生在未来上海的战地故事。
6
要拍怎样的上海？
藤井树：既然要拍一个发生在上海的战争故事，你要如何把上海的元素做实？
滕华涛：剧本一开始的设计是在2035年，但后来这个时间被往前调了，我们也找设计师试了很多次，如果你把时间轴拉得太靠后，显得过于未来，那它和纽约看上去会没有什么区别，那就失去了我想拍上海的一个初衷。
一方面是希望观众感受这是他们熟悉的一个环境，哪怕不住在上海，但只要来过，看过陆家嘴和外滩你就会融入。还是为了让全国观众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质感。
所以这是一场发生在上海的外星人战争。但战争背景下保留了小说里男女主角的暗恋主题。
7
为什么是鹿晗+舒淇？
8
鹿晗角色塑造
藤井树：你有要求鹿晗在形体上、发型上有什么调整吗？
滕华涛：当然。其实他自己形体上练得已经很厉害了。我们因为有很多动作戏，他的动作戏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完成的。
发型的问题我们没料到，因为电影里不能说这是一支军队，只是联合抵抗力量，但对于观众来说这就是一支军队。这也是我们创作上的一个盲区。
我反思这部电影的时候，发现反而在很基础的一些判断上出了问题。确实是因为科幻那一部分工作压力太大，几乎占据了我们全部注意力。但是一些基础的判断反而会失误。
藤井树：但是他全程发型纹丝不乱，加上他的个人形象，整体上人物和观众的想象是有距离的。
滕华涛：这应该是经验上、判断上的一个欠缺。忽略了做出来之后其实他是形象上的违和感。
但当时反而觉得，找鹿晗来演，在感情线上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么个形象，不管江南还是其他编剧，都觉得和江洋在人设上是很搭的。但我们没有想到，这个形象在电影类型上是有差异的。如果回到几年前，我们可能会有更全面的考虑。
9
特效太假？
藤井树：现在很多人说很假啊、城市后景几乎是静止啊、不耐看什么的，你觉得这是我们目前技术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程度吗？
滕华涛：肯定是，而且我觉得、可能除了有些东西，你从概念上就知道花钱会太多，直接规避掉；但是像城市这类景象，跟钱其实没什么关系，关键是看你选择要做一个未来的还是现代的，其实那个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我们也没有个标准，特效达到什么标准算是好？Netflix方面审片之后就觉得，这部电影的特效已经足够支撑它的叙事了，所以他们买了电影除中国以外的海外版权。那我自己觉得，对方应该认为这是OK的。
藤井树：现在会拿《流浪地球》和《上海堡垒》作比较，这对你来说或许比较被动，故事和诉求都不一样，但对比之下会造成对《上海堡垒》的诟病。
滕华涛：《流浪地球》其实风险更大，第一部嘛，那时候被骂得更惨，但观众看了之后表示接受。而在我这部电影里，观众有些部分没有接受，那整体就不接受我们这部电影。我认为，我们的问题，不是在技术上的差别。
10
还会做科幻吗？
藤井树：《上海堡垒》之后你还会对科幻片感兴趣吗？
滕华涛：暂时还看不到这种机会。不知道郭帆那边怎么样，但是现在整个中国市场的情况，包括各家电影公司，未必能像前两年那样拿出那么多钱来。
因为这种特效镜头多的电影，一定是花时间的。哪怕是好莱坞那么成熟，一部科幻电影的周期基本也在三年以上。要求片方用三年时间赌一个未知数，现在是比较难的。
藤井树：那下一步的拍片计划会回归爱情片吗？还是有其他类型的想法？
滕华涛：暂时还没想好，确实有想过回过头做一个都市类型的电影，去年这个时候监制了剧版《全职高手》，包括里面各种概念设计，在现场看他们拍绿幕各种打斗，突然觉得一个都市爱情片导演，总是看他们这么打，还是该回去拍点正经戏，一些现实主义的内容。
不管是《上海堡垒》还是《全职高手》，都拍不了多少正经戏，主要好像都在解决技术上的问题，诉求其实是两套体系的。但是否回归，还是要看合适的故事。我没有那么在意是不是IP，主要还是看故事吧。
在我们专访的第二天，滕华涛导演发了一条长微博，向所有观众道歉。同时，他还在朋友圈里感谢了大家的关心，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在专访中我们会看到，六年心血之作的失利，确实让他有所反思。能够正面说出来，并明确自己的责任，是他作为导演的担当。这样一位导演，也值得我们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
对于观众来说，“科幻元年”的说法或许让许多人兴奋，但“元年”并不等于“盛年”，刚刚成长起来的中国科幻电影，还需要大家的更多支持。
希望每一份努力，都不被辜负。
微博：@藤井树观影团2011
公号：藤井树观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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