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拿到金狮奖的影响，远远超过以往金狮作品。即使去年Netflix的《罗马》获奖，信息也集中在业内；但近几天，《小丑》几乎是所有影迷的共同话题。漫改/超英电影第一次入围欧洲三大，居然就直接拿了最高奖；被漫威逼得喘不过气的DC家开辟了第二战场，全球DC粉开心得像是过年。三大里牌子最老的威尼斯，破天荒地开了先河。
全世界艺术电影的殿堂，和商业电影最前沿的超英电影取得了和解。影迷们的惊讶与欢呼恰恰是因为，在此前这两类电影几乎是冰炭不同炉的。而《小丑》的崛起，正见证着世界电影行业的一些改变。
DC终于有戏了！
没错，DC这一回算是扬眉吐气了，这是最显而易见的改变。
在进入超英电影盛世之前，DC旗下群雄的底色还是强于DC的。美国漫画界的三巨头蝙蝠侠、超人、蜘蛛侠，DC就占了两个。上世纪90年代初的《蝙蝠侠》系列，同样证明了DC旗下英雄的号召力。2002年，漫威家的《蜘蛛侠》开启了全新的超英时代，让从《永远的蝙蝠侠》神坑里爬出来的DC蠢蠢欲动，同时筹备了《猫女》《蝙蝠侠》《超人归来》等作品。结果哈利·贝瑞版《猫女》造就了21世纪最惨痛的失利，2004年的观众显然不理解猫女为什么变黑；《超人归来》也是一发臭弹。但本来就黑的老爷，却化身黑马全球大爆，更凭着2008年的《黑暗骑士》助诺兰走上神坛。
可惜的是，《黑暗骑士》三部曲把故事讲绝了，想继续往下拍也没戏。而《复仇者联盟》在这一年的大卖，证明了电影宇宙可能取得的成绩。DC需要新的蝙蝠侠，新的超人！
然后……后面的故事大家也知道，单人电影或许还行，但合体之后的DC宇宙电影用“遭人唾弃”都觉得程度太轻。受到漫威影响，DC的画风越来越接近低幼向的MCU，请来的掌门人扎导也是纯视觉系的。但是，走暗黑低沉风的DC，怎么会和漫威是一回事！平心而论，如果要谈商业和艺术的结合，诺兰的作品绝对是最好的模板。《黑暗骑士》三部曲不但是蝙蝠侠角色分析为导向，更探讨了关于一个罪恶都市的社会学成因。而此后的“正义联盟”没有任何一部试图做到这一点。或许《小丑》的崛起，正是一个把DC群雄从二元对立故事里解放出来的机会。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在完成剧本之后，足足用了一年时间，说服华纳高层把《小丑》拍成R级。说句题外话，等到终于拍板的时候，华纳高层已经换了一个遍……而《小丑》和DC宇宙的关系，或许有点像《死侍》和“X战警”系列，是一部试水和开拓性质的作品，总投资只有5500万美元。但现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部电影会不会全球卖到10亿美元！DC家这座金狮奖，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和漫威竞争的势力对比。在单纯的票房对抗赛之外，通过电影艺术的号召力开辟第二战场，获得了破圈层的影响。如果如我们所料，《小丑》在此后的颁奖季大放异彩，并且票房可观，未来的DC电影或许会走上和漫威宇宙完全不同的风格。如诺兰那样想让人跪下唱征服的超英电影，会回来吗？
商业片也能拿大奖？
这已经是今年第二个把最高奖颁给商业片的三大了。今年5月，奉俊昊的《寄生虫》刚刚拿下今年戛纳的金棕榈奖，这部电影以精巧的叙事结构和节奏征服了戛纳。这显然与我们印象中的欧洲三大相当有差异。毕竟多年来，电影节电影和商业电影几乎是处于完全分割的状态。如贾樟柯和王小帅，早期正是靠电影节期间的获奖和卖片，获得了更多的机会。
这里是艺术片的大本营。在法国新浪潮之后，艺术片在时间范围内树立了自己的独立地位。无论在主题还是手法上，都有更加深刻和实验性的部分。
而这两种电影路线的争论，从特吕弗、戈达尔绝交，到新好莱坞四子站稳脚跟，再到内地“去戏剧化”的论战，一直都是电影行业的主流。不可否认的是，电影种类是有鄙视链的，而且这种鄙视链深刻影响着电影人。
如果你观察好莱坞明星的发迹史，会发现比较普遍的运作是：在走红之后，接一两部商业片站稳脚跟，然后用一部冲奖的文艺片稳定自己的口碑地位。成名如阿汤哥和小李，也曾经在得奖这条路上狂奔多年。阿汤哥曾经为此拍了《大开眼戒》《最后的武士》等电影，最终和CAA经纪人派特·金丝丽分道扬镳就此收心。而小李……不说了那是个悲伤的故事。即使作为观众，喜欢看艺术片的，早些年开始也觉得自己比看“大俗片”的高一头。而欧洲三大的获奖电影，一直以来是文艺电影界的金字招牌。欧洲三大作为电影行业的最高殿堂，似乎是以放映和推广艺术影片来“对抗”商业化对电影的侵蚀。但需要了解的是，除了评奖系统，三大更有着世界上最大的电影交易市场。它的确为电影以多样化的面貌解套了主流商业电影的框架，但实质上是区别于主流商业电影体系的另一种商业运作模式。从本质上说，三大所认可的电影，随着历史的变革其实一直在发生变化。电影本来就是商品。而三大，理应是对市场需求极为敏感的地方。
这一波变革，或许也会让我们看到，除了思想深刻和实验性手法，电影的可看性和讲故事能力，正渐渐成为未来艺术电影评判的关键问题，也是三大鼓励的方向。
未来的艺术电影是什么样？
不妨一起来看看《小丑》是一部怎样的电影吧。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一个立志成为喜剧人的小人物被生生逼上犯罪道路的故事，其中有童年阴影，有精神分析，这是一部精彩的角色导向叙事。对人性的深度挖掘，对社会的沉重反思，在风格和主题上，影片彻底打破了漫改电影中“商业”和“肤浅”两大标签。正如评委会主席卢奎西亚·马特尔所说：“《小丑》不应该被简单地归类为一部类型电影，其恰恰对超级英雄电影和反英雄电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影片揭示出‘坏人’或者‘敌人’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整个罪恶的社会体系。”无论是在商业片的窠臼里有艺术追求，还是文艺片里加入商业元素，《小丑》和《寄生虫》证明的，是一种电影本身具有的雅俗共赏的能力。在这方面，诺兰的“黑暗骑士”系列当然也是范例。英雄起源电影，我们看得并不少，最俗的是他们相信一种触发式的改变。而《小丑》和“黑暗骑士”系列的拍法是，人的转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实，从新好莱坞“四子”时代开始，一直到90年代，所谓颁奖季电影同样能在北美拿到相当好的票房，包括传奇的1994年，北美票房冠军可是拿下3.3亿美元的《阿甘正传》！但后来，我们其实能看到一种人为的割裂。拍商业片的不在乎口碑了，比如《逃出克隆岛》之后的迈克尔·贝，顶着17%的烂番茄指数拍《变形金刚》。而奥斯卡21世纪之后的评奖，也有对小众文艺和政治正确的格外热衷。如电影《撞车》《巴别塔》等，在获奖之后也未能取得较好的北美票房。奥斯卡收视率的连年下滑，显然有参选电影影响力较弱的影响。应该说，欧洲三大所表现出的对商业电影、或者说对电影可看性元素的看重，在快节奏的当代社会确实有其必要性。即使是文艺片，也不应该通盘成为曲高和寡的小众艺术品。
这当然是极高难度的挑战。但好莱坞在80/90年代打开全球市场的底气，正是哪怕一部用恐龙炫技的电影也能做社会批判和人类反思。这样的作品，也该是一个电影创作者真正的追求吧？戛纳和威尼斯先后对可看性强的作品颁奖，已然形成了一种导向。如果真能促成更多类似作品的出现，2019年或许真会成为影史的关键一页。而已经创造历史的《小丑》，其意义也不止一部优质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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