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内容已被发布者删除 该内容被自由微信恢复
文章于 2021年4月22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用户删除
其他

红旗漫,你支持女权吗?

别的女孩 BIE别的女孩 2020-03-08

孟常

 红旗漫,你是 “温和男权” 吗?

在一天之内,江山娇完成了从虚拟到现实的穿越。

舆情迅速发酵之下,共青团删掉了那条 “江山娇与红旗漫” 的微博。瘟疫仍在屋外招摇过市,求助信息里的哀嚎还在耳边,官方此时推出两个虚拟偶像,已不仅是错判时机或政治娱乐化,而是严重缺乏同理心。翻车亦在情理之中。

大家都记得这个画面吧?

当天晚上,我刷到一条微博:“江山娇,你来月经吗?” 点赞数过千。这句喊话有些别扭,却又让人过目难忘。我点开评论,秒懂了这位叫 “为什么永不停息” 的 po 主的用心。她用一个个短促而又有力的句子,向江山娇发出了质问。


月经羞耻、荡妇羞辱、重男轻女、用工歧视……江山娇所遭遇的那些现实场景,可以无限地列下去,“在中国做一个母亲、姐姐、女医生、女博士……” 这简直是 “在中国做一个女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之集大成,令人心酸。网友与其说是在质问江山娇,不如说是在控诉她们长期困顿于其中的社会现实。 

就这样,江山娇从宣传形象,被女权主义者们巧妙地赋予了新的叙事生命。她不再是一个虚拟偶像,而是具象化成了每一个女性,遭受不公正的性别结构压迫的中国女性,她可能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女友、我的母亲、我的姐妹……结合连日来一线女性医护人员的处境所引发的公众情绪,“现实中的江山娇” 掀起了一轮有关性别关系和女性身份的舆论热潮。

第二天醒来,原帖已被删除,但传播还在继续。看着这些热闹的景象,我在想,作为一个男性,我能够做些什么?我可以参与到发声的行列中来吗?还有红旗漫,作为一个男生,他在这样的社会里会度过怎样的一生?他会是江山娇的盟友,还是压迫力量的一部分?

或许我可以从红旗漫的视角发声,引发大家把反思的矛头指向更根本的性别结构。这是我一直以来强调的观点:毕竟无论男性女性,都是父权制的受害者。朋友劝我,此时说这些或许太 “不合时宜” 了,当大家聚焦在女性的生存处境,男人这时候出来诉苦,不是找骂吗?

我想了想,还是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我想象自己是江山娇的男友或好友,拥有现代性别意识,在她遭遇歧视、不公乃至性骚扰时,跟她站在一起。

这是内容都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看上去有些矫情

很多人(绝大多数是女生)留言表示 “感动”,“男生能这么想很难得”。但到了第二天,果然多了很多反对意见。其中一个意见说,我的表述里把江山娇默认为女友或老婆,矮化了她的女性主体性,是 “温和男权”。看到这四个字,我有点受伤,就赌气说,以后不再参与性别议题的讨论了。

等冷静下来,我开始思考评论者为什么会这么说。

先不管 “温和男权”,其实我完全同意批评里的意见。我甚至想提醒觉得感动的那些女孩子,我那些话可能是 “塞给芭比娃娃的裹着糖纸的毒药”,是把女性当作宠爱和关照对象的 “绅士主义”这种  “温情脉脉” 是危险的,容易给女性一种处境已得到改善、“革命已经胜利” 的幻觉,进而柔化抗争的力度,忽视对更深层次结构性不公的追问。

这两日的 “中国男孩守护中国(女孩)” 不就是最好的互文?

事实上,我在生活中就认识不少这样的男性,他们大多接受过良好教育,衣着干净精致、谈吐礼貌周到,给自己定义的人设是 “绅士”,在跟女性相处时会尊重对方的意见,主动推门、让座、买单。尤其是在香港中环的金融圈里,到处是这样的 “绅士风度”。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看上去就是他们。 

或许对一些 “女利主义者” 来说,这样的性别现状就已经足够理想了:男人们低下了他们的头、软化了他们的语调、甚至还挤出了牙缝里的一些肉,你们还要求什么呢?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在男权社会面对性别平权趋势的冲击下所做出的自我调适(跟资本主义的自我调适同构),是一个世纪以来权利运动的阶段性成果,跟真正实现结构性的性别平等还相去甚远。

去看看大众媒介和现实话语里的女性形象,那些被道德叙事定义的母亲、被所谓家庭伦理绑架的妻子、被嘲笑讽刺的女司机、被 “剪” 掉的生理期和头发......你就很容易意识到,“温情的绅士” 不过是男权社会丢出的烟雾弹,它狡猾、柔美、难以辨别,并且成功地分化了一批本应团结一致的女性。

 红旗漫,你是盟友吗? 

年轻时去丹麦留学,我在新生欢迎仪式上问助教,都说在丹麦男女绝对平等,真的吗?她说,51%和49%吧。即使在北欧,性别平权仍然是 “未竞的革命”。

在此之前,我似乎很少去想性别平等方面的问题,无非努力扮演一个 “绅士” ,而且大概率残存些大男子主义的想法,毕竟是在父权制的威严下长大的。在欧洲的几年里,身边的女权主义者和嬉皮士朋友影响并 “矫正” 了我很多观念上的误区,还专门给我开过 “女权主义科普沙龙”,让我读波伏娃和巴特勒。

另外一点非常幸运的是,我一路供职的也是持进步理念的机构,包括倡导性多元和平权的媒体机构。这种环境里,性别意识就像空气一样自然,认同性别平权是底线。在这些工作经历中,女同事表现出的思维和工作能力经常让我自叹不如。可以说我这些年如果有成长,那得感谢身边媒体人和博士的打击 —— 大部分是女的。

所以我跟朋友开玩笑说,在性别意识方面,我是先天禀赋较差,但后天运气极好。如果不是这些经历反复冲刷,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男性。

但时至今日,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性别意识已经没有漏洞。

前一段时间看完《82年生的金智英》,我特别难过。金智英同时是女儿、姐姐、妻子、母亲、职员,在女性一生中所要扮演的这些社会角色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困住了她,没有出口。她的母亲、弟弟、丈夫已经是很 nice 的人了,但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地与她的处境共情。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尤其是她的丈夫,这么温和有礼、体贴耐心,应该是很多女性的梦想老公了吧?但一个女性好友告诉我,金智英的丈夫越是表现出关心与疼爱,就越令人绝望 —— 他永远不能够真正的、设身处地地理解妻子。是啊,已经是这么难遇的一个 “好男人”了,却还是无法站在女性的角度去共情。

这就是令我难过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姐姐和母亲,我一直自认为爱并尊重她们,却一直忽略了去仔细地考察她们的性别处境。人性的角度是可以共情的,但作为一个女性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上,她们那些独特的生命体验,那些隐性的压抑与苦痛,是我所疏于理解,甚至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我可以是江山娇的盟友,但我永远成为不了江山娇。

 红旗漫,你有 “原罪” 吗?

我作为一个男性,其实也正在每时每刻地感受性别常规的规训力量。它试图告诉我,应当如何 “正确地” 言语、穿着、做事、履行责任,才是一个符合社会规范的 “男人”。而我作为一个「人」的意愿、情绪和思想,都是不重要的,要学会压抑和克制的。那把剃向女性医护人员头发的刀,也曾在校园和军队里,让我和我的朋友们俯首听话。

你能想象一个男人也会因为被剃了头难过得想哭吗?如果你不能,这其实正是男权社会对男人的规训力量的展现 —— “男人就该短发”,“男人肯定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头发”,“男人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哭呢。

我知道,身为一个 “既得利益者”,一个难以想象女性所承受的压迫的男人,诉起苦来听着格外矫情。但是,那种被结构性的现实所定义、控制和羞辱的感觉,我相信是相通的。

时被 “温和男权” 刺激到写的回复

男性有 “原罪” 吗?或许是吧,毕竟这是一个从利益和规则向男性倾斜、甚至连法律法规都 “性别为男” 的社会。但我一直认为,男性也是当下性别结构的受害者,女权主义是要为我们所有人争得自由,让「人」从父权制的宰制下解放出来。

但我该怎么才能做得更多呢?我又该如何区别于我所并不认同的 “绅士主义” 呢? 

我自认为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无论这个标签下有多少脏水、争议和名不符实的 “队友”,我相信,只要认同性别平等,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性别有异,但并非孤岛相望。与此同时,男性身份给我带来了言语和行动上的挑战,我的发声并不天然 “正义”:我是盟友,也是敌军。

这样的矛盾或将一直困扰着我。我也不知道其他男性的女权主义者如何处理这个身份挑战。但就在我的埋怨中,常打击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就是 Alexwood)又提醒了我:我们并不是中国第一代 “男性女权主义者”,胡适是,鲁迅也是,蔡元培是,女权先驱何震的丈夫刘师培大概也是。虽然我们同代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们不太行,我们还有过去的经验可以参考,有前辈的智慧可以汲水。

前路依然未知,但原地踏步和往回走自然不是选项,所以我们也只能往前。

// 编辑:Alexwood,赵四



Modified on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