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虹：300多个亿打水漂的油气项目，给全球金融业带来了怎样的启示？｜运用金融工具，保护生物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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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2024年3月30日，中国绿发会研究室参与主办的北京“清新论坛”在京召开。来自国内水利部门、金融部门、文化思想研究部门的诸多专家，围绕水资源保护开展讨论与对话。来自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生态金融研究中心的蓝虹教授，在会上分享了如何运用金融工具进行生物多样性保护。
“凡涉及珍稀濒危物种的保护，所有经济开发建设项目都必须叫停”，蓝虹老师在会议分享中表示，目前国内已出台《商业银行生物多样性风险管理标准》，正在推动国内、以及全球金融业将生物多样性保护纳入银行业投资风险调查，以及利用金融工具推动生物多样性保护产业的发展。
以下为蓝虹老师的精彩分享——
因为我一直在做生物多样性金融，同时也是一个生态作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直致力于运用金融工具和手段，去保护长江，以及类似的生态系统。比如长江白鲟，它已经灭绝了，它灭绝的原因里，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大坝建设，以及长江沿线渔民的过度捕捞。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就是在当白鲟灭绝发生的时候，它暴露了我们生物多样性保护中水生态系统保护的一些特点，跟陆地生态系统保护相比较，水生态系统的保护无论是品质、条件、建设，还是法律方面，都更有一些缺陷。
绿会研究室资料照片
如何用金融工具来参与生物多样性保护，我们可以看一些案例。首先，我想介绍的是西部灰鲸的案例。西部灰鲸生活在俄罗斯境内的萨哈林岛，这个萨哈林岛海域对西部灰鲸来讲，非常重要，这里是西部灰鲸全球唯一的产卵地。当时，这个区域的生态环境就面临着萨哈林二号油气开发项目的冲击：如果萨哈林二号油气开发项目成功建成，极可能导致西部灰鲸这一物种的彻底灭绝。这一状况，引起了全球50多个民间NGO团体四处呼吁奔走，要求必须停建萨哈林二号油气开发项目。NGO社团给出的理由是：《生物多样性公约》里对濒危物种的保护有规定，所有经济开发项目，如果遇到濒危动物的保护，它必须要停止。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这个项目其实在俄罗斯自然资源部已经给了工程项目许可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被叫停了。那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 50多个非政府组织将俄罗斯联邦资源部作为被告人告上了法庭，最后莫斯科法院也同意审查，并在审核之后叫停了这个项目。那么，这个事件跟金融的关系在哪里呢？
这个项目被叫停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完成了90%的基建工程，以欧洲复兴银行带头投资的银行业，已经投了300多个亿下去。如此规模浩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虽然被叫停了，但依然对西部灰鲸的生存产生了一定影响。这个事件，也引起了全球银行业的反思，如何在工程建设与生物多样性保护之间做好平衡协调？
我们知道：银行贷款的时候，都会做尽职调查，他必须去审核这个项目会不会对社会造成负面影响。反过来问：银行为什么就可以知道、也不会将钱投资给造枪支、制造毒品的企业呢？因为尽职调查里就包括了这些内容；如果银行把钱投向违法项目，或者去造毒品造枪支，银行马上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因为它违反了社会关系公约中的法律要求。
那么，在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生物多样性概念对于金融机构作为来讲，是个全新的概念，人们会问：银行将钱投给枪支制毒等领域一定是违法的，那么将钱投到萨哈林油气工程，因为要保护西部灰鲸，这个工程项目建设违法了吗？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它是违法的。这里边涉及对生态红线的保护与遵守，濒危动物保护就是生态红线，违反生态红线保护就是违法的。对于银行业来讲，当时反思的另一个成果就是：金融机构可以将生物多样性保护提前纳入尽职调查，而不必非得等到法院判决出来，才知其投资行为之非法，反之也可以提前避免金融机构总共300多个亿的损失。
法院的审判，往往是危害已经造成之后的事后审判，但是银行业的提前审核，是可以避免类似审判的。
另一个国内的案例，就是绿孔雀案，它涉及到流域保护。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由于红河干流要建一个水电站，建成此水电站后，将会导致中国唯一的一个绿孔雀栖息地消失，极可能让野生绿孔雀灭绝。按照《生物多样性公约》约定：濒危物种的灭绝，那是一个生态红线，任何的经济项目都应该向他让步。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项目最后被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后叫停了，这个项目被叫停时，第一期工程已经建完，只是还没开始运转，相关给之贷款的银行已经贷下了30多个亿。同样，如果绿孔雀案里，银行提前将生物多样性审核纳入尽职调查，这样30多个亿的损失或许就可以避免。
绿会研究室资料照片
基于这样的一些案例，我们开始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金融机构里，推动金融机构在进行贷款审核时，一定要把生物多样性保护相关法律、以及珍稀濒危物种的保护，纳入到金融贷款的尽职调查中。为此，我们编制出台了《商业银行生物多样性风险管理标准》。这个风险管理标准也获得了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秘书处执行秘书穆雷玛的赞同
现阶段，我们在加拿大、中国浙江地区都在试点。浙江地区试点的具体项目点是衢州的钱江源国家公园，是针对钱江源的水保护而展开的。钱江源的水保护，跟长江生态保护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就是当地居民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他们就会对钱江源或长江水域进行捕捞。为此，我们在浙江衢州试点时，就由衢州人民银行向市辖范围内所有商业银行下发了《生物多样性风险管理标准》，要求衢州所有的金融机构都要遵守，都要将生物多样性保护风险纳入投资前的尽职调查。现在我们同时又在江苏、江西试点，在江西主要是在鄱阳湖地区用于保护江豚。在银行业做投资尽职调查过程中，我们也会给出相应的生物多样性高敏感区域名单，凡是项目位于这些生物多样性敏感区域的，我们都要求银行不允许贷款。这些做法，目前也得到了人民银行的支持。
比如在钱江源国家公园，我们大力扶持生态研学旅游。生态研学旅游跟普通旅游有什么区别呢？普通旅游主要是建各种基础设施，搞各种游乐场，但生态研学旅游是不允许过多建设基础设施的，它更多的是自带帐篷，你带帐篷进去，你就是走走路，更多是去对大自然进行感受、进行认知，让周边居民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获得收入，而不是大量捕捞、甚至威胁濒危物种的生存等的方式获得收入。在江西鄱阳湖，我们支持江豚保护站建设，在陆地保留一段江豚观赏带，让人们去欣赏江豚。江豚很可爱，在当地已经被人叫做了“街溜子”，它一看见人来了，主动就会游过来，你要扔东西给它吃，如果你不扔东西给它吃，它就给你吐口水，一口水喷你一身，跟欣赏它们的人互动，也很受欢迎。
希望未来银行业，能够应用金融工具，在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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