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短百年,大情大义,诗词歌赋荣为一生,坐看云起,笑看落花,人生百态,尝尽酸甜苦辣,艺术瑰宝得以传承,时之将至,命运所归,时代悲哀,斯人远去,当永载史册。做人当学张伯驹。
—— 佐言
经济学家千家驹说:这几年,我参加的八宝山追悼会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很多人的悼辞上无一例外写着“永垂不朽”。依我看,并非都能永垂不朽,真正的不朽者,张伯驹是一个。
“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 1898 - 1982 )。
他一生跌宕起伏,收藏巨富,曾因担心一件国宝级书法流入海外拒绝交易而被绑架,也曾因一幅极具历史价值的画而卖掉自己的宅院;建国后,由于他的捐赠,故宫博物院的顶尖藏品几乎多出一倍...但所有这些,却未曾换来一个安详的晚年。
对于张伯驹的为人、气度以及对国家的贡献,章诒和曾说:“伯老好像一盏灯,灭了才发现原来有多亮。”
少年张伯驹
1
不爱做官从政 只爱收藏
张伯驹的父亲是清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张镇芳,开了中国最早的官商合办的盐业银行,是当时中国的四大银行之一。
张伯驹确实是个好苗子,7岁入私塾,9岁就能写诗,老先生书架上的书,只要他看过,放在第几行第几本,他都能记住。
先生们都称他为“神童”。随后,他进入英国人办的书院读书,毕业后,被父亲送进军阀曹锟、吴佩孚等部,先后任过提调参议等职。
但张伯驹十分厌烦从政为官,执意退出了军界。
他只想要写诗作画、看戏唱曲的“纨绔”生活。
父亲怕他玩物丧志,强行安排他去自己银行挂职。
因为盐业银行的政治背景,清廷的大批文玩都抵押在这里,张伯驹在此上班,挣钱的方法没有学到,但对古玩字画深有研究,见多识广造就了他日后超乎寻常的鉴赏眼光。
也是从这开始,倚靠盐业银行的背景,张伯驹开始步入中国收藏界。
母亲为此整天唉声叹气:“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出去做官也不干,只知道花钱买字画。”
他女儿曾回忆:“我父亲看准的古董从不还价,只说你什么时候来取钱就可以了。”
由于出手大方,张伯驹在京沪的古玩界名声很大。
出手豪阔,家世显赫,他名列民国四大公子之一。
不过张伯驹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他视金钱如粪土,为了收藏不惜倾家荡产。
2
艰难购得《平复帖》
1937年,张伯驹得知溥儒有《平复帖》后,便再也睡不好觉了。
溥儒是道光皇帝曾孙,恭亲王之孙。此前,他曾以3万大洋将《聚猿图》卖与日本人,又1万大洋转卖《照夜白》给日本人。
张伯驹深恐《平复帖》蹈此覆辙。
“《平复帖》如果流失海外,将是千古之恨。” 为什么这么说?
此帖历史最古老,号称”天下第一帖“,它是西晋朝陆机写给朋友的信件,距今已1700年,比王羲之手迹还早七八十年,是中国已见最古老的书道瑰宝。
它还是汉隶过渡到章草的最初形态。上面盖满了历代名家的收藏章记,堪称“镇国之宝”。
乾隆时期,乾隆母亲钮钴禄氏得到《平复帖》据为己有,乾隆虽也想占有,只能作罢。
太后辞世,将这一古帖赠与儿子永睲,传至溥儒。
古人在收藏字画时候,都要在画上留下自己的墨迹和印章,表示曾经拥有这幅画
当时,张伯驹委托中间人向溥儒求购,溥儒回答:可以,20万大洋。在当时相当于普通公务员三百年的收入,
张伯驹很沮丧:“没这么多钱。”
随后,张伯驹又请张大千说合:愿出6万大洋。但溥儒回答:20万不少。
1937年底,溥儒母亲项夫人过世。张伯驹得知溥儒急需用钱,想借机求购《平复帖》。但他又觉得这是乘人之危,开不了口。
便请教育总长溥增湘出面,先借他一万元,以画抵押。
谁知几日之后,傅增湘把《平复帖》抱来了。“溥儒要价四万,不用抵押。”
张伯驹终得《平复帖》,抱着它两眼放光。
据说后来日本人派人找到张伯驹愿以20万求购,如果真是这样,张伯驹翻手就可以白得16万。
但张伯驹断然拒绝,说:“黄金易得,绝品难求。”
只有巴掌大,共80字,按现在市值估算近20亿,真是一字千万金。
3
机智购得第一古画
1945年,“末代皇帝”溥仪被俘,混乱中,不少珍贵文物散落民间,《游春图》被北京古玩商马霁川觅得。
1946年,张伯驹得到消息,马霁川欲将《游春图》卖往海外。这一下,张伯驹又失眠了。
《游春图》为隋代大画家展子虔所绘,距今1400多年,是迄今为止存世最古的画卷,运笔精到,意趣无限,有“天下第一画卷”之称。被书画界奉为“国宝中的国宝”。
一天夜里,张伯驹出现在马霁川家。进门便大吼:“《游春图》可在你手中?”
马霁川知道张伯驹有“永存国宝于吾土”的志向,便狮子大开口,提出800两黄金的高价。
十几年来,因为收藏,张伯驹已负债累累。
张伯驹只好找到故宫博物院,建议院方致函古玩商会,不准此卷出境。但几日过去,故宫方面毫无回应。
迫不得已,张伯驹便来到琉璃厂,看见一家店铺,便走进去打招呼:
“有幅《游春图》,有关中华民族历史。如果有谁为了多赚金子,把它转手洋人,谁就是民族败类,我张某人决不轻饶他。”
马霁川见《游春图》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敢卖给洋人,于是,同意“降价”让给张伯驹。
虽说降价,《游春图》要价220两黄金。
但张伯驹还是拿不出钱。一咬牙,他把自己住的宅子给卖了。
这座宅子占地15亩,富丽无比,它的前主人是晚清大太监李莲英。据马未都估算,这个宅院若搁到现在,光拆迁就得一个亿。
张伯驹拿着宅子换来的220两黄金直奔马家。但马霁川借口黄金成色不好,要再加20两。
张伯驹无奈,只好回家和夫人商量,“你卖件首饰给我凑足这20两吧!”夫人不肯,张伯驹就躺在地上耍赖,夫人只好答应。
此后,张伯驹一家就搬到了旧宅承泽园。
在动荡年代,为避免书画流失海外,张伯驹就这样耗尽了万贯家财。
经张伯驹之手收藏的中国历代顶级书画名迹,仅在册收录的就有118件之多。
在动荡的年代,中国一批一批名古画字帖能够得以保存下来,全都归于张伯驹。
右上角有印章——“太上皇帝之宝”
4
为画差点舍命
1941年,6月5日,张伯驹准备去银行上班,汽车刚出弄堂口,路旁突然冲出三个大汉,持枪将张伯驹挟持而去。
第二天,他夫人接到绑匪电话,“交上两百根金条,否则就撕票。”
夫人急得直抓头发:“哪里去找这么多金条啊?”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卖画”。
于是他的夫人要求:想见伯驹一面。见到伯驹时,他已多日不食、憔悴不堪。但他却斩钉截铁地对她说:
“家里那些字画千万不能动,尤其是《平复帖》。万一将国宝流到洋人手里,我张伯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宋徽宗题李白《上阳台帖》
不准卖画,哪里去筹钱啊?最后实在没辙,夫人只得厚脸,去找张伯驹以前之旧交孙曜东,孙曜东乃大汉奸周佛海的秘书。一见面就跪下了:“求您救救伯驹。”
孙曜东一打听,原来是“七十六号”特务组织干的。绑匪知道孙曜东大有来头,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把人质送给了伪军浦东头目林之江。
孙曜东随即与林之江联系:愿出20根金条。林之江同意了,除了字画,他的夫人把能卖的东西都卖干净了,凑足了金条送了过去。
张伯驹回到家中,立刻携妻回北平后,一病三个月。
病好之后,张伯驹把包括《平复帖》在内的所有字画一一缝入衣被里,与家人一同逃往西安,一路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在伯驹眼里,这些字画的价值,远超过自己的生命。”他的夫人说。
5
无偿捐献
谁也没想到,1956年,视书画重于性命的张伯驹,竟将8件最顶级的书画捐献给了故宫。
最后连国家给的20万元奖励也不要,换来了一纸褒奖令。
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耗尽家业收藏,为何又无偿捐之?”
后来,张伯驹对一位至交说:
“不知情者,谓我搜罗唐宋精品,不惜一掷千金,魄力过人。其实,我是历尽辛苦,也不能尽如人意。因为黄金易得,国宝无二。我买它们不是卖钱,是怕它们流入外国。”
再后来,张伯驹将余下所藏书画,分批捐献给了故宫和吉林博物馆。“予所收藏,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他在《春游琐谈》里记录了这种心情:“此则终了宿愿亦吾生之一大事!”
凡经手收藏的人,大都以收藏品获利,唯独张伯驹倒贴大把银子,无偿献给国家。
花尽万贯家财,自己却一无所有。
后来,因为历史原因,遭受到了不公正的批斗,不平等的待遇,因无工作、无户口,只能写字卖画、亲友接济度日。
1982年2月,张伯驹突患感冒住进北大医院,被安排在一个八人间的病房内。
病房人多嘈杂,既不利休息,又易交叉感染。他的夫人向医院申请,想转到单人间。
但被医院拒绝:张伯驹不够级别!过了两天,张伯驹感冒转成肺炎。2月26日,张伯驹撒手西去。
张伯驹逝世后,一位学生曾跑到北大医院门口大骂:
你们医院知道张伯驹是谁吗?他是国宝!你们说他不够级别住高干病房?他一个人捐献给国家的东西,足够买下你们这座医院!把那些住高干病房的人,都查一遍,看看哪个的贡献,能赶上张先生?
老人已逝,只有诉说历史的字画静静躺在故宫里,让大家记住这位比国宝还珍贵的老人……
张伯驹逝世后,一位学生曾跑到北大医院门口大骂:
你们医院知道张伯驹是谁吗?他是国宝!你们说他不够级别住高干病房?他一个人捐献给国家的东西,足够买下你们这座医院!把那些住高干病房的人,都查一遍,看看哪个的贡献,能赶上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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