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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专栏 | Marcel den Dikken教授访谈(下)

编者按

《理论语言学五道口站》(2020年第18期,总第82期)“人物专栏”继续与大家分享本站采编人员王竹叶对Marcel den Dikken教授进行采访的访谈录。Marcel den Dikken,匈牙利罗兰大学英美研究学院英语语言学系教授,北京语言大学语言学系国际教授委员会成员,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Generative Syntax (2013)编辑,Studies in Natural Language and Linguistic Theory系列编辑,Natural Language & Linguistic Theory主编(2008-2015)。在上期访谈中,Den Dikken教授讲授了音系和句法的关系、乔姆斯基革命的影响以及生成语法内省语料可靠性等问题,本期访谈内容主要聚焦于谓语句法(包括谓语倒置、动词-小品词构式)、比较关联句以及句法和音系的统一表征系统等问题。(Marcel den Dikken教授简介可参考《理论语言学五道口站》“人物专栏” 2020年第16期,总第80期)



Marcel den Dikken教授

访谈录(续)

王竹叶:当研究一种特定的语言现象时,我们应该如何把分析性和综合性的参数考虑进来?

Den Dikken教授:题元关系和句法结构之间具有普遍规律性。关系语法中的普遍联系假设和Mark Baker的题元指派一致性假设引发了对于这些规律的探究,在Hale & Keyser发现了题元关系的结构特征后,这些规律受此影响于上世纪90年代得到进一步发展。用“建构主义”的方法看待题元关系颇有成效,在分析论元结构投射这种综合性结构时,使用句法分析成为必然。我举一个详细的例子:致使句中的格。在班图语中,如果题元关系在相应的结构中被证明是一致的话,其致使形态下的句法和分析性语言中(例如英语)致使的内在句法也是一致的。当然,我们很难确保两种语言中的两个句子有完全一样的题元角色,但是综合性结构和其对应的分析性构式在其句法的底层表征式表现大体相同,认同这一观点就是我们研究的一个出发点。综合性和分析性的区别在于,对前者而言,其句法结构的中心语可以结合形成复杂词。综合性是否是句法核心移位的结果,说法不一。对于一种句法方法,人们可以提出很多有趣的例子,将这些碎片放在后句法成分也是一种可能,但把两者分开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归根结底,在复杂的句法结构中,其中心语在形态句法和形态音系上是否独立才是区别综合性和分析性的本质所在。


王竹叶:您研究的谓语句法和Bowers(1993)的谓语观有哪些不同之处呢?

Den Dikken教授:这两种谓语观主要有两个不同之处。首先,Bowers认为谓词和其主语间的关系是由功能中心语Pr建立起来的,但我认为,从原则上讲,任何一个中心语都可以作为建立述谓结构的关系机制(relator)。我的谓词理论要比Bowers所提及的更为广泛。第二个不同之处在于,我认为主谓之间的关系并非建立在主语对谓语的不对称成分统制这样一种方式之上,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在句法深层表达式中,谓语对主语进行不对称地成分统制,有关这样的述谓关系我已经做过大量分析。我最近对被动句的研究中,也采用了这种反向的述谓关系进行分析。


王竹叶:您认为英语中的比较关联句符合普遍语法的规则吗?如果符合,您能给我们一些例子吗?

Den Dikken教授:比较关联句(句式如:你读的越多,你理解的越少)在Peter Culicover 和Ray Jackendoff的文章中被称作是自成一格的句子,他们认为这种句子的结构是特定且独一无二的,不是生成理论框架下原则参数理论进行句法构建的产物。我反对这种观点:比较关联句在跨语言中受到高度统一的限制,是可以由普遍语法的原则推导出来的。在比较关联句中,有些形态表现很奇怪的词(比如英语比较关联句中the的使用),但是这些结构和其他结构没什么不同。比较关联句的句法和语义组成直接相关,而且这种句式在跨语言中表现出的差异也符合我在Linguistic Inquiry上的分析。这篇文章中所提到的匈牙利语的比较关联句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们可以把它作为参考。


王竹叶:我们为什么要强调句法学中的谓语倒置结构呢?

Den Dikken教授:谓语围绕其主语进行倒置的句法操作在很多方面都具有启发意义。在此,我将重点强调最为突出的几个方面。首先,谓语本身可以围绕其主语进行移位,谓语通常还可以落在主语移位过的地方,这些事实向我们说明了移位至主语位置(SpecIP)的动因以及施加在句法依赖性上的局域性限制条件。其次,当一个谓语围绕其主语倒置时,句法通常要帮助谓语实现这一点,即谓语倒置常与句法核心移位操作(这一操作涉及了建立述谓结构的关系机制relator)同时进行。句法上的短语移位取决于核心移位这一事实告诉我们,在句法上存在着核心移位这样一种操作,它也强调了核心移位可以发挥的促进作用:核心移位不是一种“麻烦事”或事后思考;短语句法可以依赖于它。谓语倒置的结果会在句法上受到限制:倒置会在很大程度上“冻结”述谓关系所涉及到的双方,文献中也有关于“冻结”和限制短语移位的讨论,所以这一点也非常重要。此外,谓语倒置结构具有特殊的信息结构特征:倒装的谓语成为话题,而谓语的主语成为焦点;有趣的是,这种信息结构并不是向句子左缘移位的结果(毕竟,在有例外格标记的语境中也可能发生谓语倒置,比如I consider my best friend to be John),这表明,句法到信息结构的映射并不是将话题和焦点放在句子左缘指定的非论元位置(A’position)就可以了(与前面提及的制图一致)。这就是我们说谓语倒置值得研究的主要原因—— 一旦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谓语倒置可以出现在许多地方,而不仅仅是在小句层面(像a jewel of a village这样的复杂名词短语就可以说涉及了谓语倒置)。


王竹叶:关于英语动词-小品词构式,您觉得还有哪些方面值得进一步研究?

Den Dikken教授:关于英语动词-小品词构式,还有很多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目前仍需深入研究的除了小品词,还有构式句法,它以次要谓语的存在为主要特征,例如句子“I put the book down on the shelf”中,downon the shelf具有相对自主性(down可以紧挨put右边,而不是放在宾语的右边;on the shelf可以独立于小品词进行短语移位),它们也可以构成另一种形式(像down on the shelf,I put the book)。目前学界对这些复杂小品词结构的研究很少,逻辑上可研究范围也相当狭隘,但现有分析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而且其中的细节问题还有待考究。如果能够结合句法的最新发展重新审视这些问题,以一种综合的方法研究复杂小品词构式呈现出的所有特点,这是非常有益的。另一个需要进一步研究的话题是John put his glasses onJohn put his glasses down之间的异同:两个句子的小品词既可以放在例句中的位置,也可以直接毗邻于动词右侧,但在后一个例子中down是不及物的,前一个例子中on虽然在句法上没有补语,但在语义上可以有补语(on his nose),只有当显性补语不存在时(John put on his glasses(*his nose)),on才有可能放在动词旁边。动词-小品词构式还有一个特征值得进一步研究(尽管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这一特征和它们的语义构成以及语义构成在句法中所起的作用有关:直观上,我们认为John put up a fight不同于John put up an umbrella,这种情况下,语义差异和句法差异有关(*John put up a fight不好,但John put up an umbrella合语法);但在其他情况下,一个特定的动词-小品词的(非)组合性似乎不会影响小品词的位置(John looked the number up和John looked up the information一样,尽管looking up a number的组合性没有putting up a fight的组合性强)。到目前为止,我的回答只涉及了英语,但是,在英语之外,关于动词-小品词构式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来自斯堪的纳维亚语系的一组研究数据令人振奋,斯堪的纳维亚大陆语言(丹麦语,挪威语和瑞典语)中的动词-小品词构式的语序变化似乎与致使结构的语序变化相似,该问题涉及到使役动词与被使役者的相对位置,这种相关性我们已经获知几十年了(据我所知,Tarald Taraldsen 在上世纪80年代就发现了这种相关性)。正确理解这种关系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小品词,也有助于我们理解致使结构。从动词-小品词构式的语义组合上讲,小品词是宾语的次要谓语,所以动词-小品词构式的句法也和次要谓语构式的句法密切相关,文献中有很多这方面的相关讨论可以借鉴。小品词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文献中的许多争议,包括核心移位、次要谓语和致使结构的句法、句法语义关系、句法与形态音系学的关系等问题。它们虽然很小,而且缺乏独立性,但却在句法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王竹叶: 一直以来,学者们分别采用不同的方法研究句法和音系,您能否解释一下在形态句法和语音分析的各个层次中如何使用同一表征系统?

Den Dikken教授:这一问题可以参考Harry van der Hulst和我在Morpheme-internal recursion in phonology(Kuniya Nasukawa编辑,年初出版于De Gruyter Mouton)一书中发表的论文。文章中,我们从层级观看待语言表征式,利用中心语-补足语,中心语-指示语关系以及附加语,并在句法和音系中平行运用v-V区别,为音系提供了层级结构观,即从音步结构到单个音段的的层级结构。其中有个有趣的现象,当音段结构和音节结构相互作用时:在特定情况下,属于某个音段的特征可以表示为另一音段上的一部分,关于这点,Harry和我在论文中给出一个例子,它涉及到了发音位置:在闭音节中,音核的位置特征在结构上表现为尾辅音的一部分。我们把这种“例外位置标记”比作句法上常所说的“例外格标记 ECM”。在音步层面,受到句法启发的语音表征式也有一些新的表现:虽然扬抑格的音步在中心语-补足语嵌入上可以自然地表征,但抑扬格的音步却不可以;抑扬格的初始音节被附加到第二个(重读)音节投射的结构上,如此,就可以把抑扬格的初始音节类比为句法中的悬挂话题,并在补足语位置上制约(无声的)复指成分。根据这一假设,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抑扬格其实就是扬抑格(即中心语-补足语结构),它们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从属音节(位于补足语位置的音节)是否发音,在普通的扬抑格中,从属音节能显现出来,但在抑扬格表面,它不发音并且和毗邻于重音节结构位置(与悬挂话题相似)上的显性单音节相关联。在这篇文章中,Harry和我所追求的有关音系学和形态句法的整体结构观的实质如下:在语言表征中存在同样的递归层级结构,补足语、指示语和附加语三者共同塑造了我们看到的结构。研究这一课题可以开启音系学家和形态句法家之间的互利对话,我在访谈开始时就谈到了这一点:当形态句法的某些问题不清楚或存在争议时,我们可以从音系的角度来解释它,反之亦然。我希望能够大规模地开展这些富有成果的对话交流,而不仅仅局限于两三个人。

附访谈录(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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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晓彤 王竹叶 訾姝瑶

排版:马晓彤

审校:陈旭  王丽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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