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栏 | Ian Roberts教授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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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理论语言学五道口站》（2021年第47期，总第181期）“人物专栏”与大家分享一篇Ian Roberts教授的访谈——《剑桥大学伊恩·罗伯特教授访谈录》，此次访谈为马嫣博士（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绍兴文理学院副教授）与盛益民博士（南开大学博士，复旦大学副教授）所做。Ian Roberts，英国剑桥大学语言学教授，英国人文社会科学院院士、欧洲科学院院士。他曾任英国剑桥大学理论与应用语言学系主任、现代与中古语言学院院长，《语言学期刊》(Journal of Linguistics)联合主编，国际生成语言学协会和欧洲语言学会主席等。
本期访谈中，Ian Roberts教授首先对最简方案和制图理论的相关争议、基于生成语法的类型学研究和句法演变等问题做了详细的解答。Ian Roberts教授还介绍了他的最新研究进展和剑桥大学理论与应用语言学系的基本情况，并对中国语言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提出了有益的建议。
此次访谈为马嫣博士与盛益民博士在2019年参加第三期“语言文字优秀中青年学者海外研修班项目”（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期间所做，已发表于期刊《语言研究集刊》（第二十六辑），此次转载已获《语言研究集刊》与作者授权。
人物简介
Ian Roberts教授
伊恩·罗伯特(Ian Roberts)，剑桥大学语言学教授、剑桥大学唐宁学院教授。曾在日内瓦大学、班戈大学和斯图加特大学任教。他的主要研究领域为理论语言学，更具体地说是比较句法学。
在比较句法及历史句法的研究上，他曾对日耳曼语族、罗曼语族和凯尔特语族的许多语言展开过探索，目前的研究项目致力于用具体的假设来揭示普遍语法所提供的各种语法选项的组织形式，而考察世界各地的语言则是检验和完善相关假设论证的必须之法。
主要著作
Roberts, I. 2019. Parameter Hierarchies and Universal Grammar.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Roberts, I. & J. Watumull. 2015. Leibnizian Linguistics, in Angel Gallego and Dennis Ott (eds) 50 years later: reflections on Chomsky, MIT Working Papers in Linguistics 77:211-222.
Roberts, I. 2014c. Subject clitics and macroparameters. In P. Benincà, A. Ledgeway & N. Vincent (eds) Diachrony and Dialects: Grammatical change in the dialects of Ital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 177-201.
Roberts, I. 2007. Diachronic Syntax.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Brief Introduction
Ian Roberts is Professor of Linguistics at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 and Downing College, Cambridge. He taught at the University of Geneva, University of Bangor and University of Stuttgart. His main research area is in theoretical linguistics, more specifically in comparative syntax.
He has worked on the comparative and historical syntax of many of the Germanic, Romance and Celtic languages. He currently holds a project whose goal is to investigate a specific hypothesis as to the way in which the grammatical options made available by Universal Grammar are organized. Refining and testing this hypothesis involves looking at languages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Selected Publications
Roberts, I. 2019. Parameter Hierarchies and Universal Grammar.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Roberts, I. & J. Watumull. 2015. Leibnizian Linguistics, in Angel Gallego and Dennis Ott (eds) 50 years later: reflections on Chomsky, MIT Working Papers in Linguistics 77:211-222.
Roberts, I. 2014c. Subject clitics and macroparameters. In P. Benincà, A. Ledgeway & N. Vincent (eds) Diachrony and Dialects: Grammatical change in the dialects of Ital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 177-201.
Roberts, I. 2007. Diachronic Syntax.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人物简介
马嫣博士
马嫣博士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现为绍兴文理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
Brief Introduction
Mayan, obtaining her Ph.D. from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urrently work in Shaoxing University as associate professor. Her main research area is sociolinguistics.
人物简介
盛益民博士
盛益民副教授现任职于复旦大学，博士生导师，博士毕业于南开大学，研究方向为语言类型学，历史句法学，方言学。
Brief Introduction
Associate Professor Sheng Yimin is currently working at Fudan University, a doctoral supervisor. He obtained his Ph.D. from Nankai University. His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linguistic typology, historical syntax and dialectology.
访谈内容
生成语法及相关问题
01.
马嫣博士：罗伯特教授您好，听闻您下周（2019年10月）要去北京参加首届“改写分界线”语言学系建设国际研讨会暨“第三届句法制图国际研讨会”（The Joint Conference “Changing Boundaries” & “The Third International Workshop on Syntactic Cartography”）。我们想请教您一些有关生成语法领域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首先，请问您如何看待制图理论？它和经典的生成语法有什么区别？
Ian Roberts教授：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制图理论和生成语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它只是在经典生成语法的基础上进行了某一方向的扩展。人们有时候把制图理论看成是一个新的理论，区别于最简方案或者乔姆斯基理论，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原来理论的一个新版本而已。另一个人们感到疑惑的地方是，制图理论似乎很复杂，有着非常庞大的树形图，有时候大到一个页面都装不下，但其实这个理论并不复杂，因为“大”不一定就意味着复杂。比如根据递归原理，我们可以生产出非常长的句子；同样的，根据迭代原理，我们也可以不停重复地生产出非常庞大的结构。关于制图理论，我是很有共鸣的，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看，和我目前在做的研究非常类似。从实证角度上说，制图理论可以揭示出很多东西，但是它也有一些理论缺陷。比如有一派叫作极致制图（extreme cartography），也被称为硬核制图（hardcore cartography），即“一个特点，一个核心”（one feature，one head）。这是非常好的想法，简洁明了；但是最大的问题是，那样就会出现很多核心成分，而且目前我们对特点也没有明确的定义。因此，这虽然是非常好的想法，但是事实上它并不能进行任何预测。所以我认为，虽然在实际分析中，制图理论是非常不错的，但似乎被过度使用了，而且人们对这个理论本身也有很多误解。
02.
盛益民博士：您认为人们对制图理论有很多误解，请问这些误解包括哪些方面？为何会产生？您刚刚也提到制图理论与您在做的研究非常类似，可否请您具体谈一下表现在哪些方面？
Ian Roberts教授：我认为主要的误解是人们倾向于认为最简方案（minimalism）包含简单的结构和/或者少量的语法类别，这其实是对最简方案的误解，而不是对制图理论的误解。我的研究是关于如何发展参数理论，并不直接与制图理论的推进有关。但是，在研究微观参数变化时，制图结构是重要且非常有用的。
03.
盛益民博士：您提到学界对最简方案有不小的误解，请问您觉得这些误解是怎样产生的？为什么生成语法学者在最简方案之前基本能达成共识，而在最简方案阶段却有那么多分歧呢？
Ian Roberts教授：这主要是因为很多人觉得最简方案背后的理念很难理解，乔姆斯基最早的两篇文章中有关这方面的论述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并不觉得人们在最简方案之前基本能达成共识，普遍语法中的大部分思想一直都备受争议。
04.
马嫣博士：一些学者认为制图理论的操作方法与最简方案的思想不符合，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个观点？
Ian Roberts教授：我认为制图理论和最简方案是完全一致的。最简方案并不意味着只设置很小的结构，或者只假设少量的语法类别。它的含义是：句法派生不一定是表征，应该尽可能简单，并由界面特征驱动。如果将制图结构建立在形态音系指数（即音系层）和/或者语义外延（逻辑层）的基础上，那么它们与最简方案是完全一致的。此外，Kayne (1994)认为一个特征只能与一个核心相关联，这在精神上完全符合最简方案，虽然这样的想法有可能在其他方面产生问题。
05.
盛益民博士：句法与词库（Lexicon）之间的分工是生成语法中争论已久的问题。当代生成语法中分布形态学（Distributed Morphology）主张“句法一路到底”，彻底抛弃了词库的概念。这种观点似乎又回到了早期主张词汇也在底层结构进行分解的生成语义学。请问您如何看待分布形态学？您认为它能解释乔姆斯基在 1970 年 Remarks on Nominalization 一文中提出的对生成语义学的挑战吗？ 最简方案采用的词汇主义，尤其是在核查理论（Checking theory）中，乔姆斯基更是采纳了强词汇主义的观点，您认为分布形态学是否符合最简方案的精神？
Ian Roberts教授：是的，我认为分布形态学和最简方案是完全兼容的。核查理论最初的版本是非常词汇主义的，现在已经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探针—目标”一致模型（Probe-Goal Agree Model），这与分布形态学是相符的。生成语义学被摒弃的原因不在于其分析，而在于其所需的句法转换部分过于无限制。事实上，生成语义学的一些分析是非常有见地的，如Ross (1969)对英语助动词的分析。Marantz (1997)在分布形态学框架下对乔姆斯基(1970)的回应也很有意思。
比较句法及历时演变
06.
马嫣博士：请问生成语法如何解释越来越丰富的语言现象和语言变体？最简方案如何处理像汉语这样形态不发达的语言？
Ian Roberts教授：最主要的方法就是原则和参数，我们需要不断对这一理论和方法进行拓展。另外，我认为最简方案完全可以用来解释汉语，因为它并不只针对形态变化丰富的语言，相反，用最简方案来分析汉语会比分析其他一些语言更容易些，比如拉丁语。我最近写过一篇文章，就讨论了这个问题。
07.
马嫣博士：请问您是如何看待功能语法的？句法比较可以在形式主义也可以在功能主义的框架下进行，请问您是如何看待这两者的？
Ian Roberts教授：功能的概念是非常不错的，语言也的确被用来陈述、提问、命令等，这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但我认为这些功能性分析必须被限制在结构的范围内，或许有人不同意我的观点，但语言的真正内核应该是那些非常简单的结构，句法比较更应该基于形式取向。有关这个问题，可以去看Newmeyer的相关专著。
08.
盛益民博士：您非常重视利用跨语言的材料进行类型学研究，我个人主要是在Greenberg类型学的框架下，对汉语方言的语法现象进行类型学研究。您觉得基于生成语法的类型学研究与Greenberg式的类型学研究，各有怎样的优势？相互之间是否可以互补？
Ian Roberts教授：我认为这两种方法一定是互补的。基于生成语法的类型学研究倾向于在少量语言间比较具体的语言现象，而Greenberg式的类型学更倾向于在广泛的语言间比较表层的语言现象。Baker和McCloskey (2007)曾提出类型学的“第三路径”其实就是一种折中。
09.
盛益民博士：基于生成语法的类型学往往做得比较深入。您觉得如果不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是否也可能做类似的、比较深入的研究呢？
Ian Roberts教授：是的，我认为完全可能，不过生成语法的相关技术手段会有巨大的帮助。
10.
盛益民博士：原则和参数理论在深度上对类型学研究是个拓展，但都采用正负取值的方法来呈现类型差异。而Greenberg式类型学中还关注多值现象，比如人类语言数范畴存在“复数 ＞ 双数 ＞ 三数 ＞ 其他数”的等级序列 (Corbett 2000)，关系从句中核心名词的提取也依照“主语 ＞ 直接宾语 ＞ 间接宾语 ＞旁格”这样的等级序列 ( Keenan & Comrie 1977)。那么，您觉得原则与参数理论是否可以解决这种多值的问题？
Ian Roberts教授：在原则和参数理论中也可以提出多值参数，为了简单起见，通常提出的是二进制参数，参数层级也可以用来捕获多值现象。关于你提到的这两种情况，我怀疑Corbett的数范畴标记有可能只和形态学有关，而与语法无关。Keenan和Comrie的等级序列非常有趣，但只允许主语关系化的语言有可能都是作格语言，而且在许多作格语言中，表作格的名词性成分不能进行Wh-移位，只有不及物主语即绝对主语可以关系化。更宽泛地说，层级结构必须与限制Wh-词的移动有关，这些现象都是很有意思的。
11.
盛益民博士：在生成语法学者中，您是少有的兼顾共时研究与历时研究的学者。我个人对句法演变也非常感兴趣，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研究方向就是吴语的句法演变，这次来英国还在牛津大学博德林图书馆（Oxford Bodleian Library）搜集到不少近代传教士写作的吴语文献。根据我个人的理解，生成语法学者考察演变看重代际传承过程当中的句法突变，即 A ＞ B；而功能学派学者则注重交际过程中的句法渐变，即 A ＞ A /B ＞ B。您觉得两种研究方法是否冲突？对于句法演变，它们各有怎样的优势与不足？
Ian Roberts教授：由于生成语法是一种基于离散范畴的形式理论，范畴以及参数值的变化必须是突然的。然而，这些变化通过言语社区进行扩散的过程却是缓慢的。我在2007年出版的《历时句法》一书中的第四章详细讨论了这些问题。
12.
马嫣博士：您的个人网站上有一个最近的项目“比较句法的再认识（Rethinking Comparative Syntax-ReCoS）”，能否请您简单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主要内容和成果，以及您的下一步研究计划？
Ian Roberts教授：这是我之前和欧洲研究会合作的一个项目，关于比较句法研究，已经于2017年5月结题。主要的成果就是我今年的新书《参数层级和普遍语法》。现在，我正在修订2007的专著《历时句法》，准备出第二版。另外，我还有一个新的项目提案，已于2019年8月提交给了欧洲研究会，主要研究语法多样性的认知机制。我们认为语法多样性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看都不是历史偶然，而是受到了显著的类型和历时泛化的影响，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需要从说话者的思维结构出发，进行更深入的解释。我们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推进跨语言多样性的研究，从描述性分类转向认知机制的理解。
13.
马嫣博士：恭喜您的新书《参数层级和普遍语法》出版，您能简单介绍一下书的内容以及它在理论或方法上的新发展吗？
Ian Roberts教授：这本书是基于我近十年来的研究，花了两三年的时间写作完成，是一本大部头，有700来页，主要是探讨原则和参数理论与最简方案的相容性问题（compatible minimalism），这在目前还很有争议。我主要想在原则和参数理论下发展一个真正的最简方案，用来进行比较句法和句法变异研究。这本书的第一章大约有100多页，介绍对参数的不同理解以及它们的历史发展，从不同的角度来思考参数; 主要是关于特征的，这和制图理论相容。其他大部分章节涵盖了不同的语法现象，比如主语、语序问题、动词移位、名词并入（noun-incorporation）、Wh-移位、否定形式、被动式等。因此，我认为这本书展示了比较句法在生成理论上的发展。
14.
盛益民博士：近几年来，您的研究成果多以书的形式呈现，如《句法演变: 语法化的极简路径》（Syntactic Change: A Minimalist Approach to Grammaticalization）、 《历时句法》、《创造性真实: 简化和深化艺术视野的 16 个原则》（Creative Authenticity: 16 Principles to Clarify and Deepen Your Artistic Vision）、《动词和历时句法: 英语和法语的历史比较》（Verbs and Diachronic Syntax: A Comparative History of English and French）、《VSO 语言的原则和参数: 以威尔士语为例》（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in a VSO Language: A Case Study in Welsh）等，请问您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觉得书是更好的呈现方式？
Ian Roberts教授：我比较喜欢以书的形式呈现，因为我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了。
学科建设及中国的语言学发展
15.
马嫣博士：近年来，中国非常重视语言学科的建设和人才培养，接下来我想就这方面问您几个问题。我查看了英国一些大学的网站，发现语言学科经常出现在不止一个学院，如语言学学院或现代语言学院，请问这样的分类在英国和其他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是否普遍？剑桥大学的情况如何？
Ian Roberts教授：这样的分类非常普遍，剑桥大学也是如此，语言学科在现代语言学院，作为一个单独的系，以普通语言学研究为主。学院还有另一个语言系，集合了各个不同的语种，比如法语、意大利语等，进行针对不同语种的具体的语言学研究，这也是这两个系中的语言学家唯一的不同。
16.
马嫣博士：据悉您所在的语言学系在英国非常特别，它整合了理论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您能介绍一下它的独特之处吗？
Ian Roberts教授：剑桥大学的应用语言学的确比较特别。因为，对于世界上大多数大学来说，特别是非英语国家，应用语言学一般指TEFOL，即英语外语教学，主要进行教学法和教学技巧、课程和课堂活动设计等研究，这是一个很大的领域，和现在的理论语言学非常不同。由于剑桥大学的语言学系有十分特别的研究传统和历史，我们的应用语言学主要是心理语言学，指的是语言习得，包括一语和二语习得，我们有好几位学者都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在英国享有盛名。
17.
马嫣博士：除了应用语言学之外，我们知道剑桥大学的理论语言学也非常有特色，特别是在历史语言学领域，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原因吗？
Ian Roberts教授：首先，剑桥大学的语言学研究传统分布在几个不同的领域，历史语言学是我们另一个强项。现在许多大学认为历史语言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此它们也不开设相关课程，比如伦敦大学学院。但是，我们仍然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因此我们坚持开设一些历史语言学的课程。
18.
马嫣博士：剑桥大学语言学系为研究生开设了非常丰富的课程，除了音系学、句法学、语义学等传统课程外，还提供了大量选修课程。请问，您认为语言学专业的核心课程可以包括哪些，核心课和选修课之间的比例及顺序如何安排比较合适？
Ian Roberts教授：开设核心课程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严肃的语言学专业必须开设音系学、句法学和语义学，而且是作为必修课程。语音学也很好，因为它和音系学联系紧密。形态学是非常重要的课程，可以单独开设，也可以包含在音系学或句法学的课程中。另一门重要的课程是语言习得，我指的是第一语言习得。当然也可以开设心理语言学，或者两者选其一，但在课程设计上适当覆盖另一门课的内容。在核心课的基础上，每个学校可以依据自己的条件为学生提供一定量的选修课，学生会非常欢迎。至于核心课程和选修课程的比例如何安排取决于其他很多因素，比如是否拥有足够的师资和学时等。至于课程顺序，首先，我认为方法论课程不宜太早开设。剑桥大学语言学系有一点做得很好，那就是在本科第一年可供选择的课程并不多，只有4门课，语音学和音系学、句法学和语义学、社会和心理语言学以及历史语言学，最后一门主要是关于英语及其方言或变体的历史演变。当然，我们也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给学生完全自由的选择权，大一学生就可以在所提供的课程中任意选择。如果让我来设计课程的话，我觉得第一年不能让学生自由选课，而必须上所有的基础课程，当然在第二年以后可以这样做，因为大一的学生往往太年轻了而不知如何做出最佳的选择。
19.
马嫣博士：英国的高等教育久负盛名，但是和美国高校相比，由于大部分英国高校的硕士项目只有一年，所以在这方面也承受了一些争议，那么请问剑桥大学是如何在有限的学时内确保教学质量的？
Ian Roberts教授：和英国或者欧洲大部分高校相比，许多知名北美高校的资金更充足，这对高校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他们的博士项目一般是5年学制，很多也没有单独的硕士项目，比如说麻省理工学院、芝加哥大学等。英国硕士项目的学时短的确可能是个问题，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录取足够优秀的学生，确保他们有非常好的自主学习能力，且不需要很多的指导和课程，这的确很难。但是我们很多学生都会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目前我们博士学制是3年，有些学生还会增加1到2年，这样加起来就会有4到5年时间，基本和北美高校相当。
20.
马嫣博士：语言学目前在中国还不是一级学科，而是被不同的语种分割在了汉语言文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和外国语言文学中，作为二级学科存在，这受到了不少学者的批评。近年来，很多中国学者都在为语言学成为独立学科而努力。今年，我国有两所高校：北京语言大学和上海外国语大学开始招收语言学本科专业的学生。您认为语言学成为一个独立学科的必要性有哪些？
Ian Roberts教授：语言学成为一个独立的本科专业可以提高这门学科的整体水平，因为学生可以从一个较高的起点开始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这样做还可以整合这一领域，例如，汉语语言学和英语语言学实际上是一回事，两者涉及的语言理论是一样的，不管是形式主义还是功能主义，唯一的区别只是语言形式不同而已。此外，从本科阶段开始培养语言学专业人士意味着在研究生阶段会有更多的机会开设更专业的课程，如计算语言学、神经语言学等，这些领域将会对社会发展带来极大的益处。
21.
马嫣博士：最后，请问您对中国语言学科的发展和语言学人才的培养有什么建议？
Ian Roberts教授：在培养学生方面，最重要的就是务必开设语言学领域的核心课程，确保学生打下扎实的基础。第二，要鼓励学生研究自己的母语。对于汉语来说，当然并不是说不要去研究普通话。由于社会文化政治的原因，普通话在中国相当普及且具有很高的地位，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正因如此，更应该鼓励人们去研究汉语方言。因为汉语是一种很特别的语言，中国的方言资源非常丰富，而且不同的方言间联系紧密，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可能一开始并不觉得有趣，所以，可以鼓励学生从一个很小的项目做起，然后慢慢发展成博士课题或者其他大型研究性课题。因此，我认为研究汉语，特别是方言会给中国语言学一个独特的身份定位，成为中国语言学研究的特色。
22.
马嫣博士：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希望您的思想能激发中国语言学研究和教学领域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和讨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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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晓彤 闫玉萌
排版：闫玉萌 高洁
审校：王丽媛 李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