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傻，道德敏感度越高

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写过一个很悲惨的事。

王立强是个尽责的丈夫。

尽管妻子卧病在床多年，性格暴戾，但他一直陪伴左右，从未有抛妻之念。

可毕竟王立强正值盛年。

他出轨了。

他常常在某个固定时间点，偷溜进幽暗的办公室，在几张木桌拼起的“床”上，与情人共享欢愉。

时间一久，他一个女同事发现了猫腻。

这女同事是个“道德婊”，常以挑别人道德毛病为乐趣。

她暗想：王立强真是表面老实，居然偷情，必须揭发！

为了捉奸捉双，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夜夜都往办公室跑。

终于在某个深夜，道德婊当场捉奸在“床”。

王立强一米八的大个，在拎起裤子后，扑通就给她跪下了。

“你你你……你只要这次放我一马，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道德婊兴奋极了。

她润了润嗓子，大声疾呼：“贱人！狗男女！王立强原来也这么不检点，大家快来看啊！”

……

在上个世纪末，出轨、偷情，可是要被钉上永远的耻辱钉。

在人群散去，在汹涌如潮的道德谩骂后，王立强的羞愧与惶恐，渐渐演变为愤恨。

他决定与道德婊同归于尽。

他使出手段，混进军火库，当晚就偷走了2颗手榴弹。

一颗，扔进了道德婊的卧室。

一颗，终结了自己。

悲剧的悲处在于，那颗手榴弹炸死了她的两个孩子，而道德婊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无辜的人、出轨的人，死了。

手持道德之剑的人，继续去以捉奸为乐。

王小波说，有些人的生活乐趣，就是发掘别人道德上的毛病，然后盼着人家倒霉。

20世纪末如此，21世纪初也还是。

只不过，审判场从大街小巷搬到了互联网，唾沫星子换成了无敌键盘。

不信你打开微博看看。

前不久世界首富离婚，下面各种酸溜溜地骂。

骂贝索斯蠢，说小三丑，甚至连马蓉和宋喆也扯上了。

姚笛也是。

就因为4年前道德上犯了一次错，以至于到现在还被网友追着骂。

林丹这事过去那么久，道德婊们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以至于我们媒体人常感叹：

在互联网上，什么话题都可能会冷，但唯捉奸和道德审判不会。

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挑别人道德上的毛病呢？

不但喜欢挑，还死死抓着不放，恨不得让你永远背负这个耻辱钉。

首先一个原因是，受几千年集体主义的影响，我们传承了一个民族集体无意识——千人一面，集体共生。

受这种“集体无意识”驱使，我们不管是对自身，还是对外界，都会审判这2点。

一，我们都要是好人，起码表面上是。

自己做好人，那很好办，可“我们”都要是好人，这怎么要求？

很简单，加强道德审判。

比如见到妓女就露出鄙夷，听见同性恋就故作恶心。

看到小三、出轨男，那恨不得菜刀都拎起来。

二，行为的同一性。

有位网友说过一段话：

日本人有一颗“只要你不影响别人，随便你怎么变态”的包容心，和“不管自己如何变态都不会影响别人”的责任感；

中国人有一颗“只要你和别人不一样，就觉得你需要指导”的爱心，和“不管自己多么平庸都要教导他人”的责任感。

是不是特别有感触？

因为按集体主义的教条来活，太压抑了！

我们都活成了表面上的好人，但内心欲望暗潮汹涌。

于是，自我觉醒的人，从道德枷锁里走来出来。

不愿意觉醒的人，因为自己活得压抑和不真实，就只好通过审判别人，让内心稍微平和一点。

王小波有个朋友，就是这样不愿觉醒的人。

他见到大公鸡交配，就捡起石头砸。

王小波问为什么。

他说，我要防止鸡耍流氓，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会有伤风化。

这位朋友还有一个行为特点。

每次村里放电影，只要一出现男女接吻，或者有点色情的画面，他就会捡个东西，砸向银幕。

大家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后，就不允许他进来。

没想到他特别倔，不让进来，他就从围墙外扔石头。

原因还是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呀！

巧的是，这位朋友智商比较低，很缺心眼，唯独对道德特别敏感。

难怪王小波说，傻人道德上的敏感度总是很高。

所以少拿着“道德”这根鞭子四处挥舞。

对小三赶尽杀绝，你就能立贞节牌坊了？

对别人道德污点死揪着不放，你日子就能快活了？

凡有理性的人都知道，不能。

当然，我也并非说婚外情就不可耻，当“小姐”就该理直气壮。

我还是支持王小波的态度：

在道德方面，全然没有敏感度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还是低一点好。

我既不赞成婚外恋，也不赞成卖淫嫖娼，但对这种事情的关切程度总该有个限度，不要闹得太疯狂。

如果你有心，你瞧瞧那些看见“某某名人出轨”就激动，听见“小三”就咬牙切齿的人，TA们敲下一排排激昂的措辞，看起来是惩凶除恶，替天行道，其实呢？

不过是用审判别人时产生的道德感，来安抚内心些许的焦虑，以及人生的不如意。

对于这些人，我只送TA们一句话：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时间和精力，还是多想想自己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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