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主妇的战争

01

关小花和胡湘是在医院的病房结盟的。

那天晚上，关小花半夜醒来，发现胸肿得像两块石头，用手轻轻一碰，钻心的疼，忍不住哼哼起来。

隔壁床的胡湘说可能是乳腺炎，建议她马上找母乳师来通乳。

听说母乳师要400块钱一个小时，关小花的老公林大军跳出来反对：“太贵了，不请不请！”

林大军一向抠门，能顺产绝不剖腹，他连吸奶器都舍不得买，哪舍得花400块请人揉自己媳妇的胸呢，用他的话说“我还不如自己给媳妇捏捏”。

结果越揉越肿。

关小花忍着痛一晚没有睡，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烧到了四十多度，上半身更是疼得不能动弹。

护士来查房时说：“都肿成这样了，怎么不找母乳师？”

关小花委曲得直掉眼泪。

林大军还是舍不得花400块钱，有月嫂建议他，让刚出生的婴儿吸两口，看看有没有效果，说什么婴儿就是最好的吸奶器，谁知刚出生几天的婴儿一碰到关小花的乳头就哇哇大哭，根本不吃这一口。

孩子饿得哭，关小花疼得哭。

关小花的母亲在一旁求林大军：“你就帮她请个母乳师吧？”

林大军看看关小花，又看看孩子，默不作声。

作为旁观者的胡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电话叫来相熟的母乳师帮关小花通乳，林大军不肯让母乳师靠近关小花，胡湘瞪了他一眼：“再拖下去，你老婆就得送手术室，到时候你花的钱更多。”

两个小时后，关小花的乳腺通了，三包蒲公英颗粒灌下去，烧也退了。

林大军撇撇嘴：“早知道这么简单，我自己来，害我白花了冤枉钱！”

关小花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计较，自己的男人什么德性，她心里明镜一般。

胡湘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关小花唠嗑，不能什么都听男人的，特别是生孩子这件事，一要有自己的想法，二要有自己的钱，否则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关小花只会在一旁默默的掉泪，心都要碎了。

胡湘叹气，对一个女人来说，婚后流的泪，哪一滴不是婚前脑子进的水。

她比关小花又能好到哪里去？

02

相熟后，关小花知道胡湘开了一家湘菜馆，生意做得挺大，是典型的女强人，不像她，家庭主妇，每天过着伸手找林大军讨要生活费的苦逼日子。

“连400块钱的母乳师都舍不得请，这样的男人，你也愿意为他生孩子，我真是醉了。”想起林大军的抠，胡湘就气不打一处来，几天的相处，她把关小花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大军是抠门，但他也不是对我一个人抠，他自己也舍不得花钱。”关小花还在替林大军解释。

“他这抠的毛病，就是你惯出来的。” 胡湘打抱不平。

“我也没有办法，已经这样了，日子还不得照过。”关小花抱着娃叹息。

这段婚姻里，关小花何尝不是一忍再忍，她以为，生了孩子就会好一点，现在看来，林大军对自己的孩子都抠，他竟然给女儿买了便宜的国产奶粉。

看着胡湘那边奶粉是进口的，吸奶器是进口的，关小花这才发现，一个男人太抠，真的是原罪，以前她竟然没有觉察到。

其实和关小花比起来，胡湘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关小花摊上一个抠门的老公，胡湘的老公周东倒是大方，大方到连她生孩子这种大事，他都只会在微信上转账转账转账，因为太忙太忙，忙到孰重孰轻。

看吧，细究起来，谁的婚姻都不完美，说多了就是一把辛酸泪。

03

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关小花对林大军惟命是从，连早上吃什么早餐，中午喝什么汤，都不能自己做主。

看着关小花一脸小心翼翼，生怕林大军不高兴的样子，胡湘是满心着急。她想，如果自己的亲妹妹要是这样，她肯定一巴掌甩过去，命令她，麻利地把这种婚给我离了。

“离婚了，我和女儿怎么办？”关小花又是一脸哭相。

“你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行，你看你妈妈做的这种盐焗鸡翅就非常不错，你们就是摆摊也有摆出一片天地来。”胡湘啃着关小花妈妈送来的鸡翅指点道。

“这东西怎么会有人买？”

“以我多年开餐馆的经验，你妈这手艺绝对能卖钱。”

胡湘一直教唆关小花要自强，要自立，要手上有钱。

也是，关小花才刚刚三十岁，就过上靠老公挣钱养家的日子，偏偏她那老公又是指望不上的主，指不定将来还会闹出什么妖蛾子。

讨论了几个回合，关小花还是没能开窍，婚前就知道林大军抠门，现在娃也生了，哪能因为他抠就离婚，心里这关过不去啊。

胡湘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也是，谁也不能去指点别人的婚姻。

胡湘明白，像关小花这种性格，即使现在离了婚，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她缺失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感，更是来自内心对现世安稳的那份依赖。

是哪位哲学家说过，每对夫妻都有想离一百次婚，五十次杀死对方的时候，但最后大家还是得过且过。

关小花和林大军是，胡湘和周东也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04

出院后，关小花忙着带孩子，偶尔在微信上和胡湘联系。

同样是生孩子，胡湘出院后就住进了月子中心的套房，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关小花不但要自己做饭，还得给林大军做饭。

关小花的妈妈回去后，关小花让他请个钟点工，林大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说：“你脑子坏掉啦，钟点工一个月得三千块，你有手有脚，什么不能自己干？”

关小花看着一片狼藉的家，再翻翻胡湘发的朋友圈，干什么都有专业人士照顾，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林大军开了一家小公司，虽然不是土豪，但也不缺这点钱，可他就是不愿意把钱掏出来给关小花和女儿花。

人就是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胡湘这个活体参照物，关小花的不满，像吹气球似的，越吹越大，她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爆炸。

这一天，来得非常之快。

出了月子，林大军张罗着给女儿办满月酒，关小花其实不想折腾，双方亲人都不在本地，来一趟太麻烦，可林大军说：“办，必须得大办，我们这么多年送出去的情得收回来。”

好吧，那就办吧，可是去哪儿办又成了问题。

林大军对比了十几家酒楼，最后决定去关小花娘家办满月酒。

吃的是农村的流水席，花的是关小花父母的钱，可亲戚们随的份子钱，全部落进了林大军的口袋。

关小花的父母心疼女儿，为了办好这场满月酒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林大军连句“谢谢”都没有，在他看来，这些是他们应该做的，他说：“他们可是孩子的外公外婆。”

看着父母欲说还休的眼神，关小花心里那颗气球，又吹大了一圈。

如果不是发现林大军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关小花也许不会提出离婚，毕竟这样的日子也习惯了。

返程那天，林小军上了大巴就开始睡觉，手机“滴滴滴”响了半天，关小花顺势拿了起来，点开微信一看，妈呀，一条一条露骨的短信，她这个已婚已育的妇女看了都脸红。

“亲爱的，我想你了，我今天就想要你，你啥时间回来啊。”

“亲爱的，我穿了你送的睡衣，好看不？”

“亲爱的，下次不要在淘宝上给我买衣服了好不好，质量太差了。”

“……”

看着的手机里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关小花像一只愤怒的小兽，终于吼出了“离婚”两个字。

“你可想好了，离了婚，我可不会管你和孩子。”林大军梗着脖子，没有半点悔意。

关小花知道，如果离婚，林大军肯定不会要女儿，他心里只想要个儿子，不然，他也不会将女儿的满月酒放在她娘家办，而不是他父母家。

当然，关小花也不想女儿跟着林大军那个抠门的爹，有句老话不是说，宁要讨饭的娘，也不要当官的爹。

林大军的钱宁可拿出去给别的女人买睡衣，也舍不得给自己老婆和女儿请个钟点工，这样的男人，留着添堵吗？

房子是林大军出钱买的，家里的存款是林大军挣的，关小花能带走的只有刚刚满月的女儿，林大军说：“你还要离？”

“离！”关小花憋住眼泪。

“好，离是吧，那你快走！”林大军绝情到了骨子里。

关小花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她以为安稳的家。

林大军自认为对关小花十拿九稳，他想着关小花抱着孩子去楼下花坛里哭上一阵，自然会抱着女儿乖乖的回家，继续过着洗衣、煮饭、带娃的全职主妇生活。

让林大军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半小时过去了，关小花没有回头；半天过去了，她也没有回家；再打她的电话：“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小花这次铁了心，要当新时代的“娜拉”。

05

一开始，关小花还真如林大军设想的那样。

她坐在小区花坛的石椅上，脑海里过滤着自己的圈子，她发现，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个朋友可以收留她，和她的孩子。

直到在通讯录里翻到胡湘的电话时，她才像抓住了一根稻草，连忙给她打电话求救。

半个小时后，胡湘开车接走了关小花，又将她在酒店安顿好。

胡湘在酒店陪关小花到半夜，问她拿到了林大军出轨的证据没？关小花摇了摇头，她当时只顾着生气了。

胡湘又问她离婚能分走多少家产？关小花继续摇头，房子是林大军的婚前财产，家里的存折都在林大手里，他那家小公司赚不赚钱，赚了多少钱，她完全不知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离什么离？”胡湘第一次遇见这么白痴的女人。

“分不到钱，我也要离！”关小花回答得斩钉截铁。

“离婚后，你靠什么生活，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胡湘又问。

“你不是说过，我有手有脚，做什么都比靠一个男人施舍强。”关小花倔强地看着她回答。

胡湘望着眼前的关小花，和两个月前相比，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那光，让她看起那么的不一样。

胡湘明白，此时的关小花已经觉醒，人生最苦痛的不是无路可走，而是害怕无路可走。

现在的关小花既然如梦方醒，就不会再回到林大军给她编织的“安乐窝”。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独立和强大，这样才能在离家之后，养活自己和女儿。

06

胡湘取了两万块给关小花，关小花死活不肯要。

胡湘说，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你的启动资金，等你挣钱了，再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关小花租了房子，安顿好自己和女儿，开始摆摊卖盐焗鸡翅。

关小花做盐焗鸡翅的手艺是母亲教她的，母亲是客家人，小时候，她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鸡翅，每次家里来客人，也是指名要吃母亲做的这道盐焗鸡翅。

关小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靠母亲留给她的手艺来挣钱养活自己，和女儿。

第一天出摊，忙活到晚上十点才将鸡翅卖完。

第二天出摊，开始有回头客，慢慢地，附近的食客都变成了她的粉丝。

一个月后，关小花的生意异常火爆，她把母亲接了过来，又开发了一些新品，每天晚上六点出摊，不到八点就全部卖光，连电视台的美食记者都来采访她。

在胡湘的指点下，关小花又注册了自己的品牌——关记盐焗美食。

接下来，小花开了微店，线上线下一起销售，胡湘的餐馆，菜单上常年有关记的盐焗美食。

关小花每天忙着创业，忙着挣钱，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林大军，以及那段不自由的婚姻。

如果不是林大军来找她，她都差点忘了，这婚，至今还没离成。

林大军以为关小花在外面吃了亏就会乖乖回家，可他根本没有想到，关小花早就不是几个月前的关小花了，她决定了要离婚，哪怕净身出户也要离。

林大军咬牙切齿地说：“关小花，你可想清楚了，签了字，我们就TMD 没关系了？”

“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关小花不再心软。

关小花毫不犹豫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关小花来说，她再也不用依赖男人，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里闯荡。

她的目标是成为胡湘那样的女人。

胡湘和周东离婚了，因为周东太忙，忙到几天几夜可以不着家。

胡湘说，挣钱的目地是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周东已经本末倒置了。

说这话时，关小花和胡湘坐在打烊的餐馆里，喝着啤酒，啃着鸡翅。

未来，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身边有娃，手上有艺，还有自己的事业，至于那个抠门又出轨的男人，还有那不顾家的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关小花和胡湘终于活出了自我，这不正是鲁迅笔下《娜拉走后怎样》的现代版吗？

“干杯！”

两个装满酒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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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念

一个爱写故事的高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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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作品：《婚后三十六个月》《煮妇炼爱记》《少女心事博物馆》《呼吸》《悲伤无法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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