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小北妈
星期天,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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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余蓝去参加大学同学小佳的葬礼。
躺在那里的,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小姑娘,她被疾病折磨成小小一条,瘦削,冰冷。
站在旁边回礼的,是她的老公和儿子,泪眼汪汪,凄惨,无助。
余蓝的眼泪一下就钻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她们还不到40岁呢,年少时那些雄心壮志都还没有实现,怎么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02
告别仪式结束后,几个女同学红着眼圈,她们心情还没完全平复,决定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
是的,同龄人的早逝,戳中了她们心中的痛点。
什么老公不干家务啊,孩子不听话啊,统统都不重要,能健健康康活着,就好好珍惜吧。
寒暄时,有同学说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
也有同学说放心不下父母。
只有玫玫说:“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老公,他太依赖我,我要是走了,他恐怕就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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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大家纷纷把椅子上的靠枕扔过去:“我们心情这么沉重,你倒好,逮着机会就秀恩爱。”
嘻嘻哈哈闹了半天,弥漫在她们心中的伤感,才渐渐消散。
余蓝自然也有遗憾,如果生命就此终结,她最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
当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有点不合时宜,而且,这种遗憾未免太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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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情方面,余蓝是晚熟型。
大学时,别人忙着恋爱,只有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
舍友们谈论化妆品、讨论网剧,聊起那个网红小哥哥,每个人都目光灼灼,余蓝听得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毕业后,大家开始焦头烂额地找工作,她却不声不响地考上了公务员,进了一家很好的单位。
工作好,长得也不错,余蓝一下子就成了单位里的抢手货。
办公室里的大姐大妈们争着给她介绍对象。
余蓝也见了几个,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最后,父母帮她做了全方位的条件权衡,孙洪伟脱颖而出。
05
孙洪伟是学金融的,出身书香世家,为人处事都很有分寸。
父母很喜欢他,说这孩子一看就靠谱。
他们说:“以后过日子免不了风风雨雨,找个靠谱的人,能省不少麻烦,也算是未雨绸缪。”
工作第二年,同龄人还没有找到人生方向,余蓝就结了婚。
婚礼场面很震撼,司仪请的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
余蓝不动声色地秀了个超豪华婚礼,来出席的老同学都看傻了眼。
她们哀嚎:“这才是秀恩爱的最高境界啊,秀什么男朋友、电影票、鲜花戒指啊,都弱爆了。”
06
婚后没多久,余蓝怀孕,十个月后,生下了女儿小北。
日子一晃,小北都十二岁了,上个月刚刚拿了市里钢琴比赛的一等奖。
颁奖台上,一家三口接受访问的画面,温馨有爱。
所以,别人能说出种种遗憾,余蓝却不能,她一张嘴就是矫情。
她的人生看起来堪称完美,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
07
余蓝承认,孙洪伟是个很好的男人。
他对事业发展很有规划,这些年一步一个台阶,如今已是集团最年轻的高层。
回到家,他进厨房做菜,送女儿学琴,还兼带着收拾家务。
唯一的毛病是,他有点洁癖,喜欢跟犄角旮旯死磕。
余蓝喜欢收集各种精致的小饰品,孙洪伟打扫卫生时,会捡出一堆,装在袋子里扔出去。
起先,她还跟他据理力争,后来,累了,烦了,连收集这些的心情都没了。
家里都是按孙洪伟的眼光安排的,整洁,干净,看着顺眼,却没有那么随心。
有一次,余蓝下班回来,买了两盆栀子花,又高又壮,花开得正好,味道也很香。
一开门,孙洪伟看她手里的花就皱了眉:“你都买过多少次了,又不会照顾,没多久就死了,还容易招小虫。”
最后,那两盆花连门都没有进,就被送给了邻居。
08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怎么吵过,更多的是客气,夫妻间的那点温存,一点点被生活蚕食。
再后来,余蓝有点神经衰弱,翻来覆去地睡不好,就搬到了另外一间卧室。
慢慢地,两个人彻底变成了纯洁的室友关系。
无数个夜里,每当余蓝回忆起,当初选择孙洪伟时未雨绸缪的想法,就觉得有点讽刺。
为了一场不确定的风雨,她要如此绸缪一辈子。
偶尔,余蓝也会想到离婚,可数一数那些事,都是鸡毛蒜皮,为了这个离婚?先不说别人怎么看,她自己也没有底气。
就这样凑合过吧!
09
周末,孙洪伟要加班,余蓝送女儿去舞蹈班,需要等一个半小时。
于是,她去了楼下书吧,要了杯果汁,望着窗外发呆。
街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大多是同一副漠然的面孔,直到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孙洪伟。
只不过,说是在加班的他,此刻正牵着一个姑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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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蓝迟疑了很久,才走出去。
站在他们面前时,她都没想好,脸上要摆什么表情,要说什么话。
孙洪伟到底经历过大场面,他丝毫没有慌张,先安排身边的姑娘离开。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余蓝两眼,没有恋战,转身走了。
孙洪伟不想在大街上和余蓝对峙,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余蓝像是在梦游,脑子里还残存一丝清醒:“我得等小北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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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余蓝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洪伟没有否认,说:“我不想离婚,也可以和那姑娘断,就看你想怎么办,一切都听凭你做主。”
余蓝怎么可能做得了主?
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性子。
大学时和同学逛街,她看中一件小外套,可300块的价格让她纠结了好半天。
后来,直到逛到天黑,也没有看到更合适的衣服,同学劝她:“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回去买。”
她还是拿不定主意,正犹豫着,被同学强行拽着回去了。
结果,等她们回到那家店,衣服已经卖了。
余蓝并没有为此懊悔,反而是大大出了口气,终于不用自己纠结,老天爷就给出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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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老天爷没法靠,父母不能靠,她必须自己做这个决定。
余蓝一遍一遍地回味,孙洪伟牵着别的女人手的场面。
当时,她除了脑子里闹哄哄的,最大的感受是,自己偷偷松了一口气。
那情形,那感觉,就和当年错过那件衣服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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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余蓝提出离婚,两个人去民政局办手续。
在办离婚的人群中,他们是最冷静的一对,财产分割也客客气气。
房子归了余蓝,她和女儿住,离女儿的学校近。
等邻居们得知他们离婚时,都不敢相信,小两口这些年没怎么吵过架,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其实,余蓝决定离婚,并不全因为孙洪伟外遇。
孙洪伟外遇后,她心里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才是最糟糕的。
结婚这么多年,她并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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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余蓝一个人带着小北生活。
她每天照常上班,小北很懂事,基本不用她操心。
她和孙洪伟分开,就像秋天到了,树叶从枝头飘落那么自然,除了开始时些许不习惯,没有苦恼也没有伤痛。
还是有人给余蓝介绍对象,她还算年轻,经济条件也不错,依然有市场。
但她已不再是当年的余蓝,不会再轻易接受一段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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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岁的小北,说话办事都像个大人。
爸妈离婚时,她主动选了妈妈:“爸爸有了别人,妈妈只剩我了,我得保护她。”
这个小保护神很称职,三两个回合,就把余蓝身边那些有想法的人给清理了。
周围人都说:“余蓝有这么一个厉害闺女,以后很难再嫁人了。”
余蓝并不生气,她本来也没打算再嫁。
是的,在婚姻里蹉跎了这么多年,她不想把结婚生孩子这套流程,再重新走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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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余蓝带小北去单位加班。
同事吴峰凑过来打招呼,他本想逗孩子一下,结果没成想,竟和小北“打”成了一片。
余蓝一边忙着整材料,一边被他们逗得直乐。
回到家,小北一脸严肃:“妈妈,你是不是喜欢小吴叔叔?”
余蓝赶紧否认:“小吴叔叔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屁孩,还没你成熟。”
“那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你在我爸面前从没这么笑过。”小北歪着脑袋说。
有吗?余蓝不免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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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峰是新来的技术员,和余蓝不在一个办公室,但两人关系还不错。
他似乎很喜欢和她聊天,甚至主动帮她干些零碎的活。
余蓝离婚前,他一直叫她姐,离婚后,突然改口叫她的名字。
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还没开口,就被她堵了回去。
余蓝说:“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就先别说了。”
一个单身的,小了她6岁的男孩,超过了她对世俗情感的认知范畴。
更何况,她对他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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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吴峰去余蓝家,被小北堵在了门外。
对于这个叔叔,小北的敌意还是挺大。
吴峰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大箱子解释:“我帮你妈把东西搬回来。”
那是余蓝藏在办公室的“宝贝”,她朝楼下搬时,不小心崴了脚。
吴峰见状,就非要帮她送回家,她便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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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峰把箱子拖进屋,开始动手安装,等他一层层搭好,小北才看出是个扇形的角柜,居然还能旋转。
吴峰又打开另一个箱子,把东西一个个摆上去。
小北这下看明白了。
那些都是爸爸扔掉的小物件,被妈妈捡回去,藏在了单位。
吴峰转着角柜,说:“小北啊,你妈妈心里住着一个少女,之前,我见她把这么多宝贝都压在箱子里,就给她买了这个角柜,这样摆着多好看。”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小北却什么也没听进去,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
20
吴峰走后,小北一脸严肃地说:“妈,我觉得小吴叔叔还行,你可以考虑一下。”
余蓝笑了:“小孩子家的,一天到晚瞎想什么。”
其实这些日子里,余蓝也想明白了,离异怎么了,奔四的女人怎么了,该谈的恋爱也要谈啊。
只不过,这回,她得听自己的。
她绝不能像上一段婚姻那样,去盲从一个人,去稀里糊涂地谈一场感情。
吴峰是很好,但他终究不是那个对的人。
这些,小北长大后会懂的。
这也是她作为妈妈,教给女儿,关于爱情的重要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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