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其他
口述 | 被父母抛弃，被同事咬，我的前半生很惨，遇见他成了泼妇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燕子，女，32岁
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会收到养父母的道歉。
那是去年七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养父发来信息：“燕子，今天看了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爸爸，对养女的情感触动了我们，跟他相比，我和你妈真是自惭形秽，我们对不起你！”
养父还说：“看到你和董凡过得好，我们都很欣慰。”
02
放下手机，望着厨房里的董凡，我感觉就像在做梦。
梦里，我还是那个被人当球一样，踢来踢去的小女孩。
转眼，我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守护我，和我也想拼命守护的人。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后来遇到他，陪我春秋冬夏，愈合我的伤疤，大概我会一直幸福吧。
而这样的人生，在我25岁以前，想想都觉得奢侈。
果然，所有苦难都是人生的磨刀石。
那些没能打败你的东西，终将使你强大。
03
我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据说，我出生第九天，就被送到了养父母家。
养父母又因工作性质变动，将我寄养在妹妹家。
直到12岁那年，我才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
养了我12年的姨妈说，养父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天真的我，以为从此以后，会和别的孩子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有幸福的家。
然而，生活不是童话。
如果说，之前的12年是寄人篱下，之后的日子，才是我苦难生活的真正开始。
04
养父母是双职工，我们住在工厂家属楼。
从我进门那刻起，他们就立下家规：不准任性，不准哭闹，更不准在外面谈论家事。
养母说，当她的孩子，就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懵懂地点头，很久后才知道，所谓的家规，只是为我一个人立的。
因为很快，我就成了家里的童工，扫地、做饭、洗衣服，每天有干不完的家务活。
我13岁那年来了例假，养母明明知道，仍让我去公共水管洗衣服。
北方的冬天，水凉的刺骨，我边洗边哭，他们为什么如此对我？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养父母对话，才知道，我并非亲生的。
因为他们有了哥哥后，又想要个女孩，一时兴起抱养了我，可有心抱，却无心养。
“她和咱们没感情，对她再好也没用，养不熟。”
听到这里，我没忍住，哭出了声。
养母拉开门，虎着脸吼：“哭什么哭？你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们收留你，你应该感激才对。”
养母那句“没人要的孩子”，深深地刻在我心里，从此，我活得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放肆。
05
整个少女时期，我穿的衣服，用的毛巾、被褥，基本都是大我四岁的哥哥淘汰的。
养父母和哥哥的生活用品，我一律不能动，因为他们用的是牌子，而我只能用地摊货。
有时，养母还会怀疑我偷用了她的洗发水，经常当着我的面唠叨：“我的洗发水怎么用得这么快，又是你吧？”
一支牙刷用了一年，我恳求换支新的，可她却扯着嗓子算账，我来之后花了他们多少钱。
事实上，我到这个家，除了学费，几乎没有任何零花钱。
有一次，我实在嘴馋，偷吃了冰箱里的雪糕，被养母发现后，骂了整整一晚上。
家里少了什么东西，他们永远第一个怀疑我。
可我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
印象中，我永远坐在楼梯上，等他们下班回来开门。
06
我想念姨妈，想给她打电话，但养母不允许，还把电话锁了起来。
我偷偷给姨妈写信，告诉她自己的近况。
被养母发现后，骂我果然是养不亲的白眼狼。
这样的日子，我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没有自我。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懦弱。
我开始偷偷写日记，那是我唯一的发泄出口。
为了不让养母发现，我把日记本藏在枕头里，可还是被她翻了出来。
她把我关在门外，让我大声承认自己错了，才放我进门。
不能哭，不能写信，也不能写日记。
渐渐地，我学会了闭嘴，就像一只蠢笨的蜗牛，躲在厚厚的壳里。
07
从12岁到22岁，我都活在惴惴不安中。
我努力讨好养父母，但违心的话说得很不自然，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对养父母彻底失望，甚至产生愤恨，是在哥哥结婚时。
那天，养父说要去拍全家福，我特意向老师请了假，兴高采烈地回家，却听到养母在跟嫂子说我坏话。
见到我，她毫不掩饰对我的嫌弃，随口说道：“你不是在上学吗？回家做什么？”
卑微的我，没再敢说话，看着他们高高兴兴的走了，甚至没人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傻子。
被漠视，尊严被践踏的感觉，生不如死。
08
我开始盼着快点长大，盼着早点离开这个家。
大学毕业后，我从家里搬了出来，但养母却对亲戚们说：“她翅膀硬了，就不想认我们了。”
我想解释，可是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已习惯被他们诬陷，除了逆来顺受，任何反击都会遭到更猛烈的抨击。
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都将在忍气吞声，窝窝囊囊中度过吧。
然而，在下班的公交车上，我遇到了董凡。
09
彼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用她的高跟鞋踩了我的脚。
我疼得呲牙裂嘴。
谁知，踩我的人不但没道歉，反而来了一句：“装什么装，我又不是故意的。”
懦弱的我，红着脸，连一句“真的很疼”都说不出口。
而这时，站在旁边的董凡看不下去了：“你踩了别人，还有理了。”
中年妇女毫不示弱，白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踩你了？”
我轻轻扯了一下董凡的胳膊，说：“没事了。”
董凡却坚决要她道歉。
这时，车上乘客也开始纷纷指责中年妇女。
迫于压力，她撇着嘴说了句对不起。
我却像做错事一样，小声回了句没关系。
10
那天之后，我和董凡并没有因一场“英雄救美”而擦肩而过。
后来，我们又在一场相亲中遇见了，真是太巧了。
他觉得这是天大的缘分。
更重要的是，第一次我表现出来的窝囊，被他当成了与世无争的温柔，也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他主动追求了我，却也慢慢发现了，我性格里扶不起来的软弱。
11
25岁以前，我身上的标签是：怯懦无能，胆小怕事，没有自信和勇气。
不管我多么擅于伪装，但别人很快就能看清我的性格，然后肆无忌惮的欺负我。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幼师。
哪怕我是园里最受小朋友欢迎的老师，可是转正、涨工资这种事情，永远轮不到我。
但脏活累活，园长总是不由分说地塞给我。
她知道我不会拒绝。
有同事替我不平，说我就是太好欺负了，我也只是笑笑作罢。
然而，不拒绝不代表我心里就平衡。
12
我会把这些委屈说给董凡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每次说完，我心情都会好很多。
董凡除了安慰我，还会义愤填膺，想为我出头，那种被他保护的感觉，真好！
有一次，幼儿园做饭的婆婆因为一件小事，一直骂我。
我气不过，就还了几句嘴，结果那个婆婆当着孩子们的面，狠狠地咬了我胳膊一口。
董凡看到被咬的地方，心疼的不行，要去找婆婆算账。
而我，死命拉住他，说：“别去，有你这么替我着想，我已经很知足了，真闹起来，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13
我的谦让，一度让董凡误解为涵养。
可是，这样的事情多了，他开始意识到我的懦弱。
当我第N次被同事欺负而选择忍气吞声时，董凡再也忍不住了。
他问我：“你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么胆小怕事，逆来顺受？”
仅此一句，逼出了我的眼泪。
那天，我跟董凡毫不保留地讲了自己的成长经历。
所有的细节，历历在目。
就连我自己都吃惊，一个人，怎么可以吞下这么多的委屈？
14
我以为董凡会看不起我，会嫌弃我。
但不管怎样，我都想把真实的自己出示给他。
而他，就像我们初见时一样，是一个心里住着侠气的男人。
听完我的讲述，他只是把我拥在怀里，说：“你受苦了，不要怕，现在有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面对。”
他的话，让我又哭了。
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觉得安全有靠。
15
从那天起，董凡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如何说“不”。
有一次，我考驾照，科目三没过，教练让我交800块钱补考。
我明知他多收了钱，却不敢吭声。
董凡知道后，找教练对质，教练马上怂了，把多收的钱退给了我。
但这之后，他开始对我各种找茬，练车时，当着学员的面骂我蠢笨，没脑子。
我被骂得不敢去练车，董凡又拉着我去驾校，投诉了教练。
我担心极了，没想到，教练竟主动向我道歉。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还可以这样解决。
董凡说：“遇事不能怂，否则，就是给心术不正的人，提供欺负你的机会。”
16
董凡用五年多的时间，把我身上的标签，一张张撕下来。
那些标签早已嵌进我的骨子里，这个过程，就像蛇蜕皮一样，每撕一次，都是一次重生。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牙痛发作，右脸肿得像包子，却没想过去看医生。
小时候，我牙痛得半夜哭醒，养父母都不会带我去治疗。
在他们看来，去医院就得花钱，所以，像这样的小事就得忍着。
那次，董凡不由分说地带我去看了牙医。
医生告诉我，后槽牙烂的厉害，再不治疗，其它的好牙也要坏。
当我听到治牙得花上万块时，吓得从治疗椅上弹了起来。
董凡心疼不已，把我重新按回去，说：“燕子，钱是身外之物，你比钱重要多了，放心治，我不心疼。”
我心里的各种滋味啊，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原来在别人心里，我也很重要。
17
2015年元旦，我和董凡结婚了。
在这之前，他陪我回去看养父母。
对于我的出嫁，养父母提出要十万块彩礼。
董凡答应了，但我不同意。
我对说：“如果因为把我养大，不能白养，而要这笔钱，那么，董凡的父母把他养大，也是花了心血的，你们是不是也要回礼？既然双方都要出，那么，扯平了。”
生平第一次，我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这个家。
离开后，养父母四处散播谣言，说我狼心狗肺，白疼了一场。
倘若从前，我一定会躲起来偷偷哭。
可这一次，我只是一笑而过，他们的态度，已不能伤害我。
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无须内疚，更不用难过。
18
这之后，生活中遇到其他不公平对待时，我也开始反击。
每次董凡都为我叫好。
有一次，我去商场买了一双鞋，回家后才发现两个鞋跟不一样高。
拿去商场换货，商家竟诬陷我是在外面买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董凡却鼓励我去闹：“咱们有购物发票，别怕，有啥事，我给你担着。”
就这样，他全程围观，并替我拍下了撒泼的全过程。
网上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做了泼妇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那天，我有理有据地“撒泼”，商家不但给我道歉，还送了礼物。
19
回去路上，看着董凡给我拍的视频，我羞红了脸。
董凡却说：“老婆，你撒泼的样子真扬眉吐气。”
他还说，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被欺负吗？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太软弱。
这些话让我一下就泪目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我被漠视，被不公平对待，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太软弱。
董凡说：“老婆，你记住，你不是孤立无援，你还有我，你可以向所有不公平的事说不，我会挺你！”
我使劲地点头，因为他，我终于长出了自己的主心骨。
20
结婚第三个月，我生了一场大病。
备孕检查时，查出了子宫内膜腺癌。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董凡带着我在上海治病。
虽然死里逃生，但好在，终于挺了过来。
而我因为这次生病，也跟自己的身世做了一场了断。
再没有想不开的事，再没有放不下的怨怼。
病愈后，我和董凡一起回到了潍坊，在郊区承包了一大片绣球园。
我们每天种花，施肥，和大自然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而简单。
有一段时间，我突然觉得胸闷，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以为病情又复发了，心情低落到极点。
去医院复查，竟然是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扑倒在董凡的怀里。
我要做妈妈了，我要跟我的孩子一起，去拥抱崭新的生命。
21
十月怀胎，我剖腹生下一个八斤六两的女儿。
有女儿后，我才真正体会到当妈的心情。
我想保护她，免她饥，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也是当妈后，我才深深明白：养父母真的不爱我，于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累赘包袱。
想通这一点，我没有难过，只是释然。
放下执念，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松绑。
22
在这期间，养母查出了直肠癌。
我去医院看她，给她包了一万块钱。
她一下就哭了，拉住我的手，不停地说对不起。
而从医院回来后，我收到了养父的道歉短信。
面对这迟来的“对不起”，我内心的痛依然隐隐发作。
我无法轻松地用一句“没关系”，来换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因为那些伤害真实存在，深深地烙刻在我的身体上，心灵里。
不管在次生家庭里，我得到了怎样的治愈，内心深处仍然住着那个12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哥哥的内裤，用洗衣粉洗着头，被所谓的家人无休无止的嫌弃，没有尊严的活着。
我时常会报复性的买内衣，买洗发水，明明还有很多新的没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还有扭曲的那一部分，它时不时跳出来提醒我，那个曾经饱受歧视嫌弃的自己。
这些伤痛，无论是董凡，还是女儿，他们都没有办法彻底治愈我。
所以，我一直在积极地看心理医生，看专业的书籍。
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可以无视那些伤痕，可以直面它们，撕碎它们。
加油，燕子，你可以做到！
燕子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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