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其他
她嫁了两个男人，一生都在替别人养娃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小娟，女，31岁
我的命很苦，2岁丧母，6岁丧父。
张雪琴是我后妈，在我4岁那年嫁给爸爸的。
她给我买漂亮的新衣服，梳好看的小辫，把我打扮成小公主。
她来后，再也没有人说我是没妈的孩子。
在我心里，张雪琴就是妈妈。
可这种幸福生活，只过了不到两年，爸爸就在一场车祸中意外去世了。
02
爸爸走后，连接我们的线断了，就连我自己都知道，张雪琴没义务再继续带我这个拖油瓶。
更何况，爸爸身故后，肇事方赔了十万块钱，叔伯们都虎视眈眈。
为了逼张雪琴交出那笔钱，他们强行把我领回了家。
可是，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谁愿意真心照顾我呢？他们图的不过是爸爸那点钱。
我就像个皮球，今天被踢到这家，明天被踢到那家。
03
张雪琴找到我时，我正浑身脏兮兮的，被大伯院里的孩子们欺负。
我原本没哭的，但看到她那一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陡然间，我似乎有了勇气，一边哭一边跟那两个孩子对打，踢抓撕咬，气势汹汹的将他们吓跑了。
张雪琴用力将我箍在怀里，心疼地说：“娟子，以后谁再欺负你，看我不揍死他。”
那天，她直接将我带回了家。
后来，叔伯追过来要人。
张雪琴说：“钱还没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对孩子，我把话放这里，这笔钱是娟子的，谁也别想动。”
张雪琴变了，从前在爸爸面前，她柔柔弱弱，而护在我眼前这个人，眼里有母兽般的绝决。
04
为了躲避叔伯的骚扰，张雪琴带我搬了三次家，可每一次，都能被他们找到。
而且，婶婶们整天在我面前说张雪琴的坏话，说她不安好心，就是图爸爸这笔钱。
可是，谁是真心对我，我心里最清楚。
有这个后妈在身边，我内心很安定。
但张雪琴的心却一直在流浪中孤苦飘零，直到遇到老李。
老李离异带娃，承包了一个工程队，常年风餐露宿，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说话也粗声大气。
但我喜欢他，因为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
有一次，叔伯们又来闹事，老李挡在门口，声音跟打雷似地说：“你们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是吧？告诉你们，以后我就是她们的靠山，想要钱，打官司去！”
我牵着张雪琴的手，站到他身后，用她事后的话来形容我：小脖子梗梗得溜直，一身底气。
05
一年后，张雪琴嫁给老李，我们终于再次有了家。
只是，老李的儿子并不欢迎我们。
第一次见面，那个叫李磊的男孩全程冷着脸。
老李让他叫“阿姨”，他不肯；我主动喊“哥哥”，他也将头偏到一边，不理我。
老李气得作势要打他，张雪琴连忙阻止，说：“别这样，不能对孩子动手。”
李磊当时14岁，已经跟张雪琴差不多高了。
他拒绝跟我们交流，每天像坦克一样，冲进冲出，将门摔得山响。
张雪琴不但不恼，还每天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渐渐地，李磊对我们不再那么排斥了。
特别是对我，有好几次，当我又在他房门口探头探脑时，他没赶我走，而是默许我蹭到他书桌边，看他写作业。
06
我很快成了李磊的小尾巴。
每天他放学，我都会站在门口迎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留给他；如果发现他不开心，我就会关心地跑过去问，“哥哥，你怎么啦？”。
很多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出门，张雪琴挽着老李走在前面，李磊牵着我走在后面，画面无比和谐。
有爸爸、妈妈、哥哥，有了一个家，真好。
可是，这样的生活只维持了一年多，我和李磊就成了留守儿童。
那年，老李接了一个外地工程，张雪琴得去给工人们做饭。
这些年，没有贴心人帮忙，老李根本没赚到钱，还欠了外债，所以，关键时候张雪琴得顶上来。
是的，家里两个孩子，吃穿用度还有学费，处处都要开支，他们必须抓住赚钱的机会。
临行前，张雪琴把李磊叫到身边，叮嘱道：“家里情况你知道，我和你爸也是没办法，我争取每周都回来，你把妹妹照顾好，不要让她饿着冻着，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李磊不说话，只是点头。
那天，少年的我们目送着他们离开，内心茫然而惶恐。
07
此后的一年，张雪琴不放心两个孩子在家，隔三岔五回来。
她看到的，是15岁的李磊把7岁的我照顾得很好。
李磊学会了洗衣做饭，甚至帮我梳头发。
这样的后天手足情深，让张雪琴特别欣慰。
她逢人就夸，这双儿女是多么省心懂事。
但她不知道，成长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08
有天晚上，我和李磊吃完拉面回家，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堵住。
他们抢了我们的钱，还把李磊揍了一顿。
从那天起，李磊变了。
他说，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比别人狠。
他开始和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有好几次，我看到他躲在街角抽烟。
渐渐地，他沾染了许多恶习，抽烟、喝酒、逃学、泡网吧、打群架……
少年的他用一种错误的方式，让自己迅速长大，只为了保护我，保护自己。
偶尔，看着他在阳台吞云吐雾，望着无边黑夜的样子，我就会在心里怨恨张雪琴。
李磊跟我一样，也只是一个孩子，却不得不提前做我的家长。
这样的拔苗助长，他心里应该很委屈吧。
09
我和李磊就这样相依为命地过了一年。
后来，老李的工程队有了规模，成立了公司，慢慢走上正轨。
我们家的条件也明显好转，还买了新房子。
每次回家，张雪琴的脸上都喜气洋洋，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李磊在中考时，成绩一塌糊涂，没考上高中。
老李四处塞钱，才将他塞进一家私立学校。
然而，才读了一个月，老李就被叫了三次家长。
那天，班主任又通知老李，说李磊在学校跟人打架。
10
从学校回来，老李的脸比锅底还黑。
他将李磊一把推进门，拿起墙边的晾衣杆子就打。
张雪琴扑过来护住李磊，李磊却一把将她甩开，这让老李更加愤怒，下手越发不管不顾。
李磊毫不闪躲，就那样迎着杆子，任凭它们打在身上。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擎住老李的手，哭着说：“别打哥哥了，那些坏人欺负我和哥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哥哥如果不学会打架，我们就要挨打。”
听到这里，老李颓然地垂下了手……
而我则抱着李磊大哭：“我们不要新房子，我们就想要你们在身边，但你们只知道挣钱！”
我的话，把李磊也惹哭了，但他依然怨恨地看着老李。
我知道，那是一个少年积攒了许久的不安与委屈。
11
那天晚上，我跟张雪琴睡在一起。
她搂着我，非要我说说这一年和哥哥的生活。
一开始，我还轻声细语，可说着说着，就哭了，虽然李磊从没让我受任何委屈，但，没有爸妈在身边的孩子，真的像一根草，无依无靠。
后来，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们还会像往常一样，一起离开家，离开我们，继续出去挣钱。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张雪琴扎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道：“快洗脸刷牙来吃饭，以后妈不走了，天天让你们吃热乎的。”
张雪琴回来后，整个家都不一样了。
有可口的饭菜，干净的衣服，还有满满都是阳光味道的被子。
12
只不过，李磊青春期叛逆，已经变成了一个问题少年。
他交了一群狐朋狗友，经常旷课打架混网吧。
张雪琴没有像老李那样，打骂责备，但她更狠。
每晚等我睡了后，她就出门去找李磊，大街小巷，一家网吧一家网吧地找。
当然，即便找到，李磊也不肯乖乖跟她回家。
张雪琴就拖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他抽烟，她给掐灭，他打游戏，她给拔键盘。
李磊急了，吼她、推她，张雪琴不还口也不还手，就那么坐着，盯着他。
直到李磊觉得没面子，自己起身回家。
总之那半年，张雪琴除了管我吃饭睡觉，啥也不干，就跟在李磊后面。
后来，李磊被她烦得没办法，渐渐也不再出去了。
13
见脱缰的野马终于肯上套，张雪琴又开始打感情牌。
只要是节假日，她就带我和李磊出去玩，看电影、吃美食，短途旅行。
破天荒的，期末考试，李磊没有再垫底。
尤其进入高三，李磊像是突然开了窍，有了上进心和紧迫感。
张雪琴又花钱给他请了一对一辅导老师，提高他的成绩。
只是，毕竟荒废了太久，李磊并没有创造奇迹，高考名落孙山。
查完分数，老李摆摆手说：“没考上就没考上，跟我到工地干活去。”
李磊自己也梗着脖子，表示不想读书了。
14
那个暑假，老李把李磊带去了工地。
我问张雪琴，为什么不阻止？
张雪琴说：“你爸故意让你哥吃点苦头，不然，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自从成了一家人，我第一次跟李磊分开这么久，心里总是惦记着他。
暑假快结束时，我央求着张雪琴，去邻市的工地看望李磊。
八月的酷暑，我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就觉得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可想而知，李磊是怎么受的？
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我看到他正半躬着身子，用钳子掰钢筋。
“哥，哥”，隔老远我就开始叫他。
李磊直起身子，我几乎要认不出他了，从前还算白净的他，如今晒成了黑炭。
灰色T恤上浮着一层白霜，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傻孩子，脖子都晒脱皮了，不知道疼吗？”
张雪琴夺过他手里的铁钳，丢在地上，拉住他的胳膊说：“走，别干了，跟我回家。”
15
暑假结束后，李磊被张雪琴送进了复读班。
接下来的一年，他埋头苦读，终于考上了大学。
谢师宴上，老李激动得满脸通红，挨桌敬酒。
最后，他将张雪琴拉过来，对李磊说：“来，给你张姨敬杯酒，这些年，没有你张姨，就没有你的今天。”
这一次，李磊没再跟他爸对着干。
他举着杯子走到张雪琴面前，认真地说：“谢谢你，妈！”
李磊一直管张雪琴叫“姨”，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妈”，让张雪琴抖然一愣，瞬间红了眼眶。
“呃，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出息了，我和你爸就放心了。”张雪琴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16
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张雪琴多愁善感，相反，她身上有一股子狠劲，那种从不向生活低头的孤勇。
那天，平时很少喝酒的她，主动喝了两杯白酒，脸颊上顶着两坨红，一会傻笑，一会又眼泛泪花。
也是那天，我发现张雪琴老了，脸上有了皱纹，身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挺拔了，可她的笑容却更加和蔼可亲。
我喜欢这样的她，温柔幸福，周身散发着苦尽甘来的静美。
17
可是，命运于她，永远有使命下达。
李磊大学毕业后，留在广州发展，并结婚生子。
怕婆媳关系不好处，张雪琴拒绝了去帮忙带孩子的请求。
她说：“给你带了，以后就得给娟子带，我这一辈子不用干别的，全带孩子了。”
为此，嫂子颇有微辞，觉得张雪琴到底是后妈。
可是，小侄儿军军在六个月时，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
张雪琴得知消息，等都不等在外地的老李，当天就飞到了广州。
大事面前，她重新变成那个临危不惧的女汉子。
每天给哥嫂准备饭菜，把我叫过去参与陪护，不时宽慰嫂子那茫然无措的爸妈……
她每天就那么风风火火地忙碌着，是全家人的主心骨。
18
军军手术出院后，张雪琴决定留在广州。
是的，把军军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送我和老李离开时，张雪琴各种叮咛嘱咐，让老李注意身体，叫我好好读书，毕业以后，争取离哥哥近一点，这样，她也照应得过来。
我笑她：“到底是后妈，凡事就知道向着儿子。”
张雪琴杵着我的脑门：“死丫头，真没良心。”
李磊借机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放心，等你以后结婚生娃，我就把妈借给你。”
19
大学毕业，我嫁给了同届的师哥，并留校当了一名老师。
婚礼前夕，张雪琴拿了一张银行卡给我，说：“这是你爸当初的赔偿款，我一分都没动，一直给你留着当嫁妆。”
我突然就泪目了。
想起小时候，叔伯们诋毁她，说她是为了钱才抚养我，可这么多年，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动过这笔钱。
在她眼里，那不仅仅是我未来的嫁妆，更是她和爸爸留给我的人生礼物。
这个礼物的名字叫做：无言无私的爱。
20
如今，我的女儿容容已经一岁半了。
向来主张一碗水端平的张雪琴和老李，对容容格外溺爱。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溺爱。
逢年过节，两个孩子聚在一起，他们总是要军军多让着容容。
说些诸如，军军长大了要保护妹妹，有人欺负妹妹，你想都不想就要冲上去之类的话。
两个孩子年龄相差许多，只要不关原则，我们也就任凭二老任性了。
毕竟，他们这一生，在爱我们这件事上，怀抱一腔纯良，一直在努力地公平坦荡，是时候让他们率性而为那么一点点了。
我哥更是骄纵：爸妈，你们负责惯，我们负责管，没事，你们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
每每此时，我们一家人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我们变成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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