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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翻脸不帮我带娃,我被活活逼成了中年孤儿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写故事的刘小念 Author 三秋树
作者:刘小念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女儿米米呱呱落地时,我这个新手妈妈忙得四脚朝天。
只能无奈的向老妈求援:“妈,我婆婆住院了,你们反正在家也没事,来帮我带带孩子吧!”
事情是这样的。
婚前,一口咬定喜欢孩子的婆婆把胸脯拍得山响,信誓旦旦地说要帮我们带孩子。
可是,我这还没出满月,她就说头晕,心跳过速,被老公送进了医院。
结果,冠心病、高血压两张诊断书摆在我和老公面前,每一条都在暗示:她没能力帮我们照顾孩子了。
02
没人帮我带孩子,怎么办?难道要我当全职妈妈?
不,颇有事业心的我,可不想就这样断送了职场前程。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我把求助电话打给了老妈。
谁知,接电话的是老爸,他支吾了半天,然后说:“你妈跟朋友去杭州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听了这话,我顿时心生不满。
这都什么爸妈啊?除了米米出生时,他们表现出过对外孙女的丁点热情,从我十月怀胎开始,我妈的态度就十分冷淡。
03
我怀孕初期,吐得厉害,每次给老妈打电话诉苦,她都会轻描淡写地说:“这点随我,我怀你的时候就这样,坚持坚持就好了。”
米米刚生下来,白天睡觉晚上哭闹,我精疲力竭,希望老妈替换我陪米米睡几天。
可是,老妈却说:“她哭时,你就抱抱她,闻到你的味道,找到安全感,她很快就会适应的。”
我刚出医院,老妈忙不迭地提出要回自己家,临走时,都不愿多看米米一眼。
我搂着一身奶香的米米,有些不舍:“妈,米米想让你抱抱。”
她却说:“我就要走了,再抱她,不是招惹她哭么,不抱不抱。”
说完,就背过身去收拾东西,再懒得搭理我。
04
我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她生怕米米对她产生一丝的依赖,绑架她只争朝夕的幸福晚年。
理论上,她这样想也没错,她供养了我,没义务再为我的下一代出力流汗。
就这样,妈妈回去了,我一个人辛苦带娃,夜深人静累得想哭,却在刷朋友圈时,看到妈妈的朋友圈里,一张张旅行的照片。
她晒着行者足迹,笑得很明媚。
这让我这个娇娇女,心理狠狠失衡了。
她甚至在朋友圈里发豪言壮语:“哪怕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也要把美丽和美好进行到底,活至尽兴。”
我既生气又好笑,给她留言:“每一个风光自由的老妈背后,都有一个暗无天日的女儿。”
生气归生气,但我仍不死心。
我把米米的照片发给她,试图用孩子可爱呆萌的样子勾起她的爱心。
我问她:“米米可爱吧?”
她很简短地回答:“嗯,挺可爱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没有说,想米米了,也没有问,你一个人能带好米米吗?
05
妈妈的淡漠,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还是她骨子里就讨厌孩子?
不然,如此粉嫩的小可人,怎么就唤不醒老妈心中的慈爱呢?
有时,看着小区里,那些帮着年轻人带孩子的老爹老妈们,我有种想流泪的悲凉。
悲凉过来,我只能将米米搂在怀里,告诉她:“宝贝,我会给你十二分的疼爱,去弥补姥姥姥爷欠你的那一份。”
06
有了米米,我才知道所谓坚强,多是出自于无所依傍。
米米四个月大时,得了毛细支气管炎,是这个月份中,最危险的一种病。
诊断结果出来后,老公去办住院手续,我抱着米米在走廊里给老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便开始号啕,希望她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来陪陪我。
“小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养大一个孩子跟高空走钢丝差不多,你妈我,现在确实不能帮你带,我只能告诉你,别担心,相信医院,能处理好的……”不等她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是的,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不是说教,不是宽慰,而是“别担心,有妈呢”。
她不能来陪我,我只能对病重的米米说:“米米,有妈妈在。”
07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信了。
米米住院的那七天里,怕她随时会被痰憋到窒息,我不分昼夜地按照医嘱抱着她,用空拳为她叩背。
夜里,怕影响同病房的人休息,我就把米米抱在走廊里,一边给她哼歌,一边给她敲背,以至到了最后,连医生都劝我:“你也需要休息……”
即便如此,米米还是因为无法排痰而一度陷入昏厥,被送去急救。
看着医生为她插管做吸痰,小小的人儿哭得撕心裂肺。
我边哭,边对满眼是泪的老公说:“别担心,还能够哭出声,说明她转危为安了。”
直到米米开始好转,我才注意到,儿科病房里,只有米米,是由爸妈在照料,而其他三个孩子,都是爸爸妈妈外加老人帮忙。
我在心里又一次升起对妈妈的怨恨。
可是,怨恨完了,又不得不给自己打气:熬过了这炼狱般的七天,这世界上能把一个母亲打垮的东西,应该不多了!
亲情疏离,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在坚强两个字前面再加一个修饰——超级坚强罢了。
08
我去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当真成了全职妈妈。
因为,除了全职,我别无选择。
怨归怨,老家还是要回的。
逢年过节,我会带着米米和老公回老妈家。
对于我来说,回家越来越像是一种例行公事。
因为,老爸老妈的生活跟我是两重天。
他们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不会因为我们回家了,就欢天喜地地围着我们转,他们依然坚持去爬山、去公园合唱、打太极以及每个周六去养老院做义工。
我的怨气一点点加重,我恨他们有时间对陌生人献爱心,却没时间帮一下水深火热的亲生女儿。
09
而更令我心寒的,是他们对米米的态度,挑剔多于宠爱。
看到我带孩子事无巨细,妈妈说我太宠溺,应该让米米学着独立。
终于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对刻薄的老妈说:“人家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溺,你们不帮我,还怪我宠孩子?我都没怪你们不管米米好吧?”
话一出口,我看到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她红着眼圈,默默回了卧室,气氛很凝重。
老爸正在洗碗,听到我的话,赶紧进房间去看妈妈,好一会儿才出来责怪我:“小奕,哪有这么说自己妈妈的?难道没有爸妈,你们还不养孩子了吗?”
我不依不饶:“我现在有与没有,您觉得有区别吗?”
10
是的,我不能理解他们夫妻的空前一致,从前那么疼我的老爸,如今是地道的妻奴。
老妈指东他不向西,老妈心情不好他诚惶诚恐,若不是有前三十年他们对我的宠爱打底儿,我真怀疑自己是被收养的。
又一次,一家人不欢而散。
走时,他们居然都没下楼送送我们。
米米像一块试金石,令我心寒地看到,老爸老妈骨子里的那份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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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请个好一点的阿姨,老公不得不开始接受那些收入高,却要外派的工作。
而我,终于从不谙世事的少妇变成了洗手作羹汤的辣妈,我开始变着花样给米米做她喜欢的辅食,一个人带她去公园,一个人在夜里,背着她去医院。
米米一周岁时,我回家摆酒。
饭桌上,老妈遇到昔日同事,当得知我是她女儿时,那位同事惊呼:“老肖,你太年轻了,跟女儿在一起像姐妹俩。”
我那自私的老妈,笑得骄傲又灿烂。
事后,我挖苦她说:“人家这么说,不是因为你年轻,而是因为你女儿我,被生活折磨得太老相了,每一个优雅得体的老妈背后,都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儿。”
妈妈又一次被我呛到,她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脸上,有着精致妆容盖不住的憔悴。
晚上,爸爸打来兴师问罪的电话,说是妈妈在家哭了很久,晚饭都没吃。
听到这话,我竟然感觉到一丝快意。
放下电话,我就给正在加班的老公吐槽,他耐心地安慰我,然后,将最近加班的外快一分不少地转账到我支付宝。
我百感交集——老爸老妈不再是我的后援,老公才是我这辈子最该相依为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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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爸妈不愿给我带孩子,却很愿意给我打电话。
只是,每一次,都像是一个行踪汇报的例行通知。
“我和你爸去海南了,一个月”;“我们明天动身去上海”;“我们要去乡下住一段日子”……
各种游山玩水——都是令我羡慕嫉妒恨的神仙般的日子。
所以,我常常对米米又爱又恨地说:“将来,你出嫁了,当妈了,我也不给你带孩子,也要像姥姥姥爷那样,去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更多时候,我会在焦虑疲累中,向老公抱怨,中心议题就是做一个没有老人帮扶的妈妈,到底有多悲催。
老公呢,总是无比宽容地安慰我:“他们袖手旁观也总比缠绵病榻,给我们添乱强啊,这样想,你会觉得心里敞亮不少。”
他这话,有婆婆的病情打底,的确很有说服力。
可是,转过身,面对一地鸡毛的日子,我依然还是难以谅解。
这世间,倘若亲情也变得如此只讲理,不讲情,那这个世界得多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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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困惑我的答案,在米米两岁半时,终于揭开。
那天凌晨三点半,手机响了,我条件反射地接起来,生怕吵醒米米。
“小奕,能来趟深圳吗?你妈妈想见你。”是老爸打来的。
“爸,这是半夜,你……”我刚想责怪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爸爸说:“你妈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大吃一惊,订了最快的航班赶到深圳时,老妈已经被宣布脑死亡了。
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接近最低值的血压,我怒吼着对医生说:“为什么不给她注射多巴胺,为什么不给她升血压,为什么不做心肺复苏?我是学过医的,我要告你,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活色生香的老妈,突然就脑死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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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老妈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得到,有一种东西,正在我心脏的某个角落,撕心裂肺地离去——我依然还是那么爱她,尽管她爱自己多过爱我。
老爸抱住失控的我,拿出一个信封。
那是一份生前遗嘱,是母亲的字迹:“今后,如当我病情危及生命时,千万不要用生命支持疗法抢救,如插各种管子及心肺功能启动等,让我安详、自然、无痛苦的走完人生旅程,让我有尊严地死去。”
最令我心碎的,是后面的日期,那恰是我怀孕之初,她被诊断为中晚期淋巴癌之际。
真相就这样一一揭开。
母亲在确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下这份生前遗嘱,然后,列下一个遗愿清单。
她不想缠绵病榻,不想让我看着她一点点被疾病吞噬,她只想把有限的钱花在路上,也让自己消失在路上。
她怕我依赖她,怕自己放不下米米,所以,在我怀孕之初,就抱定了决绝的态度,让我断了指望老妈的念想。
尽管这个过程,遭遇了我的误解、顶撞和抱怨,但她执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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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的倒计时里,她把我爱吃的那些菜的做法写成了妈妈食谱;她走了中国二十一个城市,而她,做得最重要也最艰苦的一件事,便是对我和米米的疏离。
她对老爸说:“对她俩有多喜爱,对生命就有多不舍,小奕终究要面对没有我的日子,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面对真相,我哭得肝肠寸断。
ICU病房里,没有升血针、没有电击、没有上呼吸机,老妈在我到达的三个小时后,安静从容的走了,就像睡熟了一般。
医生告诉我:“老人选择的,叫做尊严死,在国外,这很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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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母亲擦拭、换衣时,我一次次压抑着悔恨的泪水,一遍遍地回忆,想从记忆里找出妈妈患病的蛛丝马迹。
我想起,她在面对我时一次次的欲言又止;想起她脸上粉底遮不住的暗黄憔悴;想起老家的卧室,有一个抽屉莫名上了锁;想起老爸突然转性对老妈的百依百顺……
其实,如果留心观察,老妈留下了很多破绽。
可是,只顾自己和孩子感受的我,却统统视而不见。
三天后,我捧着妈妈的骨灰回家,反复用一句话安慰自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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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母亲,整理她的遗物时,我看到她手机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我儿时的照片、米米的照片视频,和一件米米刚生下来时穿的小衣服。
她就这样带着我和米米走过二十一个城市,走过万水千山。
爸爸说,生命的最后时日,她整夜失眠,即便加了止痛泵依然疼痛难忍。
于是,她就整夜看着这些照片,说这是她最后的止痛片。
在衣柜里,一个收纳箱里,整齐地落着5件手工织的毛衣。
那是妈妈在路上,给米米织的,上面分别贴着便签:米米6岁,9岁,12岁,15岁,18岁。
“你妈说,米米18岁后,可能就不会再喜欢姥姥织的毛衣了。”爸爸解释着。
收纳箱里,还有一本手写的册子,上面详细写着五香鸭蛋的腌法,泡菜制作流程,粽子的包法……
“小奕,认真地去学这些手艺,这样,即使妈妈不在了,你依然可以吃到妈妈的味道。希望,你也把这份手艺传给米米。”这是妈妈的字迹。
我坐在这些她留给我的遗产里,泪流不止,心底绝望地涌出那句话: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我终于明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难最残忍的,不是爱她的孩子,而是忍着不去爱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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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后一段,病痛之苦于妈妈反而是其次,必须与我生离,压抑对米米的隔辈情深,逼我独立,才是她最大的疼。
我知道,当一个母亲因为无力而选择放手时,因不忍拖累而选择疏离时,因深爱而选择冷漠时,心里该有多痛。
我为这痛泪流成河,也为这痛心生敬佩。
这世间,母爱有很多种,老妈给我的,不是陪伴,而是一个人毫无拖累的离开;是一场人生的死亡之课。
这一课,要穿越重重误解,直到斯人已去,我才会懂。
母亲走了,给我留下无限遗憾,更给了我力量——独立地活着、有尊严地离去。
如今,我多想告诉她:“妈妈,女儿现在做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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