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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木的成都世界科幻大会

东方木 零重力科幻 2024-01-18

文 | 东方木

编辑、校对 | 零始真


在编辑校对中,作者本人做了进一步的精心修订,由此,特致谢意



我不该痛苦,不该不满,而是承担这一切,走向下一个新的开始,就像我一直希望的那样。

我是在10月14日决定去成都参加世界科幻大会的。

大会的日期是10月的18至22日,作为工作人员,我17日就需要到达成都。但我14日才决定参会,很匆忙吧?

为什么会这样呢?刚参会回来,零始真就问我能不能写点什么,我很想接受邀请,但是也深感很多话不好说——不过,到了今时今日,很多事都已尘埃落定,公开化了,反而可以放心说了。

10月18日,作者(左)和Locus的主编Liza(右)合影留念

10月初,我请了年假去韩国旅行(新加坡没有中国国庆假期),在旅行的最后,得知SciFidea(沙发垫)的资深编辑宇镭要离开。我在釜山的机场就发病了(手臂发麻),回到新加坡休息了一天也没有好转,第二天去医院急诊。下了诊断之后,我请了三天病假(但最后都变成居家办公),其中有一天,我的领导来我家和我商讨保住项目和戴森球大赛的对策。算来算去资金也是不够,于是,我提出了辞职,并表示辞职后无偿协助大赛的后续工作。

当时,我的辞职不仅需要面临突然失业的问题(而且是死亡的35岁!),更要紧的是我会失去新加坡的工作签证,将要赔偿房东20个月的房租(租约是24个月,彼时才住了4个月)。我的房屋租金相当高,因为当时是仓促转岗到新加坡,房子原定是我和宇镭、子格三个人合租,可结果他们都没来成,于是,只有我一人入住,但价格和三人房是一样的,每月大概一万六人民币之多,20个月便是32万。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一笔大钱。与此同时,辞职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公司的赔偿。提出离职时,我已在中文在线工作了两年多,中文在线在这个时期的裁员也时有发生,甚至于SciFidea大概也会在大赛结束后集体解散,我也会得到一笔补偿——倘若辞职,也就不会有了。

正是因为不会有,我的辞职才变成一个说服领导的充分理由——他确实需要钱去维持大赛。但唐老师(即SciFidea的总编辑唐风,下同——编者注)觉得我的牺牲太大,他于心不忍。这个提议提出后,他花了很久去思考是否同意。

辞职之后我自然不会代表SciFidea参加科幻大会,而且,要尽量在剩余的在职期间完成很多大赛相关的工作。所以,那一周,我并没有做任何的参会准备。

10月14日,唐老师终于还是劝说我继续留下,他会和公司商量好一个新的解决方式,不用遣散编辑部,我也不用走。且他需要我在大会上尽量帮项目融资,还要做商务,所以,就算为了救大家,也必须要去。

10月18日,作者和Clarkesworld的主编Neil在一起

10月17日,抑郁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期待我们的作者和评委,一整天都迟迟无法起身,差点没有赶上飞机。

但是,这一切,到了成都,就都好了。

下了飞机,我就遇到了来接嘉宾和工作人员的志愿者,他们可以带我免费去郫都——那时,我捉襟见肘到连打车费也成问题。

在候车时,我遇到了张佳风。他是我在未来局工作时的写作营学员,是宇镭带的学生。之前我们只有朋友圈的交往,但其实我这次来参会也有他的鼓励呢。他在我纠结来不来时,在我的朋友圈留言说希望我来。一见如故,我们聊了很多,包括这些年在科幻行业的经历和关于大会的一些八卦。近两小时的车程,我们都开心度过。我几乎忘记了来之前我有多么烦恼和抑郁。

晚上11点47分,终于到了住处。下榻的酒店不算太好,公司差旅规定中,成都属于二线城市,住宿标准并不高,也没有考虑大会导致的酒店价格暴涨的事。其他部门的同事申请了自己部门的预算,可是我们部门已经没有预算了。酒店的床很硬很冷,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感冒了。半夜发信息给朋友,商量后面和他们一起住。

10月21日,作者和科幻作家索耶合影留念

10月18日,一早醒来,我发现自己落枕了,手臂麻的问题再次出现。市场部的同事告知我没有工作牌,最后,还是辗转进入了会场,也在这个过程中见到了很担心很想见的宇镭。他看起来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许多。他还是对科幻有着巨大的热情,plan了很多panal要去看。可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to b的,也就是要尽可能多和大佬们见面和social。而同时,我也想借此机会多见见我的朋友们。

这一天,作为SciFidea工作人员的我,非常圆满地完成了几乎所有的工作任务:和我们的海外评委Locus的主编Liza,Clarkesworld的主编Neil和大名鼎鼎的科幻作家索耶见面了,也都带到了我们的摊位合照。和Neil的交谈最多,我带他参观了两个展区,仔细看了每一个摊位,中间也聊了挺多中国科幻的发展情况。和他分别后,我在大厅摔了一跤。其实受了很重的伤,可当时自己还没注意,呼吸都在痛,却还以为是甲醛中毒,去湖边休息了一会,就又回到大厅继续见朋友了。

这一天,见到了张帆、房子、阿道、钟天心、零始真、姚雪、罗妍莉、杨枫老师(即八光分文化CEO——编者注)、滕野、靓灵、华文、撑哥、局长(即未来局局长姬少亭,下同——编者注)、老亦、小静、阿迟、海龙、孟瑾。

10月18日,作者和杨枫(左三)等人在一起

有挺多令我感动的地方:

1.滕野和我几年未见,中间也没有联络。但是,他见到我,就从我背后过来打招呼,跟我狠狠拥抱了,我当时真的哭了。

2.负责看摊儿的市场部同事,午饭出去了很久没有回来,我们摊位上只有我。孟瑾一直陪着我看摊儿,发物料,忙了一个多小时。

3.没有工牌,所有人都是看到我的脸认出我,我俨然是一位科幻圈知名编辑了(笑)。

晚上,和两位好友去吃火锅。其中一位,堪称挚友了,听我说完我的困扰之后,让我尽快脱离这个让自己抑郁发作的地方。不用想自己有多伟大,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也别想自己有多无辜,要放弃多少赔偿,要付出多少赔偿。我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体。就是在这一晚,我茅塞顿开,突然不再纠结那些得失了,决定辞职。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住在高楼(26楼?),每天要下楼,不能直接坐电梯。有两种方法:要么就是先跳到一个平台,然后,坐电梯下去;要么就是先坐电梯到一个地方,但还是要跳下去。两个方法要跳的高度不一样,但都很高,好像一个是十层,一个是六层,梦里没逻辑。我苦不堪言,每天都面对跳楼的恐惧和膝盖的疼痛。醒过来后,我意识到这简直就是我的人生啊。梦到膝盖痛,也是因为前一天摔了。

10月20日上午,杨健(签名者)来给《鄢红》的英文版签名

10月19日早上起来后,左臂完全抬不起来,洗脸穿衣都甚觉困难。但我当时还是很开心,因为前一晚我是想通了。

这一天,我和朋友一起去拜访一位我敬重很久的老师,ta没有来参加大会。听ta讲了很多圈内八卦,很多我都从不知道。这更加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决心。这位老师也是受抑郁症困扰,ta说:保重身体,别的都不重要。

这天晚些时候,我见到了回不改、洋芋、kk、茶花、前辈和万户。

朋友在我来新加坡之前,和我聊过ta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这一次,我带着巨大的共鸣和ta说起我的痛苦。这半年我有多次想死去、多次整日的以泪洗面——从某种意义上说,SciFidea的破产,是我在毫无选择下“梦寐以求”的结局,因为我带着责任,我无法开口对信任我爱护我的领导辞职,更不会被辞。我能离开的唯一情境就是它的破产,而这一切竟然真的发生了。可这一切发生后,我竟然比先前更痛苦了。我不该痛苦,不该不满,而是承担这一切,走向下一个新的开始,就像我一直希望的那样。

我和kk、茶花一起看了音乐喷泉,那是非常非常美好的设计。

在去和万户晚餐的车上,被前辈叫住,聊了一会。说到宇镭,我又哭了。然后,说起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局长的压力。我是宁愿自己辞职,也不愿见编辑部的解散。能体会到更深的痛苦,背负更大的压力,这也是成长吧。

这天,得知我们签的《鄢红》获得了银河奖。这是唐老师在《科幻世界》工作时收的小说,后来到了中文在线又转手买了过来。我也超级喜欢,很为杨健高兴,也觉得SciFidea有救了,这个IP能卖!

10月20日,作者和立原透耶合影留念

接下来10月20日这天,事情很多,好多远程的工作要做。菲菲很棒,先是排好了《鄢红》(指在微信公众号上排好了《鄢红》——编者注),后来也帮着算好了一些要报销的账。

这天上午是请了杨健来给《鄢红》的英文版签名(宝树君则是在前一天把《瞧那个人》英文版都签了!),之后见了su27,和他去天爵的摊位玩了一会。下午和su27,还有七月、暗号、杨贵福、靓灵去逛了望丛祠,但逛的时候,我全程都在远程办公。

然后,我去见了立原透耶老师。等待的期间邂逅了东心爰,又在东心爰的提醒下见到了张冉。我们加了好友好多年,这是第一次讲话。他们都离开后,我才发现旁边坐着kk,于是,我们继续聊天。我曾经代表SciFidea向kk拉过投资,现在我既然要走,我觉得也得和她说清楚,也想问清楚,在投资人的眼里,我们的项目问题出在哪。她给了我很多很有用且很走心的意见,谢谢她。

10月20日晚,和B站up主们的聚会

那晚,回不改组织了和B站up主们的聚会。认识了百万粉up主布玛小姐姐和科幻视界,他俩居然都是东北人,我们当场要组建东北科幻协会——结果这件事我一直搁置至今。我也是在那天和我之前的网友火火有了更深的认识,也说以后要一起合作做科幻小说剧本化。我是很期待打造小小的团队,做小而美的东西出来,一点点建立口碑的。那晚的蹄花很好吃。顺带一说,除了第一晚的火锅,我付钱了,后面几乎都是别人请客,我蹭吃蹭喝。本来作为平台方,应该请作者们吃饭的,但实在是没有钱,还好我的朋友们都那么宠我。

10月21日,是我在大会的最后一天。说了好几天的作者聚餐终于得以实现,可是,由于人太多,最终也没怎么聊上天。尤其是我的大帅哥齐然,居然仅仅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这成为我本次大会一大遗憾!在饭局上认识了久仰的作者岑岑,其他就都是我在未来局时期和奇想时期的作者了(除了前文提到的一些,这次见到了滋滋、天一、红糖、凉言等)。这么多年,大家还在这里,还在写科幻。

回到会场后我去见了狐习,和他一起去看三丰老师的panel。三丰老师超级亲切,他竟然知道我们公司内部发生的所有事(甚至有些消息我也才刚刚知晓)……不愧为科幻界百晓生。我突然意识到,这几天以来我的所有伪装都没有任何意义,大家都知道我们大厦将倾。而我为了继续做IP运营和开发的工作,必须要维护品牌的声誉,并不能和这些我称之为朋友的人们以诚相待,这种“忠义不能两全”所带来的内疚自责,也显得无比可笑。

10月21日,作者和三丰(右)、狐习(左)在一起

然后,又去见橙子、谭钢和幽灵,他们竟然都在一起。那场panel居然还是冉爷(即前文提到的张冉——编者注)主持,台上的几个人,我都觉得和我很熟,笑着想这个地方真好,每个人都那么亲切,每个人都是朋友,所以说科幻迷是最可爱的呢。

后来,又有一些朋友过来直接问我公司的景况,我才知道他们已经从我其他同事嘴里得知了一切事情。不过,大家也没有太恐慌,反而以看得开的态度,劝我不要压力太大了。

朋友送了我晚上观礼的票,去之前我竭尽所能和我爱着的人们一一告别。和海龙拥抱了好久,万户调侃我们:“你们是要永别了吗?”老鱼还给天瑞说符介绍我,说我是知名科幻编辑,笑死。我好喜欢奇想宇宙这个摊位,常常来这休息。很多朋友去SciFidea的摊位找我,其实在SciFidea,我是不负责那个摊位的工作的,所以常常都不在,抱歉也谢谢那些因为我而去签名和支持的大家。

我是完全没有料到雨果奖竟然能跟我产生什么联系。河流和零始真上台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原来他是河流啊!”。今年年初,我曾转载过一篇河流采访吕广钊的访谈,因为同事的失误闹了一点误会,后来河流来京,当时我已经在新加坡,还让那位同事去招待了他,但我自己一直没见过庐山真面目,甚至不知道性别……而台上的这个河流,我这几天见过好几次,只是不知道是谁。相见不相识,也算是一个遗憾吧。

结果,零始真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一字一顿地感谢了我……怕大家不知道我是谁,还带了title——“原未来局的编辑东方木”。要不是朋友送票,我就会错过这一幕。这真是此次最大的惊喜!!!整个人像做梦一样。感谢零,还记得我。我们只是在做《科幻之路》时有过一些交集,这次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而且,也遗憾没有多聊几句。

当晚我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要赶早机离去了。这些天里,每天都睡眠不足,工作量太大,最后脚底长了大泡,步履维艰。

这是我最后一次代表SciFidea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是对它的体面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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