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正义”的歉意

Original 看电影的给丘吉尔做饭 2022-09-14

虽然很害怕接触有关“慰安妇”的纪录片，还是鼓起勇气去看了《二十二》。

可能是宣传团队摘了老人讲的这句话：“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出这条命，来看”。

表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不那么悲切，还带着好生乐活的强悍。

《二十二》是我看到的拍得最小心翼翼的纪录片。它没有平时那种“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的犀利，只有深情的遥望、温情的抚慰和善意的回避。

首先，它是一个数字概念。

都是90岁以上的老奶奶。大多生活在乡间。贫穷。

2017，距1937整整70年。算回去，她们当时都在20岁的如花季节。

剧组从2014年开始拍摄，当时拍了32名老人，等影片拍完，只剩下22人，到影片上映，只剩下9人。

第二，它重塑了生命的尊严。

影片从一场葬礼开始，并在同一场葬礼中结束。

对九旬老人的采访，无疑是与死神赛跑的抢救式行为。

纪录片的诉求，决定了拍摄的态度。

我认为，这是一份家族记忆档案，而不是一次媒体做秀事件。

如果是自己家的老人，你会去撕开她的伤疤，追问她当年的经历，让她对着镜头嚎啕吗？

你只会尽量地回避所有刺激性的提问，尽可能保留她生命最后的状态。

在保证她生活质量的前提下。

我很喜欢的一段是：老人说：“活这么久，没用了。”

她的养女嗔怪说：“你不是会唱歌么，哪里没用了！”

那个哄人的表情，调皮又温暖。

老人就高兴地唱了，从《桔梗谣》开始，一首一首往下唱。

她是韩国人。但是她给自己重新取了中国姓名。

片中还有当时生下的日本孩子，整整70岁了，因为身份问题，只能一辈子单身。

老人说得最多的，是“不说这些。不想说。说起来不舒服。”

于是镜头下，她们在阳光下喂猫，烧玉米棒子做饭，在榕树底下打牌，下雨的时候卧在炕上，从前的苦难就像从天而降的雨，落下来，终归要流走。

第三，它表达出“正义”的歉意。

有一名记者，曾经想为她们“讨回公道”，争取日本政府的道歉和赔偿，官司打了30年，却没有结果。记者对着镜头说，没想到给她们带来那么多痛苦和麻烦。回过头来看，我觉得，我不应该打扰她们的生活。

也有日本的年轻人来看望她们，带着当年日本兵写的书。

老人笑了，说：原来他们也老了！也没胡子了！

胡子和刺刀一样，都是当年的噩梦吧！是活到90岁，才有这样的宽容温和，还是因了这宽容温和的心境，才让她们活到90岁呢？

所谓的“坚持正义”与“勇敢斗争”，焉知不是被某些价值观、某些利益集团的再一次绑架呢？

在宏大的历史叙事面前，个体生命如草芥般无力和渺小。但90年的岁月，有具体的疼痛与歌哭，它保存在血脉的记忆中，一代一代地流淌，引领后人一点一点攀向文明的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