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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刚:从我生命中路过的旧交故友

从容战刀 顽童作文 2021-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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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刚:从我生命中路过的旧交故友

文/赖建平

 

1

破刚不姓破,他是大姓,在《百家姓》中可是排名第八的。他长得也不破,只是瘦,只是白。他的瘦,是可以少肉的地方,都尽可能少长。他的白,是晒不黑的白,是缺血色的白,是家无余粮的白。

我是调入新学校时与破刚认识的。他也新进。同是新人,便走得近了,熟识了。

我住在学校提供的一个套间里。一个小厕所改成。旧,而且破。但功能划分比较合理,里间住宿,外间烧饭。大概是因了厕所原先分男女的缘故。

破刚租住在江边,一处某有钱的单位几乎废弃的宿舍里。那段时间,他睡眠不佳,每日煎服中药。学校与住宿处并不太远,然他夜间睡不着,清晨起不来,常是压着点到校,偶尔还要迟到。

他起床后先把药煎上,然后上班。签了到,吃了早饭,回住处,关火,倒药。有时回得早了,药还未煎好,得等;有时回得迟了,药汁已所剩无几,得加水重煎;有时,忘了回去,想起来时,已煎糊了。

我看过他的药方,鹿茸、人参、枸杞、地龙、穿山甲等等,不乏名贵的药材。糟蹋了,极可惜。更可怕的是,有时药汤溢出,火灭了。一屋子的煤气味儿。如引发火灾,就是大麻烦。

2

煎药,成了困扰破刚的麻烦事。

我说,放我这儿煎吧。破刚略微推辞,说,好。

方始,是他自己煎。可上述窘况依旧。有时,火灭了,我的破厨房——姑且称之——也满是煤气味儿。幸好房子够破,绝少有玻璃是完整的,煤气飘散得快,不至引发火灾。然,不少鼻子够尖的同事,在操场上也闻到了煤气味儿,只是不知道从我的住处飘出来的而已。这,当然极不好。

为了他的健忘,我不得不时常去照看他的药。他有了依靠,渐渐地,成了甩手掌柜。煎药,变成我的事儿了。我不但要把药煎好,且要倒出,送到他的办公室去。他又常忘了吃,时常冷了。于是,又得提醒他按时服用。

他办公室里的同事开玩笑说,你怎么像他老爹啊!我说,恐怕他老爹做得也没有我好。后来,我每次端药进他的办公室,那些同事都要打趣道又给你儿子送药来了?我看破刚不在,便问,我那小鬼又到哪里玩去了。大笑。

先前,我曾教过一个名叫刚的孩子,是很有些不靠谱的,被称为“破刚”。因不靠谱的共同点,我便将“破刚”的称号转赠。未久,这名号渐渐叫开了。叫他真名的人,反而少了。

3
破刚是颇讲究饮食的。学校有食堂,但他一单身汉,却不爱食堂,喜自己烧些饭菜。恰好,我对烹调也有些研究,有了共同话题,两人又走近了。

那时,学校还是可以发点小福利的。数量不多。价格,也不贵。

 

记得有次发了一箱罐装啤酒。我串门儿,见他有几个啤酒罐,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我知他素不爱酒,量也极小,便问,你每餐喝一罐啤酒?答,半罐。另半罐呢?扔了。我叹可惜。他反问,有什么用呢?

见他正准备烧鱼,我就说,啤酒烧鱼,极好。他诧异,不信。我又说啤酒烧鱼是极好的。他便把锅铲递我,说,你说好,你来烧。我烧了。他尝了,果然味道极好。于是,大为佩服。

镇上有家“胖子饭店”,烧鱼颇有特色。破刚说,你烧的鱼,比胖子的好吃。

他想吃鱼时,便买了,叫我烧。还要求烧出花样,不能雷同。还把同为单身汉的同事毛毛喊来,一起吃。

后来,毛毛吃了巨化一家店颇有名的酸菜鱼,对朋友感叹道,你把我叫到这么远来吃鱼,还不如叫赖建平烧给我们吃,好吃,实惠,又无须跑路。

我虽素负厨艺,对他们的这些话,却还是警惕的。我怀疑,这俩厮,只是懒,只是钱囊干瘪,又馋,如此而已。

4

破刚是美术老师,专业功底挺扎实,是同一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分到了乡下,颇有些忿忿不平。

我见过他所教学生的作品,用色大胆,构图天马行空。橡皮泥。水彩笔。蜡笔。纸片。酒瓶盖子。各种材料穿插运用。有童趣。他的教学不拘泥,利于保护孩童的天性,激发创造潜能,是我欣赏的。

我赞叹学生画得好。他却不以为然,用一以贯之的漫不经意语气回应,随便弄一下算了。

我又赞叹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美术老师。他又不以为然,说,随便啦,没想过。

然而,轮到他上公开课,他却异乎寻常地上心,一次次和我讨论教案,研究细节,论证各种思路的可行性。

我讥笑他言行不一,嘴里说不在乎,实际上往死里整。他却说,哎呀,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不能太难看啦。

5

破刚爱唱歌,走路常哼着小曲儿,音准却差强人意。

一次旅游,在旅游大巴上,导游为了活跃气氛,忽悠大家表扬节目。众人却腼腆。等待许久,破刚突然激动起来,说,我来唱个歌。众人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他定了定神,说,我唱个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众人又大声叫好。他耸着小肩膀,歪着小脑袋,眯着小眼睛,很投入地唱将起来。

他的高音,高不上去;低音,低不下来;中音,也颇不稳定。忽上忽下,走位飘忽,神出鬼没,荒腔走板,却又流畅自如。

一开始,我还努力忍得住,不至于笑出声来。等他脸红脖子粗地唱到最后一句,仿佛挤牙膏一般,挤也挤不出;一下子,又用力过猛,挤出一大截;稍一放松,又缩回去一些;最后,终于歪歪扭扭挤出不成模样的一些来。我终于忍禁不住,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得牙根发酸,腹肌剧烈收缩,似乎肠子都打了结。

他唱完了,还捏着话筒,回味了片刻,才睁开眼,羞涩而僵硬地说声谢谢。

破刚是真喜欢音乐。他有一套进口小音响,音质不错。CD也有一些,品质还不低。我记得有一张《飞鸟与鱼》,是齐豫的巅峰之作,水平远超那首广为传唱的《橄榄树》,却极为小众。破刚的音乐鉴赏力,让我刮目。

破刚是爱摇滚的。他的几张摇滚CD,我却看不上眼。我告诉他,我有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在红磡体育馆演唱会的实况VCD,他便想看。

挑了个周末的下午,我们斜躺在我的床上,看完了整场演出的实况录像。他特别欣赏何勇。后来,似乎还专门买了何勇的CD《垃圾场》。

6

破刚一心想走,终于进了机关。请老朋友们吃了一顿好饭,渐渐少了联系。

我以为彼此将日渐淡忘,没想到有同事告诉我,他和本校一位美女对上了象。我万不敢相信这厮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然而,不由得我不信。一个周末,夕阳西下,我在校门口见到了他。我与他打趣,嗨,领导,是来检查工作还是来泡美女?

他满脸通红,僵硬而害羞地笑着回应,不要这样说嘛,男大当婚嘛。破刚是认真的。后来,他们结婚,还邀请我做了证婚人。

许久未曾联系了,我以为终将淡薄。没料到又接到他一个电话,说弟弟考美术教师编制,想请几个老兄弟帮忙辅导面试。

我说,你自己就是美术老师出身,直接辅导,不就得了?

他说,那不行,画画我没问题,面试我不行,还得请你们出马,不可推辞。

辅导很艰难。我们发现的一些问题与提出的解决方法,那小伙子听了,不停地点头称是,模拟上课时却表现不出。

眼瞅着时间流逝,黄昏将近,我有些急了。因我好为人师,且有一怪癖,看到年轻人课上得不理想,就不可抑制地要亲自操刀。

几位老同事熟悉我的脾气,见我跃跃欲试,就怂恿我做个教学示范。我却有所顾忌,毕竟我是教语文的,于美术大大的外行。

后来,终于按捺不住冲动的小心脏,客串了一把美术课。感觉不错。那小伙子按照我的模式上了一次,也找到了感觉。

我对破刚说,和你打个赌,你弟弟只要发挥出刚才的水平,面试保证没问题。如考进了,你得请我们狂欢三天三夜。身体太弱的,吃不消的,就不要参加了。

小伙子顺利过关。

狂欢三天三夜,是没有的。破刚请了一顿庆功宴。然后,我们忙于各自的生计,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再也没有见过面。彼此之间的联系终于真的淡了。

 

7

半生为人,颇有些好友渐行渐远。如睡同一铺床的小辉,吃同一锅饭的老张,几乎忽视了性别差异的阮子。能一生同行的,毕竟少。午夜梦回,想起在生命中路过的旧交故友,一张张消隐的面孔,一件件沉淀的往事,就一一泛上来,那么亲切,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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