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分钟艺术 │ 曾戈:我的照片里不存在任何“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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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3分钟艺术时刻的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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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曾戈
有的人会说现在相机技术发展这么快,摄影只需按快门就行。但其实按快门之前,你为什么要选取这个景色?你为什么要关注它?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视角?拍照看似只是最后按下快门这个动作,但是在这之前是需要太多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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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大概是最想表达自我的,也是最无惧表达的。曾戈的作品好像显得不那么“年轻”,甚至有些“老派”,颇具“年代感”。他坦言,也曾有人看过他的作品后,以为是创作者是一位大叔,没想到见到他真人后,大吃一惊,怎么是个90后,那么年轻,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诸如此类的误解,曾戈一点也不介意,在他看来,年龄与创作无关,照片里也没有时间界定,这正是摄影的奇妙之处。
“用摄影观察到的这个世界,很奇妙。”这是曾戈最想分享的心情。摄影,一个纯粹机械的工具,当我们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世界也随它变了。即便是完完全全地还原现实中的事物,不经过任何后期处理,那一瞬间仍然有很多的解读和想象空间。在摄影的平行世界里,真实是什么?曾戈验证了他的怀疑。
滑动查看 <致幻> 系列作品
曾戈喜欢观察现实事物的不真实性,对他而言,不真实恰恰容许想象和情感的进入。在一个自由的空间里置换、变形、起舞,他迷失在自己用摄影营造的假象里,但不真实的幻觉也让他清醒,不断思考这些符号化的表征存在的意义。他的镜头里,台湾、香港、潮汕……每个城市都是我们所熟悉的,每个城市又让我们感到陌生。他的作品也聚焦故乡遗留的风土民俗,记录下鞭炮烟火散尽后的虚幻,似乎显得有些无力,既想保留下这些“活化石”,又似乎克制着保持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疏离感。
真实与虚幻、亲切与疏离,重重矛盾并没有让曾戈有所困扰,相反,他用他的相机与这些矛盾愉快地周旋。摄影成了曾戈的表达方式,并给了他足够的表达空间。这份热爱,无疑是幸运的。
“年代感”
只是直观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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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是你12年到17年的创作,作品都以黑白、粗糙的颗粒感来呈现某些“年代感”,你是一位90后摄影师,非常年轻,我以为会喜欢新鲜的事物多一些,而为什么会偏爱这样“年代感”呢?
黑白分明、粗糙的颗粒感确实会给人很直接的“年代感”,其实这是一种很自然而然的感觉,我并没有刻意去营造出来什么。
大学的时候上摄影课,就是在传统暗房冲洗,后来也一直坚持用黑白胶卷来创作。那会儿喜欢森山大道、荒木经惟、中平卓马那些著名的日本摄影师,喜欢他们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黑白力度非常强,这种形式可以很自由地挥洒情感,表达我主观的想象与寄托,所以现在看我以前的作品,会觉得是“神神叨叨”的,从构图、色彩上刻意去营造冲突感。但以森山大道等人为代表那一代摄影师们,是经历过战后伤痛的,日本作为战败国,焦灼、失落、迷茫的情绪笼罩着当时整个文化氛围,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晃动镜头,偏爱粗糙的颗粒感来加强作品的情感,这就像他们的情绪一样。我们每个人的体验不一样,我不曾有他们的经历,所以拍着拍着,方向自然就转变了,探讨问题的方向也就跟着转变。
“年代感”只是直观的表象,我想探讨的是一种现实和真实的关系,事物另一面的潜在意义。你感受到的这种“年代感”也像“致幻”这个名字一样,是一种幻象、一种幻觉。
致幻 选作
《致幻》的创作意图是想要在我们熟悉的世界里,怀疑它的真实性,那你怀疑的是怎样的真实?
当你拿起相机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主观的行为了,所以没有必要去考究拍下的照片真实与否。现在有很多客观主义、景观类的作品,拍的确实是现实存在的东西,非常具体,没有任何表演成分,也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处理,但它可以解读出很多非客观、非现实的内涵。
我有一张作品是一盏坏掉的圆形灯,虽然知道它是一盏灯,但我拍下来之后,当当时呈现的那种氛围与光晕,让我觉得它只是一个悬空的圆形的符号,仿佛是异空间的一个入口,你可以穿过去,进入另外的一个世界。当时看到了这个场景,我试着去想拍摄出来的画面会是怎样,后来出来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真实,更加充满幻觉,但又是符合我当时的那种体验,也就是确切地验证了对世界客观真实性的怀疑。我喜欢这种对于不真实性、不确定性的寻找与捕捉,通过照相机这个机械的工具去观察和对话这个世界,这和你身处的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致幻 选作
你近两年的一些作品里,我印象比较深的有两张拍火烈鸟的,鸟这种物象经常出现在古典绘画作品里。而在拍的时候你选择使用了闪光灯,呈现出紫色色调,感觉挺迷幻的,与我们所见的日常场景似乎相去甚远,包括在台湾拍摄的照片也是如此,这是不是也在延续《致幻》的创作意图?
是的,不管彩色还是黑白的作品,你还是可以感受到不同照片之间形影不离的关系,作品之间保持着一种风格的延续性,个人化特征是比较明显的。
曾戈作品
我拍的台湾
不是“小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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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台湾的这组作品,与台湾“小清新”的标签相差甚远,会感觉那里不像台湾,有些像香港、也像广东、也像日本,或者像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你在拍摄一个地区的时候,会有意避免那个地区的标签吗?
不管去一个陌生的或者熟悉的地方,我都是拍摄我感受到的真实,在我的记忆里不会存在任何所谓的固定标签。
像台湾,它有很多寺庙,随处可见的那种,宗教文化氛围跟我们广东沿海其实特别像。当然台湾也有很卡通的、很清新的地方,但我获取到的信息、我感受到的真实—它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地方。通过照片,我可以构建我心目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曾戈拍摄的台湾
台湾那组照片里,有一些佛像、道符、僧侣的元素,我们知道你正在拍摄你家乡潮汕的民俗传统,你的镜头总会聚焦一些民俗的东西,为什么呢
当代的节奏变化非常快,当我们在追求与失去的反复之后回过头来看,至少我们还保留有传统的东西,这是内心的根基也是约束力。在我的家乡潮汕地区,各种民俗传统仪式保留得比较完整,这种氛围值得去维护,也值得去关注,我觉得应该把它们拍下来。
民俗的东西本来是群体之间的连接,并且是以亲切感作为连接点,但是你的作品,比如像拍摄中的《潮汕王国》,我会觉得有一种“疏离感”,是我的错觉吗?
我会在创作中保持一些距离感,这样会更清醒一些。
潮汕王国 选作
那在现实中对这些民俗传统也是有疏离感吗?
不会有疏离感,相反很亲切,虽然平日里,城市里面看不到这些习俗,但一到了那个仪式现场,原汁原味,情感上很容易被带入进去。所以我会去了解它们,多做一些功课。
但是我还是会按照我自己的风格来拍,按照我看到的去拍,至于作品里交杂的疏离感和亲切感,这中间怎么去平衡,正好是创作有趣的地方,它最终会呈现什么样的风貌,也是我期待的。
潮汕王国 选作
潮汕地区是以轻工业作为经济支柱的,你也有记录过这一“当下”,而像《潮汕王国》中的各类游神、祭祀仪式又看似是与当下断裂了,所以你怎么看待“民俗”在当下的延展?
我认为不会与当下断裂,反而是联系得更紧密了。“当下”比较注重物质化,民间信仰的力量多少有一种调剂的作用,它们并不矛盾。
你曾经在家乡潮汕的海边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其中的“浪花”感觉很像油画,那是怎么创作的?
那是2018在汕头南澳岛海边拍的,当时相机里刚好装了一个彩色胶卷,海浪打过来的时候,我靠得特别近,闪光灯一闪,浪花被照亮了,倒有点像油画的笔触。
涨潮时,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起巨大的浪花。汕头南澳,2018
用摄影观察世界,
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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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作品多以黑白为主,部分作品虽然有了色彩,但依然是节制的,有想过去尝试色彩相对明亮一些的创作?
以前拍照注重直觉,相信自己判断力。现在拍照同样也是如此,但会先构建一个思维上的方案,然后去落实。
有的人会说现在相机技术发展这么快,摄影只需按快门就行。其实按快门之前,你为什么要选取这个景色?你为什么要关注它?别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视角?拍照看似最后只是按了快门这个动作,但是在这之前是需要有东西支撑你的想法的。摄影史乃至美术史的学习,不能说完全变成哪一次摄影创作的指导思想,但任何一门艺术创作都无法脱离理论的支持,熟悉它、了解它,这对作品思维广度和深度的提升,以及之后的延展性,都有一个很好的作用。
曾戈作品
你的专业是美术史和艺术理论,它们都是理论性极强的学科,那在创作中,会不会先有个理论指导?
这个没准儿,一段时间,它们会变得特别重要,一段时间,它们也会被弱化。甚至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但你说你真的能够离开他们吗?是离不开的,会惦记着它们。有的时候就想去拍点照片,有的时候就想写点东西,想听点什么,有的时候你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和重要性,但是有它们有一直在你身边。
你现在也是一位高校老师,你最想传递给学生的摄影理念是什么?
坚持自己独立的见解,然后渗透到你的创作中去。如果可以,让摄影渗透到生活中,最终是摄影变成一个观察的方式。因为用摄影观察到这个世界,你会获得很多新的角度,挺奇妙,也挺有趣的,而且图像的表达能力最为直接。
曾戈作品
你之前经常去拍一些人物写真,有涉足时尚摄影的打算吗?
对我来说,时尚摄影的创作没有什么具体答案,可能性非常多,我是非常乐意去拍摄的。
最近有什么新的创作?
正在拍摄关于城市景观空间性主题的作品。
曾戈作品
采访、撰文:乔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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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S 艺术家
曾戈
ZENG GE
1990年出生于广东汕头,艺术学理论硕士研究生,现为高校摄影教师,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研究领域涉及文艺理论研究、当代摄影、纪实、艺术、人像等领域。
曾获得2017年TOP20中国当代新锐摄影奖、2016年“伯奇杯”中国创意摄影展十佳创意摄影师,入围2017年第九届三影堂摄影艺术奖、2017年波兰Fotofestiwal GrandPrix摄影奖、2017年日本Hariban国际珂罗版摄影奖等国内外奖项。
作品在英国、波兰、日本、新加坡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展出:新加坡国际摄影节、英国Reclaim摄影节、波兰罗兹Fotofestiwal摄影节、东京艺术书展等。
作品被《中国摄影》、《大众摄影》、《人民摄影报》、《中国摄影报》、《VISION青年视觉》、腾讯图片、界面新闻等杂志报刊等媒体刊载。
个人摄影集《致幻》,被上海二十一世纪民生美术馆、中国艺术摄影学会当代影像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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