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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世说】探寻生命之根——“正始名士”作品选

昆仑雅君 昆仑群玉 2024-01-09


编者按:终于,我们开启了《世说新语》之旅。在这段旅途上,我们将与一个个独特的灵魂相遇,经由对他们的审视,慢慢去探索我们自身……

 

墨同学说:

 

我觉得何晏,本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但是却没有用好他的才华,用我们老师的话来讲,叫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为什么这么说呢?让我们再细看一下何晏的生平。在他七岁的时候,他便在地上画圈,说自己是何家的人,给曹操递话。仔细想想,有几个人可以在这么小的年纪,有这么清晰的逻辑,对别人进行反驳?我们七岁的时候,难道不都是在玩过家家吗?再看,众所周知,曹操是一个非常珍惜人才的人,而何晏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曹操如此重视,可见其天赋才华的恐怖,若是将这等才华用在建功立业上,那岂不是可以成就丰功伟绩?

 

洵同学说:

 

何晏这个人十分自恋,顾影自怜,我想,这源于他内心深处有着一股自卑之情。他是何氏之子,父亲早逝,母亲嫁给曹操,他便随母住在曹操家里,虽然富贵,可对于“明慧若神”的何晏而言,一定会有寄人篱下之感,年少的他,缺少安全感,便想通过对外在的穿着打扮,赢得别人的目光,掩盖自己内心的自卑。

 

怡同学说:

 

我喜欢夏侯玄,是因为他的帅。“时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这种帅,我觉得已经超出了语言所能描摹的范畴。日月为明,可能夏侯玄就是光明本身。他的帅,如高悬的日月进到了我们的胸怀之中,有一种博大与浩渺,我们在他的面前,不自觉地自惭形秽。

 

航同学说:

 

夏侯玄靠着柱子写东西的时候,电闪雷鸣,他所在的房顶被雷击穿,他的衣服也被雷击,冒起了点点火星,有些地方可能都焦了。可是他脸上丝毫没有显示出惊慌的样子,还像之前一样在那里写东西。任何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一定是会慌张害怕的,至少会赶紧扑灭自己衣服上的火花,可是夏侯玄却显示出惊人的定力,非常镇定,这说明了他的不凡。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他这里的宾客全部都被吓到了,反应很强烈。我想,夏侯玄在这个时候可能心中也有一丝丝的慌张,但是,他习惯于以平和中正的心态去看待所有事,面对这种非常的变故,他一如往常。

 

正始三名士

最近,我们开启了正始名士的学习之旅,学习的人物主要有三个,何晏、王弼、夏侯玄。

 

我们想要了解正始名士,首先要了解“正始名士”这四个字的意义。正始,是个年号,是魏理宗曹芳的年号,时间为公元240-249年;名士,从字面意思来看,则是指有名望的人。那正始名士,所指代的便是在正始时期,声名很大的人,代表人物是何晏、王弼、夏侯玄。这三个人,何晏、夏侯玄都是身居高位,王弼则深受何晏喜欢,多有推举。他们三个,可谓当时的玄学领袖。

 

了解了“正始名士”的含义后,我们再分别谈一下何晏、王弼、夏侯玄这三人。

 

何晏,字平叔,南阳郡宛县(今河南南阳)人。《世说新语·夙惠十二》,“何晏七岁,明惠若神,魏武奇爱之。以晏在宫内,欲以为子,晏乃画地令方,自处其中,人问其故,答曰:‘何氏之庐也。’魏武知之,即谴还”。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何晏从小聪慧,但他拒绝了曹操给他的名分,坚持自己是何家人,重视血缘家族观念,从这点,可以感受到何晏有点儒家之风。他还是个好老庄之言的人,是当时的玄学领袖,好像也有点儿道家的味道。但是,在我看来,他是个无根之人。

 

什么是根?这里的根是文化之根,精神之根,而扎根的那片大地,便是我们的古文化,如儒家、法家、道家等。无根呢?无根就会导致一个人生命没有归宿,没有方向感,面对重大抉择时,往往便会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为何说何晏无根呢?如果何晏他是儒,那便应该仁心外推,身居高位便尽职尽责,但他担任吏部尚书,却“其宿与之有旧者,多被拔擢”,这哪里是儒行呢,真正的儒怎么会这样做呢?如果何晏是道,那他去隐居啊,他却不但不隐居,还“曲合于曹爽”,谋得高官。我想,可能正是因为他没根,所以面对生死这种重大的抉择的时候,他的行为,甚至有些卑劣,某种程度上讲,他的死,亵渎了“名士”二字。

 

接下来,我们谈谈何晏非常欣赏的王弼。王弼,字辅嗣,山阳高平(今山东省微山县)人。王弼年幼时和何晏一样聪慧,也是好老氏之言,而且他辩才十分好。但他也不是没有缺点的。从《裴注三国志》中的一段文字可以看出他有很多优点,如“性和理,乐游宴,解音律,善投壶”“自然有所拔得”等,但他却“颇以所长笑人”。从学识上讲,他惊才绝艳,可谓玄学天才,但是在为人上,他却“为人浅而不识物情”,我的理解,在私德上,他是有缺陷的,有点儿损,自己在某点上很好,就用自己的长处去讥笑别人,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真正的天才,在自己的领域,就是王者,王者的尊严不容冒犯,据理力争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生活中,从儒家的角度讲,要做君子,王弼的行为,肯定称不上君子,从道家的角度讲,要做真人,清静无为,王弼的行为,肯定也称不上真人。王弼可能跟何晏一样,只是在玄学上有极高的天赋,但是,他的领悟,只是自己的认识,并没有真正地活出来,从这个角度讲,何晏也是无根的,生命是没有坚定的方向的。

 

最后,我们谈谈正始三名士中的夏侯玄。夏侯玄,字泰初,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夏侯玄少时便有声名,后被曹爽重用,在曹爽被杀后,他被剥夺了兵权,但是他没有和他叔叔夏侯霸一样逃亡蜀汉,而是受诏入朝为官。我有些想不通他的做法,他可能是深深眷恋着家乡,不想远离家乡,可能在他决定留下来的时候,便预估到终有一日,他将身死于司马氏之手。

 

夏侯玄从容赴死,深深震撼到了我。“丰遣子韬以谋报玄,玄曰‘宜详之耳’,而不以告也”,也就是说,李丰他们谋划让夏侯玄取代司马师这件事,夏侯玄并没有深度参与,但最终,夏侯玄因之被囚。夏侯玄没有供词,钟毓“夜为作辞,令与事相附,流涕以示玄。玄视,颔之而已”。这是一种怎样的无畏无惧?面对身死,夏侯玄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从容赴死。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呢?我觉得,夏侯玄心中有定,他身上有一种真正的属于儒的贵气。他表里如一,真正地将儒活了出来,他,凛凛有生气,哪怕死,“临刑东市,颜色不异”,也有风度。我觉得,夏侯玄,才是真正的“正始名士”。

 

史书上的记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是当下,我们的生活,都是真的。我想,我们的努力终究不会白费,在成人成己的路上,我们不断前行,终有一天,我们有可能成为千年后的“正始名士”。我们,在路上。

 

生命,要有方向

何晏、夏侯玄,同一时代的玄学领袖,有着相似的结局和不同的人生,我们挨个儿来看。

 

何晏小的时候,曹操想收他为养子,他不乐意,就在地上画了个圈,说这是何家的房子。何晏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说,何晏这个行为本身是偏向儒的,这里,他作为何氏之子,对自己的家族有一种传承的责任。至于为何他小小年纪会有这样的行为,用《世说新语》的话讲,“明慧若神”。

 

我们还说何晏是道家的,他是当时的玄学创始者之一。此外,作为曹操的养子,他穿衣无所顾忌,尽情地追求自己所想象的美,也有一种道家纯任自然的感觉在其中。

 

众所周知,何晏还有一个特点:自恋。“晏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一般人不会自恋,我觉得,一般只有自卑的人才会自恋,他们往往以自恋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自卑,或者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世界发声,让自己不再自卑。

 

此外,我觉得何晏也是世故的,是圆滑的。他“曲合于曹爽”,在加入曹爽集团的同时,也和司马氏集团的司马师关系良好(“初,夏侯玄、何晏等名盛于时,司马景王亦豫焉”),他似乎懂得如何让自己在那样一个世道中生存。甚至最终,为了活命,他“穷治党与,冀以获宥”,可最终,仍旧未能逃脱被夷三族。

 

但是,仔细一看,我们会发现,何晏其实是没有根的,或者说,他是没有方向的。我们说他偏向儒,但他在做吏部尚书时,却提拔自己的亲信,而非国之栋梁,参与国政,任人唯亲,哪是儒行?我们说何晏是偏向道的,但他却入世,深陷于人间的泥沼。我们说他是自恋的,这正是在讲他的迷茫与缺乏安全感,心中纠结无方向,若真正有方向,哪里会像他那样在乎外在的东西?至于他所谓的世故与圆滑,不过是个笑话,火中取栗,最终,败亡身死。从某种角度讲,何晏,就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他的一切,可笑,可悲,可叹。

 

夏侯玄呢?夏侯玄不同于何晏,他没有那么多纠结,没有那么多矛盾,也并不缺乏安全感。夏侯玄有自己的根,是儒;他有自己的规矩,是礼。

 

因为夏侯玄是有儒根的,所以,即使他和何晏一样,长相俊美,却不会有何晏带给人的一种比较轻浮的感觉。相反,评论夏侯玄时用到的描写叫“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入自敬”。

 

通过夏侯玄的种种行为,就可以看到一个有稳定方向的人是静的,稳的。他倚柱作书,倚的柱子被雷劈烂了,面色无变。因为自己并不清楚的谋反之事被打入大牢,面对严刑逼供无所招供,最终看到好友帮自己拟的罪状也只微颔首,临行刑,颜色不异。

 

夏侯玄和何晏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有方向,有归宿的。当一个人有归宿时,他就可以在一个领域深钻,会稳重,不会迷茫,守好自己的底线,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死,不忧不惧。

 

人要活得明白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人要找到自己的热爱,因为有了根才能稳,有了根才可以开支阔叶,而没有根的话,只能像浮萍一样在水上飘来飘去了。

 

儒,是活出来的

夏侯玄年少时就很有名气,20岁成年后就担任了黄门侍郎这一官职。曾经和皇后的弟弟毛曾坐在一起,人们形容他俩坐在一起是“蒹葭倚玉树”。很显然,这里的蒹葭说的是毛曾,这里的玉树说的是夏侯玄。蒹葭不是《诗经》里面的那个唯美的蒹葭,指的大概就是茅草,说毛曾很普通,可能还有些毛毛躁躁的。而和玉树有关的都是一些褒义词,比如芝兰玉树、玉树临风……可见夏侯玄是一个风度非凡的人。

 

夏侯玄作为一个名士,奉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交友法则,但毛曾是皇后的弟弟,这种人得罪不起,这一点夏侯玄心里肯定是清楚的,但他还是选择把他的情绪表现了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能因为他对自己有要求,对自己的行为有判断,他是一个真正的儒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夏侯玄直抒胸臆的后果有些严重,明帝因为夏侯玄的表现,很不高兴,于是夏侯玄就被贬为了羽林监。但夏侯玄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做了他认为对的事。

 

裴令公形容见到夏侯玄,就像是进入了宗庙之中,自然会肃然起敬。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奉行儒家学派宗旨的人的样子,庄重、威严。我认为这样的气度是装不出来的,只能是他心中真的有儒。

 

夏侯玄曾经靠在柱子上看书,当时正下着大雨。一个霹雳劈到了他所倚靠的柱子,衣服都被烧焦了,但是夏侯玄居然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慌张,还在继续看书,其他宾客都被吓得倒在了地上。夏侯玄为什么可以那么淡定呢?我觉得是因为他的心是定的。他一直奉行儒家的宗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心中有了儒根,因此天打雷劈这类事情根本就不能撼动他。

 

之后的这件事更能体现夏侯玄心中的儒根。中书令李丰和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张缉,这两个人想要杀掉大将军司马师,并让夏侯玄代替司马师做大将军。夏侯玄对他们的密谋略知一二。然而很不幸的是,密谋被司马师发现了,夏侯玄也因此受到牵连被逮捕了。夏侯玄被要求写罪状,但是他表示自己没有犯罪,为何要写罪状?并要求审理他的人钟毓替他写。钟毓写好之后给他看,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在被处死的那一天,夏侯玄依旧神色不变。在一个人死前最能看出那一个人的本质。在人前的一些礼节可能是可以装出来的,但在死前,就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比如说子路。子路是孔子门下的一位弟子,一生都追随着孔子。但是我从和他有关的资料中了解到,他在许多方面都有着不足,也不是孔子最得意的门徒。但是在一场战争中,子路即将面临死亡。在他死前,他只说了一句话,“君子死,冠不免”,君子就算是临死,衣冠也要整齐。说着,他为自己戴好帽子,之后就被敌人砍成肉酱。子路很多时候做的事都算不上是君子该有的行为,但在死亡面前,他选择了他最后的尊严,像一个君子一样死去。

 

夏侯玄和谋反的事情沾边,确实是他的问题,这是既定事实,改变不了了。于是他便坦然地承担了这个行为的后果,哪怕这么做的代价是死。既然一生都按照儒家法则做事,一生都在为自己成为君子的理想努力着,那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

 

夏侯玄的死,不由得使我想到了《泰坦尼克号》里面的那个英国绅士。他们都是有根的人,一个奉行绅士的法则,一个奉行儒家的法则。可能那些东西在某些人看来,只是一些繁琐的礼节,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这些形式对他们来说都是由内而外的,心中有根,并用行动来实践,也就是知行合一。

 

儒家精神绝非外在形式那么简单,像夏侯玄这样的人,才是把儒家精神贯彻一生的人,才是真正活出儒家精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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