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头奶奶
江苏｜朱培蓓
周六，儿子上学，爱人上班，我一人在家。平日里休息日都是三人拘在一起，说说笑笑，今天还有点不适应这份难得的清静。在电脑上编辑了会儿文字，不觉已到中午，一个人吃点啥呢？到厨房，翻翻还有一堆芋头休眠在角落里。今儿中午就它喽，蒸芋头。将芋头倒进水池，却发现每个芋头上都已长起尖尖的小牛角，一个个萌态十足。哎呀，芋头发芽了，发芽的芋头能吃吗？平时的科普是土豆发芽了，有毒。芋头？还真不知道。动动手指，某度搜索：芋头从田里拔出来的时候就出现发芽的情况，芋头发芽不会产生毒素，对人体也没有毒副作用。遂洗净、不去皮、上锅、开火，蒸起来。
听奶奶说，小时候的我因母亲奶水不足，整天吃不饱，几乎奄奄一息。那时候，奶粉对于农村家庭来说，几乎闻所未闻。我出生时是九月，正逢芋头收获的季节。奶奶别无他法，用刚从田里锄回的芋头，洗净、不去皮、上锅蒸。待蒸熟后，去皮，用勺子碾碎，加开水调稀，尝试喂我。谁料我一尝到芋头稀，竟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奶奶喂了一勺又一勺，襁褓中的我吃了一勺又一勺。就这样，一勺一勺的芋头稀养活我长大了。芋头，原叫“遇难”，相传明朝年间，敌寇侵犯我国东南沿海，百姓深受其害。朝廷派戚继光带兵抗击敌寇大胜。中秋佳节，军队便在营地欢庆胜利，深夜，敌寇趁机偷袭，戚继光等被围困在山上，断绝粮草，士兵们挖野草充饥时，挖到许多野芋。这些松软香甜的野芋挽救了众人的性命，但没有人知道这种食物的名字。戚将军一则为了纪念遇难的士兵，二则为了激励活着的士兵，将其称之为“遇难”。一日晚，戚家军在饱餐“遇难”后，带领士兵们如兵从天降，杀进敌营，将敌寇们全部歼灭。此后，东南沿海多年太平无事。当地老百姓为了纪念戚继光的抗敌功绩和世代铭记民族危难的不朽情怀，每逢中秋佳节家家户户就吃“遇难”。因“遇难”与“芋艿”谐音，故世人现称为“芋艿”、“芋头”。冥冥之中，原来芋头有逢凶化吉之意。奶奶知道我喜欢吃芋头，年年便在清明前后，将芋头细细选种，栽进田间。到了夏日，芋头株高80厘米时正是缺水厉害，奶奶便早起挑水，让芋头喝个饱。等我起床跑到田边时，芋头叶上水珠晶莹剔透，凹在圆润的绿叶中，与池中的荷叶一高一低就那么远远地映衬着。
从农历八月开始，守着的芋头慢慢成熟了。经不住我垂涎的眼神，奶奶扛着锄头开始挖芋头。瘦弱的身躯抡着锋利的锄头，一锄下去，一窝的芋头毫无意外的滚入我的眼帘。两窝的芋头就能装满盘子。“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这是苏东坡赞美芋头的诗句，芋头受之无愧。红烧肉煮芋头、切片芋头汤、剁馅炸芋丸、芋头糕、豉汁芋头草鱼、芋头排骨汤、香煎芋头饼……家里的日子也像芋头一样在长辈的忙碌中泛起了花，丰盛滋润。奶奶还像往常一样，每年都种芋头，因为她的孙女爱吃芋头。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桌上总有一盘我爱吃的芋头菜品。而我最爱吃的还是清蒸芋头，剥开深褐色的芋皮，蘸上奶奶自制的豆瓣酱，一边吃一边听重逢的奶奶说着家长里短，邻舍旧闻，万般自在。奶奶老了，在家里闲的像猫，喜欢打盹。只有我们偶尔回家后，奶奶就像遇水的芋杆，那般精神。而时值中年的我们却像永不停摆的时钟，滴答前行，日夜不停。前日，妹妹打电话说要接奶奶到省城住些日子，奶奶急着连连摆手，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家照看芋头。那一刻，我倏然发现奶奶跟芋头别无二样了。
END
栏目主编：陈劲松
实习编辑：王兆嘉
文/朱培蓓
江苏如皋人，从事幼儿教育工作。学生时代起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作品，作品曾入选女友杂志社《时光倒影》丛书。